他们刚刚都在弹劾桑坤。 桑坤面对弹劾,其实并无多少惧意,反而觉得他们居心不良,都盯着他的纰漏,继而想拉桑烟下位。 “皇上,是臣猪油蒙了心,不关我那可怜女儿的事啊。” “她奉了太后遗命,一直老老实实在龙禅寺礼佛,待得礼佛四十九天,必得神佛护佑,什么命格不详,都是一派胡言啊。” 他擦着不存在的眼泪,表现出慈父的样子。 贺赢听了,便有些心软:如果不是这些大臣煽动民众,说什么血雨是天神警示,还扯到桑烟命格,说什么凶煞不详,桑坤又怎会干出这种蠢事? 到底是疼女心切。 翰林院大学士姜重玉看出桑坤拿女儿求情,而皇上有所松动,忙道:“桑大人扯远了。眼下是你假造血雨藻一事。那数十亩河田,都毁在你手里了。必须给个说法。而且,你这是欺君之罪。” 经他带头,立刻有大臣说: “姜大人说的对。一码归一码。你现在假造血雨藻,乃是欺君大罪。” “对,之前你在乌州蝗灾一事上,便欺君罔上,如今再犯,分明是目无法纪、无视皇权。” “皇上,桑家女还没入后宫,桑大人便这样对您不敬,若不严惩,如何服众?” …… 他们一看桑坤不满,二看桑家女不满。 这桑家女独宠后宫还要当皇后的架势,如果不趁早压制,那他们的女儿将永无出头之日。 尤其皇上偏宠桑家,很容易搞出下一个“裴家”,让他们都有了危机感,不得不防啊! 桑坤听大臣们扯到“欺君之罪”,这下是真慌了:“皇上明察,臣万万不敢对您不敬!臣真的只是想着尽快平息流言风波!臣对大贺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啊!” 喊到最后,眼泪是真的落下来了。 他是真怕了。 贺赢见他可怜的样子,就想到了桑烟——如果她知道父亲被大臣们逼得掉眼泪,应该也是心疼的吧? 他爱屋及乌,正想说:虽有欺瞒之嫌,却也有情可原。谈欺君之罪,未免言重了。 “皇上,暗卫来信。” 裴暮阳忽然推门进来,递上了书信。 贺赢知道是桑烟的书信,立刻接过来,打开了,上下扫一遍,脸色一变——她竟要自己从严办理。 可他考虑她的颜面,如何从严处理? 这次桑坤确实办了蠢事! 但也不是不能宽宥! 他捏着拳头,想了好一会,才下了令:“桑坤失职,杖责五十,以儆效尤!” 桑坤:“……” 杖责五十! 他这老胳膊老腿的,打完了,还有命吗? 想求饶。 却也知这已经是最轻的处罚。 “谢、谢皇上不杀之恩。” 他脸色发白,额头滴着冷汗。 有太监拿着板子走来。 那板子很厚,重约五十斤。 他看到了,吓得两股颤颤:天,他命休矣。
第105章 杖刑 事实上,哪个太监敢真的打皇帝宠妃的父亲呢? 尤其皇上偏宠桑家女几乎没有下限。 是以,桑坤确实挨了一顿打,但都是皮外伤,也就看着鲜血淋漓、吓人了些。 正好堵住了大臣们的嘴。 “尔等对这处罚,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贺赢目光冷厉,语气带着威胁。 大臣们看着浑身染血的桑坤,面面相觑,默契闭了嘴。 “臣、臣自知犯了大错,愿拿出一半家财,补偿百姓损失。” 桑坤面色惨白,趴在地上,衣服滴着血。 贺赢看了,点头允了,又让人送他回府。 另外,派了两名御医过去治疗。 桑府 桑坤一回到房间,就哎呦哎呦叫唤起来。 妻子林氏见他这般,心疼地直掉眼泪:“自从阿烟回来,你就连遭祸事,难道她那命格——” “你快闭嘴吧。别人那么说,你也跟着说,是想她被赶出皇宫吗?” 桑坤疼得心情暴躁,说话也就冲了些。 林氏是个好脾气的,挨了训斥,也没往心里去,还柔声劝着:“你别生气,是我说错话了。” 桑坤没生她的气。 他如今气的是那些大臣,还有为首的姜重玉! 该死! 他疼得捶着枕头,恨恨说:““那姜重玉屡次跟我对着干,混账玩意儿,我必让他血债血偿!” 林氏一听,吓得去捂他的嘴:“老爷,你疯了!这话不能说啊!” 桑坤没疯。 相反,疼痛在身,特别理智。 他面色阴沉,眼里发狠,吩咐道:“你派人去龙禅寺,接桑烟回来。我要见她。” * 桑烟正在房间看着佛经。 小沙弥来传话:“施主,有人自称是桑家仆,要见你。” 桑烟捕捉了“桑家仆”三个字,猜测是桑坤派来的人,想了一会,还是出门去见了。 门外笔直站着四人。 他们都很年轻,穿着一身黑色劲装,腰间佩剑,应是桑坤身边的近卫。 其中长得最好的,看着最有气势的,上前一步,拜道:“见过大小姐。” 桑烟不认识他,就问:“你是谁?” 那人立刻自报了姓名:“属下是大人身边近卫段洋。” 果然是近卫。 桑烟又问:“来此何事?” 段洋回道:“大人想见您,让我等来接您回府。” 桑烟不觉得回府有什么好事,便先打听:“回府何事?” “属下不知。” “我父亲在忙什么?” 为何桑坤有事不亲自过来说,而是请她过去? 段洋想了一会,还是如实说了:“大人犯了错,受了杖刑。” 桑烟:“……” 杖刑? 看来贺赢真的从严处理了。 “杖责多少?” “五十。” 好像有些多了。 桑烟有点心虚:“他……可还好?” 段洋并不知具体伤情,只能说:“皇上已派了御医诊治。” 桑烟听到这里,猜测回桑府要挨训或者听唠叨,便说:“我在礼佛,需得七七四十九天,期间不得离开龙禅寺,不然,功亏一篑。你们回去吧。若有急事,就派人来说事。” 段洋也知道桑烟礼佛之事,听她这么说,顿了一会,告了退:“那属下回去复命。” 四人很快离开。 桑烟回了房间,抄写着佛经静心。 隔天 她正做早课。 原主母亲林氏来了。 她带了些原主爱吃的点心,却在见她时,先掉了眼泪。 桑烟看不得她哭,便先出了声:“我已经知道父亲受伤了,也相信皇上惩处时心里有数,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母亲便不要伤怀了。” 林氏擦着眼泪说:“夫妻本是一体,你父亲三番两次受伤,为娘心里怎能不难受?” 桑烟对桑坤没什么好感,漠然道:“你难受,那些被抢占水田的百姓不难受吗?那些田地是他们活下来的依仗啊!” “你父亲已经捐出一半家财,对他们做出补偿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她把林氏问住了。 林氏咬着唇,不知说什么好了。 桑烟继续说:“你说夫妻一体,那父亲做什么事之前,你怎么不劝着?不要说他不听你的,你试着劝过吗?表达过自己的想法吗?母亲,你该强势一些了。如果父亲朝你发脾气,你跟我说,我是站你这边的。你懂我意思吗?” 她暗示自己会保护她。 她想给她勇气,让她活得“放肆”些。 林氏软了一辈子,讪讪道:“我什么、什么都不懂。” “不懂可以学习。是非曲直,一个品行正常的人自有论断。” “我、我——” “你过来,肯定是父亲说了什么。那么,你就替我传几句话吧。不要再打着我的名头,做些徇私枉法、滥用职权的事。我不是他的保护伞。如有下次,我会让皇上安排他做个散官。” 她言语犀利,不讲一点情面。 林氏很早就开始怕她,也没敢多说什么,留下点心,便下山去了。 桑烟送她到山脚,目送她上了马车。 今天是个艳阳天。 血雨已停,但留下的恐惧还未消散。 很多人都来烧香拜佛。 桑烟也随着人群上山。 忽然,一个穿着粗布短衣的清瘦男人蹲了下来,抱着肚子,面色发白,冷汗直掉。 “哎,你怎么了?” “小伙子,可是吃坏肚子了。” “那肯定是吃坏肚子了,你瞧瞧,那大肚子,大的跟个孕妇似的。” “哈哈哈,小兄弟,你这几个月了?” …… 围观的人很多。 有的人关心,有的人打趣。 那小伙子被围在里面,本来痛得惨白的脸瞬间涨红,眼里更是写满恐惧。 “走开!都走开!” 他弓着腰,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捂住脸,往山上跑。 围观的人群渐散。 桑烟也散开了,对这小插曲,更没放在心上,继续往寺里走。 秋枝静静跟在她身边,忍不住说:“小姐,你看到了吗?那男人的肚子真的好大,像是怀孕了。” 桑烟看多了现代男人的啤酒肚,便多说了两句:“有些人家里有钱,吃得好,脑满肥肠呗。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秋枝也觉得男人大肚子不稀奇,但那男人给人的感觉……就怪怪的。 “我看他那穿着,也不像是有钱人,而且,除了肚子,身上也没多少肉……”
第106章 怪人 桑烟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个样子。 不过,管别人什么样子呢? 路人而已。 跟她又没关系。 桑烟这么想,但做晚课的时候,又看到了那个路人。 路人跪趴在佛像前,一动不动,像是个木头人。 等她做完晚课,他还保持那个跪趴的动作,想着他早上就来了,也不知这么跪趴了多久。 怪人。 桑烟如是想着,回了房间。 翌日 她去做早课,那怪人竟然还在,依旧是跪趴的动作。 有小沙弥为他端来了斋饭。 他道了谢,狼吞虎咽吃了两口,忽然,头一歪,全吐了。 “呕,呕——” 他吐得眼泪都出来了。 整个佛殿都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僧人们似乎感觉不到,专心做着早课。 桑烟想忍着,但没忍下去, 秋枝扶着她出来,小声道:“那人好生粗俗啊。怎么能吐在殿里?还是佛像面前。那是对佛祖大不敬啊!” 桑烟倒没这么想:“兴许生了什么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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