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早,盛玄胤领着三万漠北精兵赶赴商丘,攻打蛰京城门。” 她看着萧泠佯装镇定一动也不动的背影,心中蓦地生出一丝心疼。 “盛玄胤心狠手辣,机关算尽,你阻止不了他的。他野心勃勃,他要的不仅是这天下,还有你。” “可如今这根局势,你逃脱不掉的。” 萧泠默默听着,思绪却早已被文竹的话牵引回了昨夜,她和盛玄胤的对话。 - 盛玄胤不管不顾将她从褚赫的尸体旁拉开,忍者心口处的伤痛将她一把扛起来,一路回到芳菲苑。 一进门,便吩咐飞影派人将芳菲苑里里外外看得严严实实的,随后大手一挥,毫不留情地将萧泠摔在床上。 “盛玄胤!你有种就杀了我!你今日不杀我,我萧泠有朝一日一定要亲手了结你!” 她疯了一般奋力扑腾着,却被盛玄胤一把捉住双手高举过头顶,“闭嘴!” “盛玄胤!” 他手上迸出青筋:“本宫叫你闭嘴!” 盛玄胤也疯了一般,像是被萧泠一齐拖入了这肮脏不堪的泥潭。他一手禁锢住萧泠的双手,另一只手死死捂住萧泠嘶吼的嘴,像是要置她于死地一般。 深渊,无尽的泥潭,他们在黏腻的淤泥中苦苦挣扎,不得解脱,相互折磨。 终于等到萧泠不再挣扎,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之时,盛玄胤才堪堪松手,气喘吁吁地瘫坐在榻边。 他凑近萧泠身边,一双眸子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她,一只手还不忘摩挲着她被他捏红的手腕,声音温柔轻缓: “你看你,总是不顾一切地和我对抗,最后总是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又是何苦呢……” 萧泠微微阖眼,颤动的眼睫不停地扑朔着,动荡不安。 盛玄胤牵过她的一只手,俯首动作轻柔地吻在她通红的手腕处,低声呢喃:“不过那有怎么样呢?你还不是,注定要困在我身边,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都只能在我身边……” 萧泠提起一口气,呼吸虚弱:“做你妈的青天白日梦……” 从他们立场对立那一刻开始,他们就注定不能善终。 家国情仇,私人恩怨,生生世世,冤冤相报,不死不休。 剪不断,理还乱。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先生说的不错……霍骁来杀我的那一刻,那狼一般的眼睛,像是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你摸摸看,他留在我心口处的箭伤。若不是我躲避及时,怕是箭头早就穿透我的心脏,而我已经变成一句冰冷的尸体了。” 他拉着萧泠的手,隔着几层纱布轻轻附在自己胸膛处的伤口上。萧泠自嘲地笑笑:“那你怎么还不去死。” 极尽恶毒,毫不留情。 “我自然不会死,我的绾绾还在,我怎么舍得死。”盛玄胤握着萧泠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冰浸了的手,不过一切只是徒劳。 “不过绾绾,你大可放心,我盛玄胤注重礼数,自然不会忘记凡事都得礼尚往来。” “你放心。”他轻轻笑着,原本无辜的眸底迸出蛇蝎般狠辣的神色:“我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萧泠无计可施地仰躺在榻上,缓缓闭上了眼。 - 盛玄胤走了,带兵出征,走之前将她留在了芳菲苑里。 满院暗卫,无数双眼睛时时刻刻都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别说逃,她连自杀的机会都没有。 盛玄胤……当真是残酷至极,冷血至极,连她死的权利都要剥夺。 她微微低垂下头,披散在肩头的长发略微遮住了她黯淡的、绝望的笑容。 - 蛰京城外,兵临城下。 蛰京城楼上,重病在身的商丘皇帝萧珩坐在轮椅上,望着城楼下浩浩荡荡的漠北精兵,满面沧桑。 他有气无力地抬起手,缓缓朝身后的几人做了个手势。 朱清减先行上前一步,拱手请缨:“陛下!霍少将军行刺漠北太子不幸负伤,臣恳请陛下,准许臣随霍少将军一同出城,抵御敌军!” 萧珩闻言一愣,却好似没听见似的,朝霍骁摆摆手:“下去吧。” 朱清减急道:“陛下!” “众军听令!”萧珩清了清嗓子,即使使出全身力气声音也并不太洪亮:“出城,御敌!击退漠北蛮人,佑我商丘古国万年不灭!” 商丘仅剩的六千士兵声音洪亮,整齐划一:“击退漠北蛮人!佑我商丘古国万年不灭!” “击退漠北蛮人!佑我商丘古国万年不灭!” “击退漠北蛮人!佑我商丘古国万年不灭!” “……” 霍骁飞奔城门前,翻身上马,一气呵成。他高举着手中长矛,御马行进至队伍最前面。 少年将军骑马站在浩浩荡荡的军队前,一身银寒盔甲,冷刀长戟,铁骑踏长风。 “开城门——迎敌军——” 只见他一声令下,紧闭的蛰京城门大开,六千铁骑一涌而出,就在蛰京城楼之下,誓死守卫皇城,不死不归。 被拦在城楼上的朱清减蓦地取过长枪,三两下撂倒阻拦的士兵飞奔上马。 她挥舞着长鞭,英姿煞爽:“驾!” 城楼上的萧珩本欲起身,却因为双腿无力又无奈坐了回去。 他目送着朱清减骑马奔腾而过的身影,放在轮椅边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收紧。 他和她,注定殊途,愈行愈远。 马蹄声遍地,尘土飞扬。朱清减御马前行,踏着长风而来,在霍骁身旁缓缓勒马而立。 “霍少将军,我来随你杀敌!” 身骑雁归的盛玄胤目光凛冽,反手抽出腰间长剑向前一挥。他转头看向身旁一袭白衣斗笠的晦虚先生,神色从容,不苟言笑。 - 十月廿九,蛰京城的第一场雪。 漠北太子举兵攻城,商丘少将霍骁携六千商丘军队,与盛玄胤带领的三万精兵拼命厮杀。 可终究是寡不敌众,再加上瑞王萧晋私通敌营,与漠北太子里应外合,来了一场瓮中捉鳖,竟然在城楼上挟持商丘皇帝萧珩,逼迫霍骁等人缴械投降。 蛰京城破,商丘国灭,商丘皇帝以及所有的将领大臣都被盛玄胤活捉,成了他漠北太子的阶下囚。 盛玄胤凯旋归来那日,萧泠就站在芳菲苑门前,默默等候。 他看见她的第一眼,所有的思绪瞬间涣散,所有的顾虑都在那一刻烟消云散。 于是他缓缓起步,后来步伐越来越快,他张开沾满商丘战士热血的盔甲,给了她一个冷入骨髓的拥抱。 “绾绾,我们终于可以一辈子在一起了。” 萧泠神情木讷地愣在原地,一言不发。 他抱得太紧,萧泠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一齐碎了。 从此以后犹如被人抽走灵魂的提线木偶,混沌又迷茫。 - 青灯孤影,执卷思量。不过弹指之间,便已恍若隔世。转眼间过去两个月,萧泠依旧是文竹在悉心照料着。没有人跟她说起商丘的事,也没有人跟她提起过战争状况。 但她早已经猜透了结局,无论是什么消息对她来讲也都已经无所谓了。 盛玄胤将她圈养起来,让她活脱脱变成了一只金色牢笼中的金丝雀。偶尔蛊毒发作痛得她死去活来,她也从来不会大喊大叫,也不愿意和盛玄胤透露半分。 即便是如此,盛玄胤依旧每日都来看她。他们一齐用膳,随后盛玄胤会亲自喂她喝药,帮她洗漱,最后双双上榻,相拥而眠。 但盛玄胤根本睡不着。偶尔半夜张开眼,他望着身边人的背影,试探着轻喊:“绾绾。” 每一次,他都能够得到答复。虽然话不多,有时是低低的一声“嗯”,有时是软绵绵的一句“在”,甚至有的时候萧泠懒得说话,干脆就不耐烦地耸耸肩,以示答复。 长此以往,萧泠反正闲来无事,倒是可以在白日里补觉,一睡就是一整天。可惜盛玄胤日理万机,自然是受不了这样的折腾的。 于是乎,慢慢的,盛玄胤还是败下阵来,主动找到萧泠,道:“日后夜里你安心歇息,我不会再打搅你。” 正在吃饭的萧泠没有理他,一筷子夹断了碗里的菜。 自那以后,萧泠的生活清净了很多。整个芳菲苑里能够进出的人除了盛玄胤和里里外外守着的暗卫,便只有文竹和为她看病的云婳了。 - 直到有一日夜里,萧泠心口骤然发疼,文竹见状不妙连忙找来了云婳。谁知云婳为她把完脉后神色凝重,沉吟良久才缓缓开口吐出三个字:“一个月。” 一个月。 简短的三个字,像是一道干脆的判决,毫无征兆也毫不留情地洞穿了萧泠那早就千疮百孔的心。 一旁的文竹闻言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强自镇定地压下自己内心的情绪,转身躲在屋内的珠帘后偷偷抽泣。 萧泠歪了歪无力的脖颈,看向欲言又止的云婳:“怎么,有什么先说的尽管说,想要什么……这芳菲苑的一切你们都可以拿走。再不说的话,等到我死了,就怕那盛玄胤没有我这么好说话了。” “……”云婳眉心紧皱,垂在腿两边的手不自觉地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裙。 萧泠深吸一口气,长叹一声仰头瘫在榻上。 云婳眼睫一颤,咬了咬下唇犹豫着开口:“萧泠,你想不想逃。” 此言一出,不只是萧泠,连一旁躲在珠帘后的文竹都为之一愣。 见她直呼自己的名字,萧泠微怔,随即自嘲一笑:“什么?” “我说。”云婳一字一字坚定道:“我可以带你走,你要不要走。” 逃,萧泠不是没有想过。 系统规定的寿命本就只有五年,如今她身中蛊毒,油尽灯枯,再怎么忙活也是命不久矣。 从盛玄胤领兵攻打蛰京城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早已料到了自己的命运。 不知道到时候再次见到系统,那家伙会不会嘲笑她是它带过最菜的一届宿主,居然混得这样惨,任务完成得一塌糊涂也就算了,还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 想想就觉得可笑。 她抬起头,望向窗外那一轮弯如钩的明月,目光缓缓右移,最后落到榻前的云婳身上。 她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个久违的笑容:“我都已经命不久矣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还有一章啊啊啊,谁懂啊一天狂肝一万五!(哭哭)
第54章 山河破碎(五) 年末的雪下得很大,大雪翩翩,堆银砌玉,整个漠北东宫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中,一眼望不到边际。 萧泠突然开口:“商丘国灭那日,也是这样的大雪。” 他们以为不告诉她,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相反,她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一个人在默默承受着一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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