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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八代见胤禛久久不语，只得叹息一声，将话语再说的明白些：“老夫深知，四阿哥绝非贪图权势之人，亦是绝不行那等蝇营狗苟之事。只是大成若缺、过刚易折。” “你的脾性同我一样，至情至性，眼里揉不得沙子。我也时常思索，是不是教你念书，也把这个犟脾气教给了你。” “身为臣子，刚直倒也算是美名，最差不过是辞官罢了。我知你心系百姓，如此便如皇上所愿，继续跟随太子，做个直臣，日后依旧能一展抱负，何必去趟这趟浑水呢？”顾八代言辞恳切道。 此时，一直在吃桌上桂花糕的璟瑄，实在是没有忍住，她问道：“师公，前些日子我的小狗造化，被人剃了毛。倘若只因对方比我地位高，便需要我忍让，甚至当做没有发生一样。” “可是我不愿意，我想保护造化。我一忍再忍，只是对凶手小施惩戒，却被耳提面命，称我该有尊卑、守规矩。我不愿如此，阿玛也不愿如此罢！” “倘若做个直臣真的能够使海晏河清，哪朝哪代都不缺为国请命之人，缘何前明还是覆灭？”璟瑄继续追问道。 顾八代心中震惊，一个仅仅六岁的女童，却说出来这样一番话，比之当年六岁入上书房的胤禛，更是青出于蓝。 他心思一动，欲考验一番，只道：“太子并无昏庸之相，兼之又颇擅朝政，懂谋略，得正统，缘何不能成为明君？” “明代崇祯皇帝又如何？以发覆面，衔恨而亡，大明三百年国祚断绝于他，是他太过无能昏庸吗？” 璟瑄经历多年现代教育，一直都是遵循唯物史观，她深知，历史发展需要英雄的努力，却从不是个人英雄主义。 “明朝的灭亡从来不止在于党争，更不只是连年的灾害。如同历代灭绝的王朝一样，不过是土地兼并到了极点，百姓没钱，皇帝没有钱，所有的钱都去了官绅手中罢了。” 胤禛早知她生来不凡，或是生而知之，却不想她在学识之外，尚有如此见地，作为一个清朝的格格，她所思不是自己的三村之地，她同他一样，心中有百姓。 “不会有人比我阿玛更加适合那个位置，只因并无一人愿意，成为众矢之的。太子二伯是文人士子的嫡长正统，身后有索额图，有皇玛法的偏爱；大伯有军权，更有明珠；其余阿哥身后不过是八旗勋贵，官僚士绅。” “唯有我父，四皇子胤禛，前有猛虎，后无所依，唯有一腔真心，手持利刃，以图革新。” 璟瑄说得异常坚定，只因为，她曾经读过的这些历史，皆是她此生的阿玛，未来的雍正皇帝，用血泪写成的。 这群人只知道明哲保身，口口声声称“和光同尘”，也不过是他们掩盖自己立身不正，只能与蠹虫同流合污的遮羞布罢了。 她的阿玛，前有古人，后有来者，却显得格外孤独：不论是明代的张居正的考成法与一条鞭法，还是未来平等的新社会，都与他相隔太久。 他的父亲是“千古一帝”，他的儿子是“十全老人”，却都不曾有同他一般的政治理想。 或许，康熙晚年将皇位传给胤禛，正是欲让他弥补己过，改革吏治，可奈何继位之君是乾隆。 那个时代，阿玛做到了一个改革家能做的极致毕生努力，他不是因为欲登九五之位，延续满清的万年基业，他是真的想让老百姓过得好一点，再好一点。 正史野谈里的波谲云诡、功过是非，不过是理想主义者经年的一腔热血。 一片丹心照汗青。 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她记得康熙年间的灾害特别多，旱灾，水灾，蝗灾，还有地震…… 璟瑄在心里，对阅读系统喊道：“小阅小阅，马上帮我调阅清朝的灾情记录！” “宿主，此位置的书库暂时没有开启。” “为什么？刚刚不是查到了师公的资料吗？”璟瑄有些疑惑，“这个系统不会是个半吊子吧。” “宿主您好，因为您刚刚来到了顾府，解锁了新地图，又触发了人物，加上又是第一次查阅资料，因此可以解锁相关清朝名臣书库。”系统解释道。 “系统，你直接说吧。需要什么条件才能显示相关资料库？”她就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需要我做什么？” “嘿嘿，宿主您果然聪明。系统从无数个现代灵魂中选择了你，来到这个朝代，并非是偶然，除却您真的很优秀，与我们相契合，更是由于您是那片时空里，能启动系统的人中，最满足委托者要求的。” “委托者？所以，我的穿越不是偶然吗？是谁委托的？”璟瑄有些惊讶，却又觉得合理，毕竟，她从来就不相信什么巧合。 “抱歉，您暂时没有权限查阅。等您完成所有任务后，系统为您申请连线，或许您能与委托者相见。” “好吧。所以，我需要做什么？”璟瑄心知，不完成系统的任务，她怕是很难再得到相关的资料。 “您需要为提升清朝的女性地位，助力于女性思想的觉醒。包括但不限于提升女子读书率，成为或者任命女性官员，增加女性就业，帮助女性提升思想觉悟等形式。您的贡献越多，获得的贡献点和阅读币就越多。阅读币供您开启本时代的相关阅读区，查阅资料；贡献点则可以用于申请查看后世的科技资料。”系统屏幕浮现在她眼前。 “那我要新手福利，不然我不接。灾情的资料我也不查了。”璟瑄道。 系统沉默良久，开口道： “恭喜宿主，获得新人大礼包一份，可以免费查阅资料一次，并且获得转盘抽奖一次。” “现在可以给我灾情的资料了。”璟瑄心中暗自激动，其实系统的任务与她所想不谋而合，她只是想与系统讨价还价，多一些筹码。 “康熙元年：九月，昌黎发生旱灾，影响当地农作物收成。康熙三年……”从她的祖父康熙登基开始，连年的旱灾，水灾，风灾，蝗灾，瘟疫，未曾断绝。可以说，不是在赈灾，就是在赈灾的路上。康熙十八年的时候，这一年不仅京师发生大地震，同时全国多地也遭受旱灾侵袭。 更有康熙六十年的时候，“康熙六十年，多地旱，田畴龟裂，禾苗枯槁。民以糠秕为食，甚者掘草根、剥树皮以充饥。朝廷闻之，亟命发仓廪以赈，并饬地方官劝民节用度荒。然旱魃肆虐，赤地千里，民生凋敝，实为百年来所罕见。” 系统最后的这行资料震惊了她，不仅这几年有大旱，甚至未来的二十年间，旱情发展到了人相食的地步。她必须采取行动了—— 来这里走一遭，她不愿意杀灭自己的灵魂以求融入这个时代，她想为这个时代做些什么，才能不负这一遭。再者，她也是真的不喜欢这个男女有别、上尊下卑的地方，哪怕在现代社会都免不了的性别歧视，何况在这里的百姓呢？ 她曾经的父母都是农民，勤勤恳恳，春种秋收，虽然家庭并不富裕，却给了她充足的爱与包容。上一世，父亲去世后，她的母亲继续种麦子，供她念书。因此，她深爱着这片土地，纵使已经换了一片天空。 月华如水，她抬头看着天空，这轮曾照着古人今人，引得无数迁客骚人写下无数的动人诗篇。此刻她在心里，也只能想得起那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希望这她之所求，都如同这轮圆月，在经历了阴晴圆缺之后，终得圆满。 再看她的阿玛，此时仿佛也与老师顾八代达成了共识，听他们提起，这几年多地大旱，三十八年黄陂旱，杭州、桐乡旱，武昌、阳湖旱。三十九年，湖州旱，沙河旱，常山旱。 “不知这旱情何时能结束？”顾八代叹息道。 “如果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做好旱情防治，让农民多囤些粮食。一味地只知道收赋税，赈济灾民，不过是收走一次一次农民的血汗，然后再经层层盘剥，还给他们些许救命粮罢了。”胤禛忘不了前世历次救灾之时所见：那些大户豪绅吃的脑满肠肥，家中粮食满仓，而灾民们面黄肌瘦，草根挖不倒，就吃起来了观音土甚至，易子而食。 结合系统的资料，璟瑄知道，未来几年，还有不断的旱灾，时不我待，她必须抓紧时间行动了。
第6章 拨雪寻春：干涸的不只是土地 暮冬，大雪。转眼已经来到了康熙三十九年的冬天，璟瑄带着造化，从四贝勒府后院的花园，窜到了前院的书房。 “弘晖，弘晖~”她调皮地唤着双胞胎哥哥的名字，却并未得到应答。 她摘下白狐狸毛领大氅，蹑手蹑脚，经过烧的正旺的错金铜香炉，走到弘晖身边，准备诈他一下。不想正在练字的弘晖突然转身，反倒是把她吓了一跳。 “说了多少次了，我比你大，叫哥哥。”弘晖一如既往地无奈道。 “我不管，都是一起出生的，我才是姐姐。”璟瑄如同后世的无数双胞胎一样，不肯放弃争夺“老大”地位的打算。 只见弘晖身着天青色灵芝纹浣花锦常服，上面绣着松柏与仙鹤，是乌拉那拉氏亲手做的，璟瑄也有一匹鱼白的雨丝锦，本要做成女儿家的式样，却奈何她缠着乌拉那拉·慧宁，软磨硬泡。 “额娘，你最好啦，璟瑄要和哥哥一样的，好不好嘛~”乌拉那拉·慧宁一向是经不得她这一套的，当即便应了下来，为她亲手裁制了一身男子的衣衫。 “妹妹，今天怎么穿成这样？”弘晖看了一眼璟瑄身上的男子衣衫，与自己的倒是一模一样的款式。 他虽一直宽厚待人，心胸开阔，面对这个双胞胎妹妹璟瑄，也不免得喜欢在嘴上占几分便宜。 “当然是额娘做的啦！哥，咱们穿着去给额娘看吧！”璟瑄便也只有这时候才能叫一声哥，谁让她有求于人呢。 戟霜看着一起来请安，在乌拉那拉氏身前耍宝的兄妹俩，开口道：“福晋您看，今日大阿哥与大格格这般打扮，如同观音菩萨身旁的仙童一般，奴婢见了，都忍不住欢喜。” 慧宁端起茶杯，喝了口德妃新赏赐的龙凤团茶，据说这是宋徽宗赵佶的最爱，她喝着却无什么趣味。 只见璟瑄和弘晖先是一起打了个千，行了个男子的礼，又是一起福了福身，行了个女子的蹲礼。 乌拉那拉手里的茶杯差点没端稳，险些一口茶喷出来，好在她面上稳得住，缓缓放下茶杯，笑得慈爱温婉，开口道：“都起来吧，不知道的还以为额娘生了两个儿子，或者是两个女儿呢。” 说罢转身对璟瑄说：“你这个小泼猴，就知道是你想出来的鬼主意。说罢，又想要什么东西了？上上次是那个点翠蝈蝈簪子，额娘给你了；上次要去看，你皇玛法珍藏的董其昌的《草书千字文》，你阿玛也为你寻来了名家的摹本。这次又想要什么呀？太难的，额娘可是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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