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梅深吸一口气,忽然蹲下身,紧紧抱住艾叶子。 她的怀抱温暖,手纤细而有力。 艾叶子听到艾丽梅的声音,很轻,带着点难过:“姐姐舍不得叶子。” 艾叶子心头一酸。 她看这本小说时就有疑惑——为什么艾丽梅身为领舞,条件又好,却始终呆在秋水洲没有出去过。 原来她是担心自己最小的妹妹。 这样的姐姐,艾叶子怎么舍得让她受半点伤害。 艾叶子心中默默发誓,她一定要好好护着三姐,好好护着这个家。 艾叶子抬起头,踮起脚,一点点擦着艾丽梅脸上的泪水,小声说:“可是只有几个人知道姐姐跳舞跳的这么好,太可惜啦……我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姐姐跳舞跳的好!” 艾丽梅噙着泪笑了,伸出手,握住艾叶子软软胖胖的小手,轻而郑重地说:“好,姐姐答应叶子,让全世界都知道姐姐跳舞跳的好!” “还有哦。”艾叶子认真地一下下掰着手指头,“姐姐去了县城,会给我带回来很多很多好吃的,烤面筋、油炸糕、冻馄饨……” “贪吃鬼。”艾丽梅笑了,轻轻刮了下艾叶子的鼻梁,“好,带,都带。” 年轻的少女牵着一个小小的女孩,冬天黑的早,家家户户亮起的微弱灯光映得长长短短的影子明明灭灭。 风虽冷,吹不散泥土小径的半刻温暖。 — 艾丽梅关上门,将呼呼直作的寒风挡在外头,紧了紧袄子的领子,说:“回来了!” 艾老爹坐在藤椅上,放下报纸,瞅了她们一眼,问:“去哪了?舞蹈队早就解散了吧,这么晚才回来。” “艾叶子跟陈书记的儿子烤田鼠去了,我找了她半天。”艾丽梅说。 “咦,艾叶子喜欢吃田鼠?”艾老爹从藤椅上坐起来,关注点偏到了珠穆朗玛峰,又惊又喜地喊,“老四,出来!” “哎——在!”艾子年乐呵乐呵地蹦出来,站定,行了个军礼。 艾老爹冲艾叶子努了努嘴:“去,给你妹抓田鼠去。” 艾子年:啊?” 艾丽梅:“……” 二哥艾温华从厨房里探出头,面无表情地提醒:”爸,子年作业没写完。” “好啊。”艾老爹点点头,“你去也行。” 艾温华:“……” 艾丽梅回来晚了,饭就是艾温华做。 其实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是在公社食堂吃饭。艾家一家倒也不是故意搞特殊化,只是公社食堂在秋水洲西边,艾家在秋水洲东边,要走两个小时。 黑灯瞎火,天又黑的早,党支部那边就破例许艾家一家人晚饭在家里吃。 葱炒萝卜、金针菇爆蛋、玉米清菇汤…… 艾叶子吃着菜,心里幸福得不行,瞥了眼坐在餐桌前一声不吭的二哥,心里暖暖的。 哎呀,二哥不爱说话,做菜却是真的好,不知道会未来会便宜了哪家姑娘。 吃到一半,艾老爹问艾丽梅:“你们明天汇演吗?” “是。”艾丽梅忽然觉得心口有点堵,放下筷子,说,“老师的意思是,县里文工团的人会来看,如果满意了,愿意收,几个星期后就会派人来我们县里考核。” “好。”艾老爹点点头,“尽力去!要是去不成,待家里,我们一家人团聚,不分开!” 艾丽梅听着这话,心里轻松不少,却是轻轻地说:“爸,我一定要去。我答应了叶子,会去更远更广阔的地方跳舞。” 艾老爹看着自己女儿,眉眼坚定而平静,是下了决心的样子,叹着气说:“丽梅,叶子年龄小,除了她,家里就你一个女儿。你一走——” “我来照顾叶子。”一声不吭的艾温华忽然开口,定定地看着艾老爹,“让她去。” 大哥艾南卓轻轻咳了两声,拉长了语气说:“我们人,在这个世界上,活的时间短,要为人民做贡献!鲁迅说,有一分……” “行了行了,我又不是说不让她去。”艾老爹哭笑不得,摆摆手,“年轻人啊,确实应该往外头跑!跳舞,扬名立万!” “为人民服务。”艾丽梅纠正。 “对对对,为人民服务……” 艾叶子看一家人其乐融融,一个人抱着玉米清菇汤哼哧哼哧喝着。 盐巴、蔗糖加的比例协调,玉米味醇,菇味清,甜而不腻,暖乎乎的。 艾叶子眯着眼看自家人热火朝天地讨论文工团怎么样、宿舍好不好、每月工资多少,生活条件怎么样…… 恍惚间有点困了,抱着大大的碗,咪呜着眼,抱着艾丽梅一只手臂,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等艾叶子醒来的时候是深夜,自己正睡在床上。 她和艾丽梅睡的同一间房间,正对着门的床是她的,侧对着门的床是艾丽梅的。 然而此刻,艾丽梅的床空了。 艾叶子裹着被子,踮着脚走到窗户边。 月光皎洁冷丽,清凌凌地淌过整个院子。 院子的角落是枯萎的花草,中心的泥土地空出一片。 月亮是聚光灯,枯草院落是观众,身形纤长的女孩穿着单薄修身的练功服,每一个踢腿、旋转都简洁有力,明亮自信的目光随着飞舞的指间飘荡。 静谧间只有舞蹈动作划破空气的声音,艾叶子紧紧捂住嘴,压住小声的惊叫。 这是她这辈子看过最好看的一场舞。 — “你三姐?你三姐凌晨三点就走了。”艾温华擦着桌子,淡淡地说,“吃油饼吗?还是面条?”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这么早!! “不吃——”艾叶子脚抹油了般迅速哒哒哒跑到门口,使劲拧了两下门栓才拧开,嘭地一下冲出门。 艾温华微微皱眉,艾丽梅的汇演,她怎么急成这样? 艾叶子跑进一间棚屋,陈虎子已经在里边等她了。 看着艾叶子火急火燎的样子,陈虎子皱了皱眉,嘴上仍然不饶人:“这么晚才来?你是不是不打算去了?” 艾叶子瞪了他一眼,强调说:“现在才五点!汇演九点半才开始耶。” 陈虎子懒得理她,往棚屋外走去:“跟我来。就你那小短腿,不知道走多久才到。” 小……小短腿? 艾叶子拳头硬了。 哐当哐当的声音由远及近,艾叶子眯起眼睛,看见一辆破破烂烂的深蓝色拖拉机正穿过晨雾向她驶来。 陈虎子抬头,对开拖拉机的人说:“谢谢温伯伯。”一拉扶手,爬上拖拉机,从上之下看着艾叶子:“喂,要不要我扶你?”
第10章 艾叶子满头黑线,抓着拖拉机高高的扶手,蹬了好几脚还是上不去。 最后还是陈虎子伸手,将她拽到身边的座位,一脸嫌弃地看着艾叶子:“笨死了。” “开咯——”温伯伯吆喝一声,拖拉机哐当哐当的发动机运作,扬起一片尘土。 “……你就不能说说人话吗?”艾叶子摇晃中坐稳,总算缓过神,愤怒地说。 陈虎子说:“你不是人,你是叶子。”顿了顿,把一个热乎乎的葱油饼塞她怀里,“没吃早饭吧,吃吧。” 葱油饼被光滑发亮的油纸裹着,香的让人忍不住直打喷嚏,在这个物质稀缺、早餐啃个窝窝头就了不起的年代,简直是令人馋诞欲滴的美食。 艾叶子接过饼,奇怪地问:“你哪弄来的?” “温伯伯家。”陈虎子懒洋洋地说,“我早晨去找温伯伯让他开车来接你时,温阿姨硬塞给我的。要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懒,那这秋水洲的人还不都给饿死了。” 凌晨五点起床叫懒?叫懒吗? 放现代是早睡早起的作息好吧。 这家伙一开口准没好话,艾叶子拿着油乎乎的饼,剥开油皮纸,一阵一阵香味窜来,这才发现自己饿得不轻,懒得管陈虎子说了什么,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拖拉机开得慢,一路上来往上班下田的人对啃着葱油饼的艾叶子频频侧目,看得艾叶子不好意思只能低下头悄悄吃。 “盛丹珍。”陈虎子忽然说。 “嗯?”艾叶子的嘴吃得油乎乎的,还没来得及抹,就懵懵地抬起头,把沾着菜油的纸团一团塞在手心里,很快反应过来,“刘秋水的朋友?” “是。”陈虎子轻轻说,拖拉机声轰鸣,他为了不让温伯伯听到,只能蹲下来靠着艾叶子说话,“她不认识你,你一会盯着她。我去盯着刘秋水。” 艾叶子皱了皱眉……不认得?未必吧。她那天去练习室转了一圈,怕是所有舞蹈队的都认得她了。 就在此时,拖拉机开到了礼堂门口,来往的舞蹈队员抱着绣着亮片的演出服、抱着笛子、腰鼓匆匆跑来跑去管设备的、叫人的…… 一片嘈杂声中,拖拉机停下轰轰作响的发动机,温伯伯大喝一声:“到咯——” 陈虎子迅速拉着艾叶子从拖拉机上跳下来,艾叶子被他拽的踉跄一下,好容易站稳,听他对温伯伯说:“谢谢伯伯。” 温伯伯笑得淳朴,摆摆手:“不用谢不用谢,顺路。要不是你爸帮我那体弱的儿子调去做文员,我家那不争气的啊都不知道去干什么……” 温伯伯一边笑着抱怨,一边哐当哐当开走了拖拉机。 “喂,想什么呢,还不快点去找盛丹珍!”陈虎子戳了艾叶子一下。 艾叶子从百般思绪中跳出来,摇摇头,“别人想帮人,却连这种机会都没有。” 陈虎子皱眉:“你说什么?” 艾叶子郑重其事地说:“我现在去找盛丹珍,我去说服她……你看着刘秋水。” “你去说服她?”陈虎子瞪大了眼,“你在想什么?” 艾叶子边跑边说:“……就这么定了!如果出事了,我们就在更衣室前见面!” “喂!”陈虎子着急地大喊一声,声音瞬间被淹没在一片的喧闹下,刚想跑去追艾叶,前面冒出了个抱着大鼓的胖子,挡住了视线。 陈虎子绕过那胖子,眼前人来人往,早就没了艾叶子的身影。 — 盛丹珍。 一个在原文里只露了几面的角色。 第一次,帮艾丽梅剪断了刘秋水的鞋尖。 第二次,因刘秋水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主动揭发艾丽梅的恶行,自愿被从宣传队调到生产队。 作者对她的性格描述是,温柔怯懦,细腻敏感。 这样的女孩容易说动,既然刘秋水都能说动她做坏事,为什么自己不可以? 机会…… 如果不出意料,刘秋水就是用这个说动了盛丹珍。 给她一个成为领舞的机会。 那艾叶子要说服盛丹珍,就应该用情怀,或者说,每一个舞者的傲气。 一直跑到候场室,艾叶子才停下来,顺着门旁一点点蹲下来,把脸埋到膝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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