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忽然沉寂下来,宁扶蕊望着他玉雕成的侧脸,也不知怎的,心中忽然泛起几分怜惜。 宁扶蕊将酒葫芦举到他嘴巴前:“这酒滋味甚好,郎君真的不尝尝?” 周惟卿仍是不为所动地摇摇头:“不尝。” 宁扶蕊干脆收了酒壶,单手擒住他的肩头,整个人倾身凑上前去。 “真的?” 望着眼前倏然放大的一张脸,周惟卿有片刻的怔愣。 她脸上蒸腾着微醺的酒气,丝丝缕缕尽数融进他的鼻间。 他被宁扶蕊身上的酒气烫得头脑发晕,不禁伸手伸手推了推她。 太近了。 只见他的嘴唇吐出四个薄情的字:“娘子自重。” 宁扶蕊装作没听到,凑得更近了些,几乎与他鼻尖对着鼻尖,额头抵着额头,呼吸交错。 窗外又下起淅淅沥沥的雨,轻轻敲打着窗户。 周惟卿心头也像被雨淋了似的,挤成一团,粘腻潮湿。 宁扶蕊还犯着迷糊,心中只剩一个念头——他长得好漂亮。 她忍不住闭上眼,在他脸颊上极轻地一吻,如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周惟卿颤抖着嘴唇,脑中“嗡——”地一声,心绪瞬间炸成团团烟花。 宁扶蕊醉醺醺的,趴在桌案上,兀自小声嘀咕着:“过了今晚,就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你了。” 一句话将自己的心绪暴露了个彻底.
第10章 茫茫大漠 “你要去伊州?” 许久都无人应答,寂静的室内只余火花毕剥作响。 周惟卿垂眸望着她的侧脸,不禁放轻了呼吸。 原是睡着了。 宁扶蕊睡得并不安稳,眉间似乎覆着浓重的寒霜。 周惟卿自袖子中伸出右手,垂悯般轻轻拂过她的侧脸,又拂过她颤动的眼睫。 这个人平时心机深沉得很,一句真话也不愿同他说。 却又不断对他示好。 实在是怪极。 第二日清晨,宁扶蕊起了个大早。 她收拾好包裹,带上干粮,准备出门租辆马车前往伊州。 “柒柒,你须得留在汴京。” 身旁的小女孩一下愣住了。 宁扶蕊需要一个人替她在汴京监视赵府的一举一动,柒柒就是最好的人选。 柒柒有些胆怯:“可我......” 宁扶蕊拍拍她的肩,肯定道:“我信你!” 没等柒柒回答,宁扶蕊便提着包裹上路了。 她穿过琳琅的街市,路过崇文馆,在那里读书的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宦子弟,如今正是上学之时。 许多宝马香车聚集在馆门口,装饰之奢华,一时闪瞎了宁扶蕊的眼。 而她正啃着一个煎饼果子,灰溜溜地从这些马车旁边经过。 此时,周惟卿正俯首朝车中的赵旻澜拜别。 送走马车,他远远望见了背着包袱的宁扶蕊,眸色一沉。 宁扶蕊猝不及防被人拍了一下。 一回头发现原是周惟卿。 她眨眨眼,疑惑地看着周惟卿。 “周郎君,怎么是你?” 她还以为自己有碍市容被抓了呢。 “你要去哪?” “我——出趟远门。” 宁扶蕊才发现周惟卿身侧还背着个书袋子。 感情这人是来上学的。 周惟卿没听到想要的答案,便接着问道:“何时回来?” “呃,这个嘛,”宁扶蕊思考了一下,说道,“或许待郎君及第我便回来了。” 周惟卿一愣,身边似乎所有人都想看他及第。 赵旻澜想要他及第,因为那张试卷要易给赵三郎。 而宁扶蕊呢? 宁扶蕊见他半天没有反应,以为他是没有信心,便笃定道:“郎君聪慧,我相信这些难不倒你。” 周惟卿抿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心中隐约不想她走,可他并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借口去挽留她。 “我还得赶路,先走一步啦,后会有期!” 他抬头一看,宁扶蕊已经走出好几里远了。 竟是分毫都不曾留恋。 微风吹动细弱的树枝,树影晃动,人已不再。 时光如白驹过隙,眨眼便到了三月初春,乍暖还寒之际。 及第的状元郎骑着红头马打桥边走过,不过不是周惟卿。 他的试卷被赵旻澜易走了,给了家中三弟,他便成了探花。 他骑着一头灰棕的马,默默跟在后面随着队伍游行。 他不是状元郎,她也没回来。 游街仪式过后,周惟卿又在桥边等了一天,她的的确确是没来。 夕阳渐渐沉落,将半边的天染成一片殷红,影子越拉越长,映出了桥边人的孤寂。 宁扶蕊也没想到,她这一去便是两年。 驼铃悠悠,一队蒙着面的北狄人骑着黄骆驼,携着掳来的财宝与女人,正浩浩荡荡穿越这片沙漠。 黄沙漫天,领头的人望着一望无垠的沙漠,仰头饮上一大口烈酒,口中稀里呼噜地骂着宁扶蕊听不懂的语言。 队伍里充满了腥臭的酒汗之气,与皮肤被烈日炙烤的淡淡肉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手中被粗麻绳紧紧勒起,宁扶蕊神情狼狈,整个人被前面领队的吐火罗人扯着绳子,捆绑拖行了一路。 她赤着足,亦步亦趋地走在这滚热的沙海里。 嘴唇脱皮干裂,她早已忘记自己有几天没喝过水了。 在她旁边同样被拖行的女子颤抖地吐出几句讨好人的吐火罗语,可惜只有一条不会说话的藤鞭回应了她。 藤鞭打在身上,女子也只是瑟缩一下肩膀,连躲的力气都没有了。 宁扶蕊看着狼狈的同伴,干干咽着口水。 她接连跑垮了两匹马,用十四天的时间来到伊州,忽如其来的高原反应使她支撑不住便晕了过去。 好在晕倒之后遇见了如今与她一起被拖行的女子。 前天晚上她们两个还在边陲小镇的驿站里吃着胡饼,直到睡觉时都好好的。 午夜时分,不知道哪个部族发起内战,城内火光冲天,充斥着凄厉人与畜牲的叫喊,转瞬间城便破了,她们被当作汉人奴隶掳至队伍中。 如今她双手被捆,身上器物一应都被拿走。 边疆战事临近,形势本就极为混乱,她好死不死偏偏赶在这种关头来寻人。 他们的队伍在毒辣的阳光下跋涉了几天,一匹年老的骆驼坚持不住,双腿一软,轰然倒在漫漫黄沙之中,引起了一场小骚乱。 宁扶蕊想趁机去勾领队驼箱上的袋子,里面装着她的盘缠,还有她卜算用的所有法器。 弯刀明晃晃地划过她的眼前,领头人居高临下地瞧着她,混浊的眼珠透出几分狡狯。 他用刀挑挑宁芙蕊身前的布料,嘴角一歪,露出一个好整以暇的笑来。 这是让她以色侍人? 宁扶蕊紧盯着他,喉间发出一声嗤笑,微微偏过头去,躲开了他的挑拨。 这个领头人很年轻,头上戴着长锦鸡毛头冠,赤红的脸上画着神秘的纹样。 弯刀从胸前滑上喉间,只消轻轻一钩,便可使宁扶蕊瞬间咽气。 她心下一惊,面上仍旧是一副挑衅的神色,她甚至还微微用力,使弯刀更嵌入皮肤。 这种时候若是露怯,怕不是下一秒头就要飞了。 肉眼可见,那人眼中对宁扶蕊的兴趣更浓了。 两人僵持几秒,只见弯刀从她的喉间收回至刀鞘,男子用他那浓重的异域口音说起汉话来。 “尼,交森末?” 宁扶蕊用眼神示意他靠近一些,男人用狐疑的眼神睨她一眼,将信将疑地朝她缓缓凑过身来。 她眸中寒光一闪,瞅准时间,就趁现在,用尽全力朝他左耳狠狠一咬。 惨叫应声从他嘴里传出。 宁扶蕊伸腿去踢那骆驼,骆驼蓦然一惊,将领队的男人甩出了驼鞍。 因着她的手还绑在驼鞍上,宁扶蕊又强行被受到惊吓的骆驼拖行了十几里。 她从没想过骆驼也能跑得这么快,她艰难地用手指勾着驼箱上的袋子。 马上就要够到了!
第11章 寻踪觅迹 她终于抓到了自己的袋子! 沙漠广袤无垠,骆驼将宁扶蕊带到了一处石壁,她又花了半刻钟,利用尖锐的石片割开了捆在手腕上的粗麻绳。 解开袋子,自己的罗盘安然无恙地躺在袋子底部。 此时已近傍晚,燥热感逐渐褪去,宁扶蕊环顾四周,并无任何人影踪迹。 随意抽出驼箱旁的水壶饮了几口,她此时已经累极,索性背靠石壁坐了下来。 隔了数日终于喝到水,她第一次觉得水原是如此美味。 眼皮逐渐沉了下来,可她心下仍处于紧张的状态,一时上不去也下不来。 瞌上眼,呼啸的黄沙混杂着刺骨的冷风,自耳边掠过。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逐渐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一前一后踩沙砾上,发出轻微的响动。 几乎是瞬间,宁扶蕊便睁开了眼睛。 她微微侧过头,只见地平线那方,隐隐有两个人穿着草履鞋向她这边走来。 汉人服饰? “阿库,前面好像有个人呢。” 熟悉的汉话传来,她松了口气,静静地敛目听着。 似乎是两个年轻的男子。 “怎么会是......” 那两人在她面前堪堪站定,宁扶蕊感受到了头上那两道注视的目光。 “中原女子?” 宁扶蕊此时的样子看上去像是经历了一场战事,衣衫褴褛,身上血痕斑布,狼狈至极。 这两个人似乎并无恶意,杵在她面前也不知道在干嘛。 “娘子?” 宁扶蕊眼睫颤动,并不应答。 “阿库,她看起来很累的样子,别叫了罢。” “呵,难不成你想眼睁睁看着她被冻死?” “可咱们也不认识她啊。” “混账东西!” 宁扶蕊眼睫颤动,睁开了眼睛。 精壮的少年身穿虎皮,皮肤黝黑,惊恐地看着她:“阿,阿库,她醒了!” 那个被称作阿库的男子,蹲下来观察着宁扶蕊,面容刚毅却胡子拉碴,凌厉的眼神像一只豹子正在凝视自己的猎物。 这个女人同他阿父长得很像,而且似乎并不怕他。 宁扶蕊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你们是?” “我们是来这抓沙蝎子赶集卖钱的,见你一人睡在这里,便过来看看。” 宁扶蕊顺着二人看去,那少年背上有个小背篓,隐约能听见蝎尾抖动的沙沙声。 那少年坐在她面前,生了一把火,宁扶蕊感受到暖意,与二人说了自己这几天的经过。 同时,宁扶蕊也从他们口中得知,这里离伊州并没有多远了。 “遇见我们你也算是万幸,”那少年递给她一张烤馕,见她衣裳多有破碎之处,脸上一红,又解下身上的虎毛袍子给她,“明日你随我们一起走,我们正好也要回伊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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