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远秋看来,这样的处罚并不可取,根本起不到惩诫的作用。 这样一来,有好些小偷等养好伤,大概率会重操旧业,反正只要把控好数额,别超过吃牢饭的界限就成。 这应该也是各处盗窃之事屡禁不止的主要原因,百姓们也是烦不甚烦。 所以这会儿,自己何不就以此事为论据,好好展开来说一说呢。 至于解决的法子,林远秋当时就想到了南北朝时期吴兴太守王敬则的做法,像这种能让小偷知耻知羞的法子就很不错,自己今日大可以借鉴一下。 既然已想出了论据,林远秋便没耽搁,提笔蘸墨,很快在草稿纸上写了起来。 先从屡制不绝的偷盗让百姓们烦不胜烦说起,然后引出论据,再阐明自己的观点,最后是解决之策。等林远秋把整篇文章都写好,已是一个时辰后了,今日酉时就得出考场,所以自己得抓紧时间才行。 是以,等衙役把中饭的两个饼送来时,林远秋只是接过来放到了一边,并没停下润色文章的思路。 等把整篇文章该修改订正的地方都修正后,林远秋又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最后再用工整的馆阁体,把治安策誊抄到了答题卷上。 这一抄就抄到了未时末,再有一个时辰就得交卷出场了,可林远秋还有最后一道诗赋题未做。 考场里适时响起了三下梆子声响,这是提醒众考生,离今年院试结束,还有最后的一个时辰。 而随着梆子声的落下,是林远秋肚子的咕咕抗议声响起。 离早饭三个包子,已经过去四个时辰了,所以肚子会饿也正常。 别急别急,越是紧张的时候越不能乱。 离考试结束还剩下两个小时呢,两个小时写一首七言绝句,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自己还是先咬几口饼子,把肚子垫一垫再说吧。 想到这里,林远秋又看了看诗赋的命题,确定内容为抒发田野之趣后,就把试卷小心放进考篮里,然后拿起油纸包着的肉饼,边吃边琢磨起诗句来。 虽在心里劝着自己别着急,可林远秋也没敢多耽搁。把吃了一半的饼子放置一旁后,就把手往四天未换的汗臭衣裳上擦了擦。而后拿过草稿纸,提笔斟酌了起来。 到底是写惯了诗的,不多会儿,一首名为《田园言怀》的诗就写好了。 等认真推敲,稍作修改之后,林远秋就把它抄到了答题纸上:深龙霞浦在山头,丹梯躡足小心游。田铺农家炊烟袅,檐阶泉溪湲潺流。 等誊抄完毕,林远秋终于大大舒了口气,总算全都做好了。 可是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林远秋又从头到尾检查起一张张答题卷来,包括填写名字和籍贯的部分,还有用字的避讳,都认真查看了一遍。 不多会儿,林远秋便看到已有提着浆糊的衙役过来了。这是准备给要交卷的考生提前糊名呢。 此次考试的所有卷子都会糊上名字和籍贯,然后由专门安排的人重新誊抄一份。 所以,在院试成绩未定下前,考官们看到的并不是考生所写的那份答卷。 只有等大致定下院试的名次后,才可以拆封原卷做最后的比对,若没相差,那么就没有异议的地方了。 林远秋并没有提早交卷的打算,四天时间都熬下来了,不相差这一时半刻。 随着三声铜锣响,癸卯年江州府的院试结束。 考生们全都起身,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场。林远秋也整理好了自己的东西,然后提着考篮跟着人群出了考棚。许是今日一直都提着心的缘故,这会儿的林远秋只觉浑身疲惫,若是可以的话,他恨不得现在就找个地方好好躺一躺。 考场外挤满了等待的人,林远秋想找找他爹在哪里,可惜个子太矮,被前面的人给挡住了视线。 林远秋不知道的是,在他刚跨出龙门的那一刻,只朝矮个子看的林三柱很快就发现他了。 所以正当林远秋垫起脚,准备好好找一找人时,林三柱已经快步跑了过来,“远秋,爹在这儿呢!” 爹?林远秋擦了擦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眼前这个头发凌乱,衣衫快成梅干菜的人确实是他爹林三柱来着。 所以才几日不见,他爹咋成这副模样啦? 待他爹一把接过考篮,然后蹲下身子,把他揽到背上时,林远秋闻到他爹身上比他还臭的汗味。 林远秋纳闷,“爹,您又去扛麻袋啦?” 林三柱摇头,好好的,他跑去扛麻袋做啥,再说这两日他哪有心思跑去做旁的事啊。 可以说,自从林远秋迈进考场后,林三柱整颗心都是紧着的。 因为他听到客栈有人说起前年院试有考生因中暑而丧命的事。想到自家儿子这么小的岁数,以及这几日的大热天气,林三柱是越想越害怕。 于是,院试的第二日,林三柱就开始待在考场外头寸步不离的守着了。 而原本打算趁着这几天采买些绣线和绣布,还有盘扣的事,早被林三柱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会儿看到儿子除了有些疲倦,旁的啥事都没有,林三柱总算放下了心来。 回到客栈,父子俩简单吃了晚饭。而后两人都洗了个澡,感觉浑身清爽了许多的林远秋很快就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第二日的中午,林远秋是被自己肚子的咕咕声给叫醒的。 等睁开眼时,他爹已经给他端了鸡蛋面过来。 趁着儿子睡觉的空档,林三柱已去绣坊把该买的东西都采买回来了。 此时几个包袱都已打好,这样等到了明日,他们就可以直接回家了。 林三柱并没有在府城多停留的打算,再过几日,家里说不得就要开镰割稻子了,他总要回去帮着一起才行。 至于等放榜的事,还是算了吧,反正真要是考中的话,届时衙门肯定会送了喜报过来的。 不过林三柱觉得,这样的可能性大概率没有,因为昨晚他特地问了儿子这次院试考得如何,得到的答复是:说不清楚。 林远秋是真的说不清楚,原因还是那道策论题,因为他突然觉得自己所写的论据似乎有些小众。虽给出的论点鲜明、新颖,可那也只是他个人的以为。若考官看过后不认可的话,那么这次的院试,就肯定没有中榜的可能了。 第二日一早,父子俩就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 如今快近九月,地里的稻穗已经弯下了沉甸甸的腰,上头挂着的谷粒颗颗圆润,粒粒饱满,马上又将迎来一个新的收割的季节。 按照惯例,每到这个时候,私塾都会给大家放上半个月的田假,也就是农忙假的意思。 ……
第69章 惜才之心 既然是农忙假,自然是要帮着家里收粮食干农活的。 是以,这次林远秋回家时,带回来的作画宣纸并不多,只想着等地里活儿忙空闲了再画上几幅。 如今林远秋的作品还是以水墨山水居多,毕竟自己的画之所以会有不错的市场,还是得益于大写意山水的洒脱自由和不拘一格,这跟柔和墨色的工笔山水,区别还是很大的。 时下文人大多喜爱豪放洒脱的气度,见惯了精巧细致的笔触,在突然看到,这种只寥寥数笔,便能画出复杂山水意境的画工后,自然是爱不释手的。 所以林远秋准备趁着大家的新鲜劲没过之前,多攒些银子出来。 话说,如今在他的论语书里,已有近四十两的银票夹着了。 林远秋已经想好了,不管这次院试自己能不能考中。接下来的几年,他都准备先好好巩固一下所学和积累经验,暂时不去参加考试了。 因为这次的院试让林远秋明白,年代不同,社会也就不同。自己虽在前世活了三十多年,可隔代如隔天。在这个朝代这个社会,自己对好些事物的认知,还只是小白阶段。 是以为了将来在举业上不再被动,他还是得先让自己有主动的知识储备才成。 …… 对于小孙子想下地帮着收粮食的想法,老林头和吴氏都是极为反对的。 用他俩的话,那就是读书人的首要就是念书,哪有跟泥巴土块打交道的道理,再说家里干活的人手可不缺,哪里需要小孙子来帮忙啊。 也不怪老林头和吴氏会这般想,实在是两人见到的几个读书人,平日里都是青衫直裰,袖长随身,与下地做活的人儿,完全联系不到一块儿。 远的不说,就先前林有志念学的那会儿,可从没见他有过下地的时候。 还有大房那边,因着他们家里的水田多,每回到了农忙的时候,都是直接雇了短工帮着收割的。 而文延和文庆他们,都在家里待着看书呢。 听金氏的意思,说这就叫什么皆下品什么读书高来着。 吴氏觉得,自己虽跟金氏不对付,可这话听着还挺有道理的。 再说读书人沾多了泥气,说不定就没有文气了呢。 想到这里,吴氏又忍不住开口道,“远秋你就待在家里看书吧,或者去草棚那儿也行,大热天的,山上更凉快些。” 林远秋笑着摇头,“奶,夫子之所以会给学生们放田假,就是不想让我们一味的只知念书,届时成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无用之人。” 一听不下地干活就会成为无用的人,这下老林头和吴氏也不拦着了。 只不过两人并没让林远秋和他大哥二哥一样做着割稻子的活计,只让他跟春燕春草,专捡落在地里的稻穗。 林远秋也不逞强,这大镰刀都快赶上自己的胳膊长了,别一不小心伤了手,到时可就麻烦了。 大热天的干活,村民们一般都是天才蒙蒙亮时就到了地里,这样趁着凉快的时候,可以多做好些活。 等村里人看到林远秋背着个大背篓,正弯腰一步步搜寻着地里的稻穗时,一时都有些愣怔,这童生小老爷咋也到地里做活啦? 看到大家跟看西洋景似得一直朝自己这边瞧,林远秋也没在意,只低头认真捡着田里的稻穗。这些粮食可是爷爷大伯二伯,还有爹爹和堂哥他们辛苦种出来的,可不能被糟蹋了。 昨日林远秋特地向他爹打听了十六亩水田的收成。等知道自家佃种的那十亩水田,到手只有三成的粮食后,林远秋心里是惊讶的。没想到他家除了支付佃租,连田赋都得承担。 所以自家佃种的这十亩水田,还真像他爹说的,得到的粮食堪堪够饱腹而已。 想到田赋,林远秋忍不住在心里算了算。 若自己这次能考中秀才的话,那么家里的田税自然就不用再交了的。 如此,单自家那六亩水田就能多出不少粮食来,而多出来的粮食,对比佃种水田得来的三成粮食,着实没相差多少。 这时若家里再买上几亩水田,哪怕只增加个三、四亩,那么自家就算不佃种别人的十亩水田,家里的粮食也肯定够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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