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点粥吧。” 闻浔就抱着胳膊倚在冰箱边,看着许晏禾故作镇定地淘米煮粥,还煎了一盘水饺。 吃完饭,闻浔又盯着许晏禾把碗放进洗碗机,许晏禾的余光一直偷瞄闻浔,她浑身都紧绷着,生怕被闻浔看出来她情绪不高,她试图让自己的行为看上去轻松无恙,但总是弄巧成拙。 在第三次按错洗碗机的按键时,闻浔走上来,俯身帮她设定好程序。 许晏禾低着头,蹲在地上。 整个人都变得写满了“垂头丧气”四个字。 她乌黑的长发差一点就要接触地板,遮住半张脸,看上去很委屈。 “许晏禾,长嘴不只是用来吃饭的。” 半分钟后,许晏禾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告诉闻浔:“少爷,有个人给我打了差评。” 闻浔倏然愣住。 他打开手机,小禾裁缝铺月销量最高商品的评论区,第一条就是醒目的差评。 【匿名用户:非常差!大家千万不要找这个人缝汉服,她根本就不懂汉服,针线粗糙,简直是把我的褙子当牛仔裤缝,没让她添花样她还非要自作主张绣花,绣的花土死了,快递寄过来的时候,我的褙子上全是褶子,还沾了油污,简直气死我了,大家一定要避雷啊!!!】 许晏禾不敢多看一眼,因为闻浔的关心,她的委屈迅速倾泻而出。 “她说的都是骗人的话,客人不让添花样,我是不可能绣花的,而且我每一针每一线都是很认真的,连很薄的纱裙都可以做到一点痕迹都没有,怎么可能当牛仔裤缝,更不可能有褶子和油污,少爷,您相信我。” 许晏禾的声音愈发哽咽。 闻浔说:“我当然相信你。” 语气坚定,没有半点犹豫,许晏禾抽噎了两下,然后期期艾艾地望向闻浔。 闻浔在这时候总是能先冷静下来,他打开后台,找到订单对应的客户号。 后台显示,这个订单是个静默单。 静默单,即不和商家沟通,直接下单。 许晏禾对每一笔订单都做了记录,闻浔找到对应的日期,对方寄来的确实是一件褙子,下单前后都没有沟通过任何细节。 “这件没有任何备注,所以我没有绣花样,只是把破洞缝补好。”许晏禾说。 许晏禾不可能撒谎,她一直认真践行着“顾客是上帝”的服务精神。 闻浔让许晏禾不要着急,他利用对方预留的手机号,查找到了对方的微信。 闻浔看了一眼许晏禾,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没有细查对方的微信,而是转战微博,很快,他查找到了这个人的微博。 闻茜茜十五岁时第一次注册微博,就声势浩大地发动了所有亲朋好友帮她点赞转发,天天打卡,闻浔也是受害者之一,得益于此,他对微博的操作并不算太陌生。 通过手机号码查询,闻浔迅速定位到了他想找的那个账号。 ——汉服·缝小仙。 意料之中。 一个和许晏禾性质差不多的汉服手作店,账号的粉丝数才九百多,尽管她平日里天天在汉服超话里水帖,但似乎作用微渺,她的微博也无人互动,同名的淘宝店铺月销量只有3。 而反观许晏禾的淘宝店,才六月中旬,月销量已经达到了三十,她的微博账号在闻茜茜不遗余力的宣传下,也早早突破一千。 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这条差评出自于同行恶性竞争。 手段非常低劣,竟然用自己的手机号下订单,可见并不是什么心思缜密的狠角色,应该很好对付,闻浔想。 许晏禾还在小声抽噎,这是她来到现代社会后第一次直面人性的恶,还发生在她赖以为生的刺绣生意上,这比打她更让她难受。 “许晏禾,这是同行。” 许晏禾红着眼问:“什么是同行?” “你看这个人,和你一样是做汉服缝补的,但她的生意没你好,所以她就故意给你打差评,要的就是让你难受委屈,情绪崩溃,然后接不了单。” 许晏禾立即停止抽泣,擦干眼泪,眼神坚定地说:“才不会!” 闻浔把许晏禾带到沙发边坐下。 他把刚刚查询到的证据都截图保存,然后照着淘宝申诉指引,投诉了对方,每一步操作都当着许晏禾的面演示,“先是点这个,然后选择投诉,把图片上传上去——许晏禾,这个投诉理由你自己填。” 许晏禾一愣。 闻浔把手机塞到许晏禾手里,“你自己写。” “写什么?”许晏禾还是懵懵的。 “心里想什么就写什么,写你因为什么感觉到愤怒,写你希望得到怎么样的结果。” 许晏禾张了张嘴,这显然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可是闻浔让她做,她又不能推脱。 “我会的字不多。”她为难道。 “够用了。” “我不会。” “就当练习输入法了。” “少爷,我可以投诉她吗?其实、其实我现在想一想,可能也没什么,在孔府的时候,也经常有这样的事情,丫鬟们为了争功劳互相陷害,我也经历过,我——” “你那时候就忍了。” 许晏禾怔住。 闻浔好像是读懂了她的心,“你那时候只能忍,因为你在孔府里孤立无援,别的丫鬟因为你的身份是少奶奶,看不惯你,你要是敢反抗,就会被排挤得更严重。” 许晏禾嘴唇翕张,眼眶里迅速蓄起眼泪。 “可现在不一样了,没有人可以这样对你。” 闻浔的话像是一记闷棍,直接打在许晏禾的心上,敲得她四肢百骸都发麻。 她泪眼婆娑地望着闻浔,望着这张和少爷一模一样的脸庞,从敬畏到依赖的转变,只需要一瞬。 她抽了抽鼻子,低头看向手机。 她笨拙得打开输入法,写道:【这个人和我一样是缝补汉服的,六月十二日她下单,什么都没备注,支付了45元,随后寄来一件汉服,我缝补好破洞,按时寄了回去,这个人在差评里写的东西全都是假的,我对待每一件订单都很认真,从来没有出过错,她想要害我,她说了谎话,她是坏人。】 许晏禾写完之后,又把最后的句号改成感叹号。 闻浔看了之后差点没忍住笑。 许晏禾不好意思地把手机递回去,“这样可以吗?” 闻浔挑眉:“可以。” 许晏禾松了口气。 闻浔趁着许晏禾没注意,把许晏禾最后一句话改成,请尽快处理删除差评。 许晏禾还沉浸在发泄怒火的余韵里,在闻浔操作投诉的过程中,她整个人蜷缩在闻浔的身侧,脸上挂着小小的兴奋。 她说:“原来可以这样做的。” “什么?” “可以说,你是坏人!” “还有谁是坏人?” “好多好多,都是坏人,世界上坏人比好人多。” 闻浔退出投诉页面,问:“许晏禾,在孔家除了挨打,还受过其他的委屈吗?” 闻浔和许晏禾并排坐着,许晏禾怀里抱着圆形抱枕,听到闻浔的问题,她想了想,点头道:“嗯。” 她开始讲述八岁进入孔家之后的经历。 那简直是恐怖故事。 “管家很阴险的,他是个两面人,他还会把手伸到女孩的衣裳里,苑萍就被他摸过,苑萍大叫,说要闹到夫人那里,管家就把苑萍的弟弟打了一顿,苑萍只能忍气吞声……” 许晏禾恶狠狠地锤了抱枕一拳。 “夫人也不好,她生气的时候就爱拿丫鬟们发泄……” 又是一拳。 “马夫也不是好东西……” 许晏禾一拳又一拳地砸在抱枕上,长发都散落开来,她的脸涨得通红,气喘吁吁,抡着胳膊完全停不下来。 她从来没有过这样激烈的情绪外露。 听说兔子的忍痛能力是生物界的极致,即使骨折,也不会叫,即使从高处摔下来内脏出血,也不会出声,只会趴在那里,静静等待死亡,闻浔一直以为许晏禾是只兔子。 他没有阻止许晏禾,静静地等待许晏禾发泄完积累多年的怒意。 “我想苑萍了,我想她了……”许晏禾哭着说,她开始抱着抱枕哭。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深夜,闻浔的耳边渐渐安静。 他回过神,转头望去,许晏禾竟然已经睡着了,脸上还挂着眼泪,蜷缩在沙发的一角,她这时候看起来像个小孩。 哭累了,就睡觉。 闻浔想要叫醒她,又不忍心,于是将她横抱起来,送进了房间。 许晏禾很轻,抱在怀里没什么重量。 她的眼泪掉落在闻浔的袖子上,温热的脸颊贴着闻浔的胳膊,她最近总喝玫瑰茶,所以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玫瑰香。 因为感到颠簸,许晏禾下意识蜷缩,怕她掉下来,闻浔两手抓得更紧些,许晏禾又感觉到痛,哼唧了两声,像是嗔怪。 闻浔想:以前挨打都不怕,现在却变得这么娇气。 他把许晏禾放到床上,洗了一条热毛巾,给许晏禾擦满是眼泪的脸,他拨开她的发丝,用热毛巾轻轻擦拭许晏禾的脸颊。 台灯下,许晏禾的五官变得清晰。 闻浔的思绪还是乱的,喉结却不受控制地滑动了一下。 但他没有越界,他帮许晏禾擦了脸,盖上被子,然后关上灯,离开了房间。 当天晚上,闻浔直接给差评者打了电话,闻浔语气强势又冷峻,几番套话,对方就吓得承认了,并保证会删除差评,公开向许晏禾道歉。
第20章 许晏禾一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大脑缓慢运作,昨晚哭到睡着之前的画面逐渐浮现,她都睡着了, 又是怎么进的房间? 许晏禾眨了眨眼,忽然想到:是少爷吗? 耳尖蹭的一下烧起来,许晏禾抓起被子蒙住脸,心跳扑通扑通, 震得她不知所措。 少爷在她睡着的时候,把她抱到了房间, 还帮她盖上被子,少爷平日里看起来冷冰冰的, 还总是笑话她, 但对她好的时候又很好。 如果她没有穿越过来,还留在孔府,那天买了龙须糖回家,拜了堂入了洞房, 当年的少爷是不是也会这样对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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