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贺卓痛苦不已。 在他看来这就是母亲对自己的背叛。 这个弟弟还没有出生,就要抢走属于自己的东西吗?稀薄的父母亲缘,还有他将来要继承的那些庞大财产,都要分一部分给他吗。 他痛恨卓川,一方面他觉得卓川碰到贺琛才会变得不幸,另一方面他因为此事发现,卓川在根子上和贺琛是一路人,她并不在乎自己这个不完美的儿子是不是支持她。 她跟贺琛一样,做事全凭自己的喜好,没有任何逻辑和章法可言,只图自己开心。 贺卓想,如果他的病好不了了呢?如果他这辈子都瘦不下去了呢? 他不能坐以待毙,他可以主动放弃这对他们,但是绝对不允许父母抛弃他。 肉烂在锅里也得是自己的。 他看着裴妙妙,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第二天,我跟卓川说,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弟弟长得很漂亮,和你们两个长得很像,但是他看起来怪怪的,好像脑袋有问题。] “虽然检查结果一切正常,但是在生下来之前,无法评估的项目有那么多项,谁也不敢冒险。” 贺卓的手抵在肚子上,十指交叉,漫不经心地说:“我那个未出世的弟弟,就这样boom地一下,被打掉了。” “真可怜。”他捂着肚子笑得停不下来,又说了一句:“真可怜。” “啊,真可怜。”裴妙妙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点头附和:“不过我是说你啦。” 贺卓脸上的表情一僵,他的头发被裴妙妙抓在手里,不得不挺直脊背,仰着头看她。 “那你就先去把贺琛弄死啊。” “搞卓川算什么本事?”她的手越抬越高,贺卓被迫跟着她的动作绷直脚尖。 “因为小时候的阴影,和卓川日久天长对你的规训,你厌恶她,又渴望她像一个正常的母亲一样爱你。” 裴妙妙觉得很可笑,她晃了晃手里贺卓的脑袋,说:“想反抗,却又做不到,不会是因为那个弟弟的原因,对她心怀愧疚吧。” “说话。” 贺卓头皮很痛,连太阳穴那里的皮肤都被扯得发疼,他咬牙:“是。” 他听见裴妙妙低声笑了一下,戏谑地说:“你不会还想着,把卓川了结了之后,反手再给自己一刀,还她一命吧。” 贺卓下意识地回道:“是。” 他确实就是这么想的,就今晚,趁着一切都没开始之前,让一切都结束。 如果等到生日宴那一天,他不保证自己会不会使用什么更过激的手段。 卓川下午的话确实刺激到他了,只要能结束,他不顾一切。 “一个个的都他爹的是神经病。” 贺卓听见裴妙妙低声骂了一句。 他想,她这句话说对了,一点错都没有,贺家的宅子里面就是住着一群脑袋不正常的神经病。 他被贺琛还有卓川推来推去的时候,老头子没有要接手的意思。 在他把卓川的孩子弄没之后,老头子才把他接到身边,打算培养他。 当时的贺臻长舒一口气,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贺琛那个没用的软蛋,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件好事,就是生了你。” 老头子是思想古板,但并不像外人想象中的那样,一定要把家业交到贺琛手里。 与其让贺琛乱搞,不如交到职业经理人手里,他死之前贺琛要是还是这副样子,那些钱都会流入家族信托里,直到有能力的贺家人出现。 贺卓还在笑,他忍着疼死死的看着裴妙妙:“简昂说的没错,贺家就是老头子的养蛊场。” “你以为你在他手上讨得到好吗。” “他这几天为什么不出现,无非就是坐山观虎斗。” 他太清楚贺卓对卓川的复杂情感了,放任卓川就是为了观察贺卓的反应。 “他可以为了贺氏牺牲所有人。” “没有底线。” “没有道德。” 在这里只有钱,没有爱,没有父子,只有敌人。 贺卓又想起第一次将裴妙妙看在眼里的场景,他想起裴妙妙对姜雪声赤/裸/裸的偏爱,他想起她踏进湖水里寻找那串手链的样子。 这种被人义无反顾,无条件偏爱着的感觉,为什么他不能拥有。 于是他找裴妙妙买下了那串珍珠手链。 那真是让人感到愉悦的一天。 是他生命中最快乐的一天。 她会夸他的笑容好看,会送他星星发绳,会在所有人都怕他的时候,帮他把遮住眼睛的头发别起来。 裴妙妙哪里都好,就是可惜她是个活人。 她会想分手,想逃跑,贺卓没有办法控制她的思想她的行为。 他仰着头,闭上双眼,双手颤抖着等待她对自己的审判,她会对自己下什么样的定论,还是什么都不说。 寂静中、黑暗中,他感觉到她那让人心颤的眼神落在自己脸上,她松开他的头发。 贺卓看不到她的动作和眼神。 他只能用听的来感觉,他听见她离自己更近了,她弯下腰,然后用一只手抚着他的脸,说:“逃跑不就好了。” 不想面对的事情,逃跑不就好了——可是贺卓的人生里,从来就没有逃这个选项。 贺卓睫毛一颤。 她并不关心贺卓有没有听进去,而是叹了口气,说:“死什么的,我不想拦你,世上多一个神经病还是少一个神经病,我并不关心。” “但是在我说可以之前。” “你不可以死。” 贺卓猛地睁开眼睛,像沉进沼泽里的人突然得到救援一样,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我以为你希望我消失。” 她点点头:“偶尔吧。” “烦的时候会,比如你扔了我的宝石。” “就算会有这样的时刻,我也没有同意你去死吧?” 她用指甲把他脸上的血渍刮干净,声音地不可闻:“毕竟你啊,可是我宝贵的财产。” 贺卓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是他自动提取了自己想听的那两个字:“我是你,宝贵的存在?” 他听见裴妙妙嘟囔了一声“这么说也不是不行”。 [算是吧。] 她毫不犹豫地确认。 贺卓猛地抬头,差点撞到裴妙妙的额头。 裴妙妙甩出的勾子,他毫不犹豫地抓了上去:“真的吗。” 他眼神明亮,如释重负,他又想起那一天,他觉得那应该算是他生命中第二快乐的一天,今天才是最快乐的一天。 今天才是最完美的一天。 - 裴妙妙松了一口气,贺卓像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在花丛里寻找被他抛出去的宝石。 “差一点,今天就要失去贺卓了。”裴妙妙对系统说:“好险。” 他的好感度还没满,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出事,死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 “呜呜好险。”系统也心有余悸:“差一点就从纯爱片变成恐怖片了。” 系统:“他的好感度突然涨了那——么——长一大截。” 裴妙妙擦擦脑门上的汗,长舒一口气:“真不容易啊。” - 转眼间就到了贺卓生日宴。 卓川带着裴妙妙打扮一新,她对前两天晚上发生的事无知无觉,不知道自己差一点就凉凉了。 裴妙妙穿了身一字肩白色礼裙,露出漂亮的肩颈,不是隆重华丽的款式,反而简单庄重。 简约的礼服款式,都是为了突出今天的重点,摆在旁边珠宝箱里的,是贺老爷子送给她的首饰。 这套珠宝是老头子众多珠宝收藏中,最适合她的一套,造型独特,奇幻瑰丽,不止是璀璨和珍贵。 卓川帮她把项链戴上,这是一条西式风格的祖母绿项链,沉郁的八边形绿色宝石镶嵌在白色的玛瑙底板上,外面围镶着数百颗碎钻。 三节柱状祖母绿制成的头饰,还有耳坠,硕大的梨形玫瑰切钻石,被形状各异的小钻石围在中间,非常别致又优雅。 裴妙妙从头到脚都散发着贵贵贵贵。 作为这家被找回来的小女儿,她本应该获得更隆重的待遇,因为她执意不肯改名字,老头子对她多少有些意见。 公布她身份的这个大消息,跟贺卓的生日宴挤在了一起。 卓川笑吟吟的:“老头子的珠宝收藏跨越几个世纪,你要是肯服软,不用等到他死,就可以任你挑选。” 裴妙妙表情微妙地岔开话题,再次使用尿遁之术。 她已经看见了,这场生日宴来了不少老熟人,比如姜雪声啊隋屿啊,裴妙妙不想和他们多费口舌,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专挑阴暗的角落避着走。 - 简昂看见隋屿背了个双肩包,鬼鬼祟祟地躲在休息室。 他端着杯酒悄悄跟上,就看见这个家伙一脸着急地从包里抱出来一条小狗。 他救助的小动物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打眼一看就知道他怀里那只狗狗快不行了,见他笨手笨脚地不敢碰,简昂坐不住了,从暗处出来:“让它平躺着!” 隋屿表情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看着又被他放回包里的方糖,咬牙说:“我不敢。” 简昂撸起袖子往前走:“废物。” 他们俩在休息室争执的时候,外面也传来两道熟悉的声音,简昂眉毛一动,抱着狗狗往露台哪里走。 隋屿着急方糖的情况,也只能跟上。 他们待的这个露台紧邻着贺卓家的游泳池,游泳池旁边是两排枝叶繁茂的树,算是个隐蔽的地方。 “小姑姑。” 看着外面单方面对裴妙妙拉拉扯扯的贺卓,简昂刚准备冲出去,就听到这个让人瞳孔地震的称呼。 他和隋屿对视一眼:“不会吧?” “裴妙妙,就是那个沧海遗珠,还君明珠?”简昂吞口水,指指他又指指她:“啊这,他们俩,不是男女朋友吗?” 隋屿躲在他旁边,也不打算走了:“骨科?” “啊,你在这里啊,正好也不用费劲找你了。”穿得跟仙女一样,珠光宝气的裴妙妙把手上的纸递给他。 贺卓怔了一下:“什么——” 他两只手的手背上全是被刺划伤的红痕,昨天才结痂。 手链好找,就挂在花枝上,那颗宝石费了他很多功夫,贺卓在蔷薇花丛里找了半天,两只手划得到处都是血条子,看起来触目惊心。 最后是把花都铲了才从土里翻出来。 他接过那张塑封着的硬质纸张,上面写满了外文,贺卓在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外界的所有声音都被他忽略。 上面写的是,于某年某月发现了一颗小行星,这颗星星的命名权被买下。 …… 忽略掉中间的一大堆废话,最后的名字那里写着贺卓。 他拿着那张纸,此刻万籁俱静,仿佛真的到了太空中,他进入了一种微妙的眩晕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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