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邵卿洺遇到点不开心的事就会一个人躲起来,只有熙宁能找到他。 他不哭也不闹,只会发呆,也不知在想什么。 “宁儿,你来啦,李安找来的孤本好生有趣,甚合朕的口味。” 邵卿洺像是没事人似的,自得其乐,身边的小桌上放着各式各样的点心,可他似乎一口都没有碰过。 他总是如此,不想让旁人担心,便隐藏起自己的心事,却瞒不过熙宁。 他们之间最多的就是回忆了,一点点小事就足够回味许久。 一幕幕都如此清晰。 熙宁一把抓住邵卿洺的手,他的手格外冰冷,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照顾好自己。她拿起一旁的熊皮大衣给邵卿洺披上,“圣上,多穿件衣裳,会着凉的。” “好,”邵卿洺顺势拉着熙宁坐下,“来,我们一起看。” 两人就这样边晃荡双腿,边聊天,颇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宁儿,这地方如同世外桃源一般,好美。” 书上画得是一处僻静的场所,需要划船才能到达,此处种满了桃花,美不胜收。 熙宁帮邵卿洺拢好大衣,捻起一块糕点喂到他嘴边,另一只手托在下面,生怕糕点碎屑掉落一床。 邵卿洺咬了一口,皱起眉头,“苦的!”撒娇耍无赖的口吻,配上英俊的脸,倒是让人无可奈何。 熙宁瞪大眼睛,本就是水灵灵的杏眼,一瞪之下显得更大。她吃了一口手里的糕点,“哪里苦了,香甜得很。” “哈哈哈,宁儿上当了,”邵卿洺乐得大笑,“朕就是想让宁儿也尝尝。”不然她哪肯碰皇帝的东西。 邵卿洺时而像个孩童似的捉弄自己,时而又和成年男子似的同自己亲近,熙宁真有些难以抵挡。 李安在门外唤道,“圣上,刑部尚书傅云敬求见。” “朕谁也不见!” “圣上,礼部尚书方子澄求见。” “朕说了,谁都不见,”邵卿洺一怒之下,把手上的书都扔了出去。就没点眼力见吗,打扰他和熙宁的二人世界。 李安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赶紧把邵卿洺的命令传达下去。 “圣上,何必动怒?”熙宁忙给邵卿洺顺气,他患了耳疾后,脾气越发古怪了。 “宁儿,他们说来说去无非是外头的谣言,朕被他们烦死了,这种话,你信吗?” 熙宁摇头,她是最了解皇帝的人,当然知道都是些无稽之谈,可百姓不是这么想的,三人成虎,人云亦云,很容易就形成舆论导向。 “圣上……” 邵卿洺拍了拍熙宁的肩膀,“宁儿,我们去以前住的地方看一看吧。” 从前,邵卿洺并不受重视,住在皇宫最偏僻最简陋的地方,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这是皇子生活的地方。 熙宁作为罪臣之女,自然也不会被分配到好的去处。 于是不受宠的皇子和罪臣之女的命运,从那一刻起就联系在了一起。 邵卿洺生母身份低微,本就不受宠,也没有强大的外戚可以依靠,他就像个可有可无的影子,空占了一个名分。 他的生辰也不会有人来庆祝,陪伴他的只有熙宁。 熙宁的厨艺也是打那时起练出来的,用最寻常的食材做出最美味的东西。 邵卿洺登基后,命人将别宫封了起来,只有几个老太监日常居住,负责扫洒。
第19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宁儿,你看,我们从前做的纸鸢还在,”邵卿洺指着墙上挂着的早就破烂不堪的纸鸢,欣喜地说道,此时的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仍旧还是鲜衣怒马意气奋发的少年。 “那时圣上弄坏了奴婢的纸鸢,熬了一个晚上重新做了一个,就是有点丑,花纹也不好看,”熙宁嘟囔着。 “朕记得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朕做的纸鸢最好看了,还飞得特别高,”说起旧事,邵卿洺眼里满是笑意。 熙宁眨眨眼,“有吗?”她在邵卿洺面前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的,绝不会为了讨他欢心而睁眼说瞎话。 邵卿洺边取下墙上的纸鸢边说道,“宁儿的记性变差了,朕还清楚地记得你夸朕最后画的蔷薇是点睛之笔呢。”他展开纸鸢,“咦,这不是朕做的。” “这当然不是圣上做的,圣上的那只,早就飞走了,”熙宁微笑,“看来圣上的记性比奴婢还差。” 邵卿洺哑然,看来这又是另一桩变数,他小心翼翼地问,“那这纸鸢是谁做的?” “是荣亲王,”熙宁抚摸着纸鸢上的图案,“圣上弄坏了奴婢的纸鸢,重新做了一个赔给奴婢,可刚升上天就被风刮走了。您还想再做一个,荣亲王见您一夜未眠,怕您熬坏身体,就主动帮您承担了,还骗我说是您做的,可圣上的画同荣亲王的风格全然不同,奴婢又怎会认不出。” “荣亲王会帮朕?”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邵卿洺明知是他重生以后产生的变化,还是忍不住嘀咕。 熙宁面露诧异,“为什么不会?荣亲王帮过圣上的事可多了,惊马那次,若不是荣亲王帮圣上求情,圣上不会被这么快放出来,还有,吃食也是荣亲王让奴婢送进去的。”熙宁深深看向邵卿洺,“圣上,奴婢觉着,您登基后,和荣亲王疏远多了,不然他也不会常年在外游历,怕惹了您的忌讳。奴婢自然知道您不是这样的人,别人却不会这么想,时间久了,恐怕会加深对您的误会。” “这话是他告诉你的?”邵卿洺发现了关键点。 熙宁低下头,下意识摸了摸鬓边的头发,“不是,是奴婢自己的猜测。”这话当然出自邵淮安之口,可熙宁不能直说,眼看邵卿洺对荣亲王的猜忌越来越深,她只能从中斡旋。 可她一撒谎就摸鬓边的习惯,如何瞒得过邵卿洺。 邵卿洺脸色阴沉,“你何时同荣亲王关系这么近了?” 该死的顾晓春和沈岸,身为自己最器重最信任的暗卫,居然没有汇报如此重要的事。对他而言,熙宁的事占头一位,随后才是江山社稷和自己的安危。若失去熙宁,他要同谁共赏这秀丽江山? 可他却忽视了一件事,这辈子,荣亲王和他,还有熙宁的关系,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在危难关头相互扶持,他能登上皇位,荣亲王出了不少力,暗卫也好,李安也罢,是不会把显而易见的事再说给他听的。 熙宁不知道邵卿洺说的关系近是指什么,但脸还是红了下,“圣上,您这话说的,奴婢同荣亲王的关系还能近得过您吗?” 熙宁脸上可疑的红晕引起了邵卿洺的警觉,再加上邵淮安回京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熙宁,怎能不让他生疑。 他试探道,“宁儿喜欢荣亲王?” 熙宁的脸更红了,“荣亲王是主子,奴婢是伺候人的下人,怎敢高攀?” 这话听着像是撇清关系,其实也斩断了同邵卿洺的可能性。 邵卿洺急了,他扶住熙宁的肩膀,力气大得令她无法挣脱开,“宁儿,你知道的,朕从未把你当下人看待。” 邵卿洺的确没有当她是奴才,可她永远记得自己的身份,也不敢忘。纵使看过诸多书籍,看遍佛经道经,说的都是众生平等,可真的能做到众生平等吗? 身为皇帝,邵卿洺将来必定三宫六院,这注定就是不平等了。 邵卿洺见熙宁不说话,继续说道,“宁儿,你觉得,朕会和一个下人来这里?你觉得朕会和一个下人说心里话?你觉得朕会在意一个下人的喜怒和冷暖?”邵卿洺把熙宁拥进怀里,“我对你,小时候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 从前他是不受重视的皇子,他们互相怜惜,他身边只有自己,尚且可以同患难,可他如今已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将来多的是人照顾他,关心他,他们怎么可能还像小时候那样。 熙宁没有接邵卿洺的话,不露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离开他的怀抱,“圣上,无论发生什么事,奴婢都会同您共进退的。” 她说的自然是市井间都在传皇帝的是非,总要想个办法制止谣言。 邵卿洺早就让沈岸查明了此事,吏部文侍郎故意误导了一些落榜的书生,那些书生本就心高气傲,误以为是皇帝害得他们失去出人头地,报效国家的机会,便写下皇帝的十大罪状,在民间散播。文侍郎又收买了说书先生,编造话本和段子污蔑皇帝,想让邵卿洺失去民心。 沈岸盯着肇事者进出文府,他将人带到大理寺,还未使出铁腕手段,对方已吓得屁滚尿流什么都招了。 邵卿洺已有解决办法,斩首文侍郎,昭告天下,以儆效尤。只是现在听熙宁这么一说,他倒是很想知道熙宁要如何同自己共进退。“这件事着实令朕头疼,朕现在只要看到有奏折递上来,就知道肯定是说这件事的。可这些人说来说去也没有个解决办法,朕养这一帮闲人也不知道干什么用。” 熙宁此时眼神格外清亮,“圣上,奴婢有一法子,或许可一试。” “宁儿且说来听听。” 熙宁却卖起了关子,“奴婢斗胆猜测,一定有人上奏让圣上多做功德以定民心吧。” “聪明。”这折子是吏部尚书解浩海上的。 熙宁侃侃而谈,“奴婢觉着不好,此时圣上做再多功德,只会让天下人觉得圣上心虚,是在赎罪,反而给了对方继续往下钻的漏洞。” “宁儿说的对,那宁儿觉得该如何做?” “谣言出自人口,也能止于人口,换一种方式就可以了。” 熙宁神秘一笑,“还请圣上附耳过来。” 邵卿洺求之不得。 熙宁的红唇贴着邵卿洺的耳朵,轻道,“……旁人能用书生,我们也能用得……如此这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邵卿洺连连点头。
第20章 若即若离 就在谣言越传越离谱之际,民间却突然冒出一个新的版本。皇帝昨晚梦见一个老神仙,老神仙告诉他,他是天选之子,是来拯救宛国的。原来在战乱年代,有些冤魂没能及时超度,滞留在人间,导致怨气越来越重。如此积怨会给宛国带来灾难,身为九五之尊,理应替百姓受难。所以皇帝甘愿用自己的双耳为代价来换取百姓的平安。 试想一下,皇帝的耳朵之前好好的,是在登基之后才患上的耳疾,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一开始老百姓还不信,你说替我们受罪就是吗,证据呢? 直到这天夜里,他们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还隐约看到有鬼影在村头飘来飘去,打更的更是被吓到屁滚尿流,这才有些信了。 翌日,街头巷尾的墙上则出现了几个字:天子受罪。 百信本就是迷信的,夜晚的种种迹象,加上蚂蚁上墙成字,这对百姓而言便是天降的预兆,如何还能不信。此乃天意,同天意对抗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是要遭天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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