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多写。” * 哪怕再不舍,暮色四合的时候,李小白也知道,自己该回去了。 他看着大司徒,还没有开口,眼前人就已经未卜先知道:“以后还有机会再见的。” “什么时候呢?” 李小白仰头问道,却没有得到具体的回答,只是又被捏了捏脸。 有侍女来领他:“小郎君,这边请。” 李小白不舍地走到了门口,忽然扭头跑了回来,一直跑到大司徒的榻旁,扯了她垂下来的衣袖问道:“我能尝一口葡萄酒吗?” 十五年啊,太长了。 李小白觉得脸上有点痒痒的,原来是大司徒垂下的发丝,拂过他的脸。银白色的发丝,比他见过最好的银线还要好看,映着一双明月清泉似的眼睛。 他见到大司徒脸上分明的笑意。 很快,大司徒再次抱起他,放在榻上,将玉杯推到他面前:“可以尝小小一口。” 倒是他的新师父,上前一步:“ 大司徒,这孩子还太小,这酒……” 李小白连忙抱住杯子。 他用舌尖小小的点了一下。 这……好像还是葡萄汁啊。 见裴师父要上来拿走他的杯子,李小白不知哪里来的勇气,闭上了眼睛立刻抢喝了大大一口。 旁边裴旻上前一步的动作晚了,只看这孩子‘咕嘟’一口喝了大半杯葡萄酒——怎么说呢,只看勇气,倒是好的剑客苗子。 他无奈道:“还好吗?” 李小白道:“跟葡萄汁是一样的!就是有点苦,还有……” 还有…… 我是谁?我在哪儿?眼前怎么好多圈圈? 李小白睡过去前,还能听见大司徒的声音:“让人去告诉他爹娘一声,这孩子留在这里住一晚吧。” “再请府里的儿科大夫来瞧瞧,备些孩子能喝的解酒甜汤。” 之后,李小白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李小白醒来后,有侍女上前给他喂甜汤。 还不忘扭头对另一个侍女道:“大司徒说了,小郎君一醒就去报她。” 那位侍女略一犹豫:“可,大司徒正在跟上官侍郎夜谈……” 想了想还是去了,反正上官侍郎也不是外人,她常夜里留宿在姜府呢。 * 月色皎洁,从光亮的琉璃窗透过来,洒了一地银霜。李小白就呆呆的坐在床上,看着大司徒走进来。 她一身青衣宛然,月光洒在上面,流转出碧波一样的光泽。大司徒在月色中而来,整个人也像是由月光与霜雪凝聚而成的—— 李小白看着她,又不由转头去看琉璃窗外的月亮,然后不等侍女抱他,就活泼灵巧跳下来床来,一路跑到大司徒跟前,小小声问道:“大司徒是不是从月亮上来的?” 一定是的! 大司徒略摆手,侍女退了出去。 李小白原本仰着的头变成了平视,他惊讶地看着大司徒竟然蹲下身子,完完全全与他平等对视。 然后温柔地搂着他,跟他一样,用说秘密的语气轻声道:“我不是从月亮上来——但我是从另一个地方来的。我告诉你,你会不会替我保守秘密?” 李小白用力点头。 他想起之前偷听到的爹对着娘赌咒发誓,说什么会一生一世,不然就……还没说完就被娘给止住了。 想来那就是最重的誓言了。 于是他举起小手:“我会一生一世保守秘密!” 大司徒笑了,宛如霜雪冰溶。她只有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才会有散开的轻柔纹路,显出历经岁月的痕迹来。 “那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小太白星。” “我来的地方啊,是‘东方红太阳升’之处。” 李小白震惊了:啊,大司徒不是从月亮中来,竟然是太阳吗? 他不由追问道:“那里好吗?” 大司徒点点头:“嗯。所以,我有些想家了。” 淡淡的情绪蔓开,像是一地月色一般。 李小白已经把娘亲说的‘对大司徒要无比敬重’的嘱咐,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伸出双臂搂住眼前人的脖颈,像乳娘哄他等娘亲回来一样,轻轻拍了两下:“再等等,就能回家了啊,不着急。” 耳畔听见,大司徒又笑了。 两人分享完秘密后,李小白便听大司徒问道:“夜里会不会想爹娘?要不要找人送你回家?” 李小白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我不想回家,我想看月亮。” 还很自然就把亲娘在家的说一不二的独断给供出来啦:“昨夜我要多看一会儿月亮,娘都不让,还凶我‘看个大头!’” 他指着琉璃窗:“开窗看月亮好不好?” 大司徒没有拒绝,她亲手为他披上一件厚厚的棉衣,又给他带了一顶暖和的虎头帽。 “好,咱们一起赏月。” 李小白生平第一回 ,在夜色中伏于窗口,尽情看着天空上挂着的白玉盘。 不,是月。 月亮,可真好看啊。!
第43章 李勣的重量 李勣自并州返回阔别已久的长安。 从贞观七年,他代晋王坐镇并州后,这些年一直未回京。原该入京述职的年份,又赶上其父去世,须得扶灵回乡守孝三年,出孝期后又奉圣命继续坐镇并州。 圣人曾亲口赞过‘隋炀帝需长城,朕有李勣就够了’,可见他坐镇并州的重要性。 至今已经快十年了。 这回召他回来,李勣也很欢喜:距离上次他参与灭东突厥之战,已经过去了十二年。被放在防守的位置上多年,终于可以打进攻战了! 天知道侯君集被派去灭高昌的时候,他眼馋的都睡不着觉。 而且十二年前灭东突厥,总统帅是李靖大将军,李勣比他小近二十岁,资历和战功上都是比不过的。他也很钦佩李靖大将军用兵如神,当时在其麾下带领一军也很听指挥。 但从军者,谁不想自己做一回统帅! 这个机会终于被李勣等到了。 这次的‘唐版东突厥保卫战’,意在打痛薛延陀。圣人特意召他回京,想来是要授以三军统帅之位! * 李勣大将军回京后,并没有即刻出发往北去——薛延陀如今名义上还是大唐属国,不能行不教而诛之事。 朝廷得先修书一封,以天可汗名义斥责薛延陀妄动刀兵,令他退军,如果薛延陀不退,大军再出发征讨。 李勣倒不怕薛延陀溜了:夷男虽有点瞻前顾后,但也是一国可汗,二十万大军出动,打的还不是大唐,而是积怨深重的旧仇人东突厥,若是被大唐一句话就吓回去了,那夷男也不必做人了,整个漠北别的部落谁还能怕他服他? 甭管二凤皇帝还是李勣,都知道这回薛延陀不会退,发圣旨斥责不过是走个过场:我们可是教育你了啊,给你悔改机会了啊,你冥顽不灵我们才不得不正义之师出手的。 这是必须的面子工程。 在走这个流程的时间里,李勣大将军回到了长安,拜见圣人。 见过圣人后,他就直接去拜见晋王了。 这也是在圣人跟前过了明路的,他到底是代并州都督,一直代管着晋王的封地。 “见过晋王。” 李勣还未弯腰,便被一双手扶住。他原本低垂的目光,顺着这双修长白净的手抬起,看清了眼前的少年。 “大将军实不必多礼。”李治双手托着李勣的胳膊,眼睛里带着柔和笑意打量李勣的面容。 “十年不见,大将军丝毫未变呢!” 李治天生就有这样饱含亲和力的本事,哪怕是打量人的面容,也令人觉得如沐春风。 饶是李勣一颗征战沙场多年的铁血心,都不由生出感慨。 “晋王看臣未变,但臣观王爷却是长大了好些。” 十年前,李勣尚不足四十岁,如今却已经年近五十。 但他早些年就一直驰骋沙场,这张脸吧,天然就像四五十岁的,所以除了两鬓微白外,面容还真没啥变化,数十年如一日的老成。而他进长安前,还特意把自己头发染回了黑色,生怕皇帝觉得自己有老相,不肯令他做三军统帅,因而不是李治说客套话,而是李勣与十年前当真毫无分别! 但李勣看李治就不是了。 十年前,刚封晋王不久的李治,才是五岁的孩童,那雪白嘟嘟的脸就像是一枚牛乳做的玉露团。他作为封地之主,遥领并州,自然要送代行权柄的李勣出京。 当时晋王就坐在皇帝的膝上,李勣御前辞行完,就见皇帝小心翼翼把小儿子放到地上,柔声道:“雉奴,昨儿父皇怎么教你的,去,送送李勣将军,他是去替你守封地去了。” 那声音之溺爱柔和,李勣险些没绷住脸皮——被酸的一哆嗦。 彼时李勣也有儿子了,他向来是极标准的严父,让儿子去做事,还用哄?吩咐一声就是了。要不肯听话踢一脚就好了,再不行踢两脚。 见此情此景不免感慨:陛下在军伍中也是雷厉风行的脾气,原来私下这样溺爱孩子啊。 李勣就见这枚小玉露团子慢慢向自己走过来,努力走的周正——为表郑重,长孙皇后为儿子穿了全套亲王服制,行走起来不便不说,李勣就见晋王的小脸儿都被金冠压得有点发皱了。 五岁的李治就这样走到李勣跟前,努力做出一副大人模样:“大将军久守晋阳,为国戍境令夷狄畏服,训整戎旅使边尘不惊。此去辛苦,万望珍重自身。” 听他这样小的孩子,工工整整背诵这些话,努力端正严肃了小脸儿说出来,李勣觉得甚是可爱,但面上也绷住了,也恭敬道:“臣领晋王训。” 背完了该说的话,五岁的晋王却又忽然转身去多宝阁上,努力伸手,旁边的宦官云湖忙跑过去,替他够下来一对黄翡雕琢成的柿子。 晋王才抱着柿子又回来,塞给李勣:“母后说,柿子是如意之意,过年的时候,母后的衣裳上绣的都是柿蒂纹——大将军拿着柿子,此去事事如意。” 李勣讶然,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想是方才陛下叮嘱他时,提到了边境不安,要他小心应对的缘故。 李勣双手接过这一对玲珑剔透的黄翡柿子,肃声保证道:“晋王放心,臣必为王爷守好并州!” 皇帝还坐在御座上笑道:“雉奴,你倒是会挑东西,案上有摆着吃的柿子,你怎的挑了朕的翡翠柿?” 晋王转头道:“这个不会坏。” 君臣隔着年幼的晋王相识一笑。 一转眼,十年过去了。 之前站在多宝阁前,努力够也不够到黄翡柿子的孩童,已经是个挺秀的少年郎了。 人难免会被记忆所影响。尤其是一些温柔的,当时曾被触动过的回忆,很容易将好感延续下来。 起码李勣再看到李治时,不像看陌生人那样平淡。如果用好感值来具体化,那便是李勣大将军一般对人都是‘0’,看李治却是天然带了“+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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