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家姐弟吃完火锅就赶回家干活,只差给大厅的地板抛光。 就这, 范燕玲还是不太满意。 她晚上到家挑剔地四处看:“明天再扫一遍。” 一遍都够余清音累的, 她深觉得人还是要自我解放才行, 又一次提出:“找个阿姨来弄吧。” 还阿姨, 这都什么习惯。 范燕玲有所有农村妇女的朴素,常常以吃苦为美德,横眉冷竖:“说出去被人笑死。” 到底谁会来笑这种事,余清音真的无法理解。 但她两辈子的生活经验告诉她企图改变大人的想法,只会加剧自己人生的痛苦。 她咬咬牙:“行,再扫一遍。” 大概是看出她极度不悦,第二天余海林起得比鸡早,任劳任怨地用他妈抹布擦地的标准干活。 余清音双手环抱,背靠着墙站立一侧:“余海林。” 连名带姓,大为不详。 余海林慢吞吞地回过头,手上一点不慢,表情大有骂我我会哭的意思。 余清音有点想笑,嘴角往上扯。 她的眉目有别样的柔和:“最近有啥想要的?” 圣诞老人成精啦! 余海林控制自己的眉飞色舞,咳嗽两声:“那我得好好想想。” 想着吧,余清音是花钱的人,难道还能比他急吗? 她道:“二楼扫了没?” 余海林才要摇头,听见动静看向门口。 余胜舟一进门就看到堂弟半跪着,眨眨眼:“不至于行这种大礼吧。” 余海林下意识想把手上的破抹布丢过去,看到堂嫂宋欣茹顿住手,莫名有点尴尬,毕竟论起来大家真没见过几次面。 余清音招呼:“大嫂你慢点,地板是湿的。” 宋欣茹大着肚子,自然是万分小心。 她借着丈夫的手,慢慢在沙发上坐下,长舒口气:“又给踩脏了。” 余海林反应不慢:“没事,地本来就是用来踩的。” 说完piaji又跪下,一声脆响叫人侧目。 余清音都替他觉得疼,心想这个弟弟是蠢到看不下去了。 她给客人倒水,说:“大嫂,你们什么时候放假的?“ 等会,问的是你们,怎么只叫一个人。 余胜舟:“不是,我这么大个人你看不到吗?” 余清音理所当然:“这个家的男人太多了,看得人心烦。” 这话说的,余胜舟:“看男朋友就不烦了?” 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提他。 余清音:“真是多亏你天天惦记他。“ 宋欣茹憋着笑:“我们刚刚出小区看到你男朋友了。“ 他们夫妻在省会工作,放假先回市区的公婆家,才住一晚上,又得回老家过年。 余清音恍然:“岳阳他二姨住你们隔壁栋。” 别人家的事情,知道得还挺清楚的。 余胜舟:“你二姨住哪知道吗?“ 余清音沉默两秒:“我没有二姨啊。” 重点是这个吗?余胜舟眼睛一瞪:“找揍是不是?” 不敢不敢,余清音哪里敢在他头上拔毛。 她道:“哥,你要是看他不顺眼,干脆去揍他一顿。” 余胜舟第一反应:“我工作还要不要了。” 考上公的人就是觉悟高,余清音都想问一句我跟工作掉进海里你救谁的疯话。 她道:”那你在义愤填膺什么?“ 余胜舟:”表演一个哥哥对即将泼出去的水的不舍。” 他大概觉得自己很幽默,摸着下巴笑。 余清音头略低,看着堂哥提早中年发福的肚子:“哥,有点油腻了。” 这倒霉妹妹,还是泼出去算了。 余胜舟屈指敲她一下:“看来今年不用给你红包。” 别啊,谁会跟钱过不去。 余清音一脸谄媚:“多多益善,少少不拘。” 她摆出这幅样子实在不符合性格,反而眼角眉梢透出三分的可怜,像只窝刚被掏空的松鼠。 余胜舟:”注意胎教。“ 想起即将出生的小侄女,余清音眼睛一亮:“我买了好几件漂亮的小裙子。” 做父母的对孩子的性别没有要求,只希望ta健康快乐,但她怎么就笃定是女孩子。 余胜舟:“万一是儿子呢?” 余清音:“男孩子的衣服没啥好挑的。” 又道:“不行留给我女儿。” 婚都没结的人,想什么女儿。 余胜舟:“是儿子我也叫她穿上。” 又道:“海林小时候也穿你衣服。” 这种黑历史,好歹避开人提啊! 余海林几乎是咆哮:“我被逼的!我也不想扮丫鬟。” 余清音有一段时间最爱的电视剧是《野蛮公主》,披着被单就开始演,假装有大拖地的长裙摆。 余海林就是那个提裙摆的人,穿着性别和尺寸都不合的旧衣服。 必要的时候,两个哥哥既可以是太监也可以是护卫。 余胜舟虚长几岁,当时已经有青春期的羞耻心,将此列为暑假的最大酷刑。 可惜,所有抗议都不管用。 余清音我行我素,现在乍一想:“对你是挺不友善的。” 知道就好!余海林重新蹲下来,跟瓷砖上一块没人注意的污渍作斗争。 余清音看他额头都挤出三滴汗,说:“你就地滚一圈都比这样擦干净。” 余海林哼哧哼哧一早上,很是维护自己的劳动成果,小声嘟囔:“就你会说。” 怎么不大声点,余胜舟撺掇:“大哥在,大哥给你撑腰。” 拉倒吧,余海林换个方向,徒留背影不说话。 宋欣茹摸着肚子笑:“不是说你在家是单方面的霸权主义?” 余胜舟:“现在全球一体,咱们不说这个了。” 怪会给自己拉大旗的,宋欣茹切一声,扭过头跟小姑子说话。 她们俩是真的聊得来,往那一窝就是数不清的家常。 余胜舟心想妹妹就是长大了没这么黏哥哥,蹲在堂弟边上:“还有抹布吗?” 余海林就等着他开口,一点都不带客气的,递过去:“你拿这个。” 余胜舟干活的水平只是马马虎虎。 他是独生子,家境又富裕,从小都有阿姨照顾,结婚之后想要夫妻的私人空间,才养成一点自己做卫生的习惯。 没一会,余海林就挑三拣四:“哥,你用点劲。” 余胜舟用他讲过的话:“就你会说。” 余海林霎时被噎住,哼唧哼唧大半天才说:“中午吃什么?” 余清音对折腾三餐很有想法,她一到家就把那些平常被她妈束之高阁的餐具全翻出来洗一遍,这会说:“大盘鸡和水煮肉片行不行?” 其实她也没征求谁意见的意思,早把菜单定下来。 但余海林还是一下子支棱起来,骄矜地点点头:“行吧。” 还给他拽上了,余胜舟:“都是辣菜吗?” 余清音可比他会照顾人:“还有白灼虾和上海青。” 又说:“大嫂爱吃木耳,再炒一个。” 说起木耳,还有个人爱吃。 余胜舟左右看:“景洪呢?” 余景洪家在隔壁,在这儿找他做什么。 余清音:“你现在过去还赶得及替他擦楼梯。” 擦什么?余胜舟假装自己听不见,后脑勺都想找个地方钻进去。 由此可见,擦楼梯扶手确实大家的童年噩梦,经久实难消退。
第95章 九十五 ◎朋友◎ 上了大学, 有些碰面好像成了一年一度。 余清音初三约了朋友们在高中母校旁边吃炸串,顺便见一见男朋友。 岳阳是开车出的门,在街上兜了两圈没找到位置停, 只好给女朋友打电话:“我把车停远一点再过去, 稍等。” 余清音擦擦嘴:“别折腾了, 我过去找你。” 她挂掉电话:“十分钟,马上回来。” 陈艳玲正在讲八卦, 揶揄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半小时回来也行。” 哪有这么夸张,余清音推她一下,拎着包往外走。 她走到巷子口就透过半开的窗看见人, 不知怎么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叫名字。 倒是岳阳先注意到她,把车停在别人车位的后面摆摆手。 余清音坐上副驾驶, 先从包里掏东西:“昨天做的面包,就剩这个了。” 岳阳握着她的手, 快速凑近像是系安全带,唇蜻蜓点水的掠过她的脸。 余清音下意识看路人, 有些不好意思地掐他一下:“老实点。” 更多不老实和少儿不宜的都在昨天晚上的梦里,岳阳手放在她大腿上, 掌心的温度有些灼人, 连视线都像是带着可见的烈焰。 余清音眼神闪烁,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像是第一次。 她道:“我要走了。” 岳阳拽着她不肯松手:“好歹再讲两句。” 余清音像是一夜风流后的大小姐, 略微抬着下巴:“不许得寸进尺。” 岳阳其实也赶着去三叔公家拜年,捏捏她的脸:“回首都你就知道。” 余清音短促地啊一声:“我化妆了!” 岳阳真的没看出来。 他讪讪松开手, 找到补救的话:“太自然了, 跟没化一样。” 只要没有眼影, 他回回都能默认是素颜。 余清音已经习惯, 头发一甩下车走人。 岳阳知道就是没生气的意思,眼睁睁看着她走远,赶快把车挪开。 两个人真就是字面意义上的见一面,前后都不到五分钟。 陈艳玲还在讲同一个人的八卦,看她回来诧异道:“这么快。” 余清音拉开椅子坐下:“就是拿个东西给他。” 又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陈艳玲自打上大学,有时间去了解纯恋爱故事以外的更多东西。 她最近看了些尺度颇大的小说,理直气壮:“笑一笑也犯法吗!” 余清音才不信她只是单纯的微笑,但也无意于继续这个话题,说:“讲到哪了?” 八卦才是聚会的核心,陈艳玲也把话题绕回来。 三个女生讲到口干舌燥,分开的时候嗓子几乎都快哑了。 余清音去开车的路上想着顺便买杯柠檬茶,站在街边等饮料边玩手机。 玩到一半,有人叫她。 她抬起头看,打招呼:”罗老师好。“ 说完又觉得怪怪的,眨两下眼。 罗黎作为岳阳的发小兼余清音的高二物理老师,一时之间也有点尴尬:“喊我名字就行。” 又说:“出来玩啊?” 余清音点点头,看他边上还有人:“你也是吗?” 哎呀呀,就等她问。 罗黎看热闹不嫌事大:“我们现在去吃宵夜,晚点岳阳也来。” 到底曾经有师生身份,余清音从他嘴里听见男朋友的名字,总有种早恋被抓包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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