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义安淡淡道:“这事您不是之前提过了吗?爹,儿子帮不上忙。” “不是,不是。”宋家主连忙摆手,“人死债消,马家的事不是已经了了吗?其他人实则都是被连累的。你二叔表妹的闺女一家被发配去开荒,他们哪里干过这个?可不干活就没饭吃,遭了老大地罪了。义安,你看能不能……” 他本想说“能不能把人弄回城”,见长子已经皱起了眉头,连忙改口,“能不能给换个轻省点的差事?” 宋义安真想剖开他爹的脑子看一看,里头到底装的是什么?他早就跟他说了,马家的事不能沾。爹怎么就不当一回事呢?别说什么连累不连累,只凭她男人姓马,就不无辜! 马家好的时候,他们跟着锦衣玉食。马家倒霉了,他们自然也该跟着一起共苦。 宋义安本想回绝,一抬头,看到他爹一脸期待地望着他,不由改变了主意,“这事……我回衙门帮着问一问吧。” “好!”宋家主顿时一喜,“都是实在亲戚,义安你好好问一问。” 宋义安顿时就后悔了,“爹,只是问问,不一定能行。若是办不成,您跟二叔说,可不能怨我。” “好,好,好,不怨你。”宋家主敷衍着,一看就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宋义安更加后悔了。
第425章 京里来人了 “相公……”回到自己院子里,从用饭时就悬着心的罗氏望着宋义安欲言又止,眼里盛满了担忧。 回过神来的宋义安拍拍她的胳膊,对她笑了一下,安慰道:“没事,我自有主张。”他得拿出自己的态度来,不能放任爹这样下去了。 罗氏点点头,想笑一下,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本以为相公进了县衙境况能好起来,谁能想到糟心事更多了。 唉,要是能分家就好了。 不,分家也没用。相公是长子,他们这的规矩都是公婆跟着长子养老,他们还是要跟公婆住在一起。 婆婆还好,无非念叨她几句。做人儿媳的,哪有不受委屈的?她不往心里去就是了。 公公就不一样了,好面子,爱揽事,在外头被人吹捧几句就以为自己是多厉害的人物,揽了七大姑八大姨家的事情回来让相公给帮忙。 若是正经事,相公看在公公的面子上,也就给帮了。关键是那些人就跟心里没数似的,自己家儿孙什么样不知道吗?还削尖脑袋想进县衙当差。县衙又不是相公说了算,他哪帮得了? 见相公不帮,那些亲戚说话就阴阳怪气了,还觉得是相公心眼小,见不得他们的儿孙比他有出息。 公公也不高兴,话里话外觉得相公让他丢了面子。公公是长辈,舌根底下压死人,相公能怎么办呢? 今晚同样不高兴的还有宋立贤。 跟他一块读书的同窗,他们功课都不如他,有的只是童生,有的甚至连童生都没考上,却全都被请进了县衙开办的学堂当夫子。 他学问这么好,却没受到官府的邀请,宋立贤心里能痛快才怪! 他打算明年下场考举人,就算是官府请他去做夫子,他也是会回绝的。又不是县学,只是教人识字启蒙的学堂,他还看不上。 但请不请是一回事,他去不去是另一回事。比他差的人都请了,却被请他,这不是瞧不起他吗?这让宋立贤十分愤怒。 宋立贤对自己的才学非常自信,当初县太爷还夸过他,对他也是很赏识的,那为什么只有他没接到邀请呢? 大哥!肯定是大哥在县太爷跟前说了他的坏话。 大哥打小就嫉妒他,嫉妒他天分高,嫉妒他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更嫉妒爹偏心他。可他们是亲兄弟呀,大哥怎么能这样呢? 宋立贤气坏了,晚饭的时候他就一直忍着,看着大哥那张道貌岸然的脸,他很想大声质问他,跟他狠狠吵上一架。 可是他没有证据,自从进了县衙,大哥就变了,变得越加狡诈了。 哼,以为这样就能阻了他的路吗?天真! 蝇营狗苟,大哥也不过是县衙里的一个小吏。 而他,天生便不凡。早晚会一飞冲天,谁也别想挡了他的青云之路。等着吧,这一巴掌他会狠狠地扇在他脸上,把所有阻碍他的人都踩在脚底下。 宋立贤握紧拳头,急速地喘着粗气,眼底猩红。 第二日傍晚,宋义安从衙门回来,他爹已经在等着他了,“如何?跟大人说了吗?大人同意了吗?” 当他看清长子耷拉着脸,心里不由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宋义安垂头丧气,张了几次嘴,才在他爹期盼的眼神中发出声音,“我们大人最恨人徇私,而且马家犯得事太大了,虽然斩了二十多人,但大人心里还憋着火呢。儿子算是……唉,大人不仅把儿子痛骂了一顿,还……” 说到这,他停了下来,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还什么?”宋家主忍不住追问。 “还把二叔表妹的闺女一家调到偏远的小渔村去了。” “这,这要如何是好?”宋家主失声道,他这个人吧,文不成武不就,读书不成,能力也一般。但读书人的毛病他身上是一样都没少:孤傲、好面子、自视甚高……真正遇到事,他就慌神了。 开荒是累,是吃不饱,好歹能保住性命。小渔村就不一样了,那边没有田地,打渔为生。他们不会游泳,到了船上一个不慎就有丧身海里的危险。 就算侥幸保住性命,还有那凶残的海贼,谁知道哪会就上了岸?小渔村首当其冲啊! “儿子如何能知道?爹,儿子真的尽力了。因为这事,儿子几个月的努力全都白费了。打明儿起,儿子就宿在衙门不回来了,儿子得好好表现,消除在大人心中不好的印象。”宋义安说完就告退了。 至于后续,他一点都不想知道。反正他已经准备住在衙门,谁也别想再烦他。 学堂开学那日,京城来人了,是宫里一位姓苏的公公,在御前伺候的。 闻九霄常出入宫禁,跟御前伺候的太监们自然都是见过的,跟这位苏公公,也就只是面熟,没有交情,也没打过交道。 到底是御前太监,很是会做人,并没有因为闻九霄现在是个七品的县令就摆架子,依旧称他“小闻大人”,态度跟在京里并无差别。 闻九霄就更加不在意了,山云县……该瞒着的,已经瞒得严严实实了,剩下的,不惧看。 既然要看山云县的民生风貌,又赶上了,那就从学堂开始看吧。 启民智,任何朝代都是顶重要的事情了。 新开的学堂,每一间学堂宽敞明亮,里面摆满了整齐的课桌,穿着打着补丁衣裳的孩子端正坐着,一个个面黄肌瘦,看得出没有一个家境好的。但他们腰板笔直,一双双眼睛里透着渴望的光。 在他们的课桌上,摆放着一块漆成黑色的木板,一支毛笔,一碗清水,没有书。 授课的夫子手中也没有书,苏公公进了学堂才发现,四周的墙壁上悬挂着大大的黑木板,上头用白色的字写着《三字经》上的内容。 哦,原来书在这里。 闻九霄勾了下唇角,解释道:“百姓太穷了,买不起笔墨纸砚,官府账上也没银子,能给学生提供的也就一支笔和少许的墨,只能用这种简陋的方式来授课。学生们初学,先蘸着清水在黑板上写,等练熟了再蘸墨在纸上写,让苏公公见笑了。” “能想出这种好用又实惠的法子,还是小闻大人能干。”苏公公的话中透着对闻九霄的赞誉。未净身进宫前他也是农家子,家里贫寒,活不下去了才不得不去寻一条活路。 苏公公识字,是进了宫之后想方设法学的,自然明白能读书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而小闻大人却开办这样的学堂,让这么多的贫穷子弟都有读书的机会,这让苏公公无比动容。 小闻大人不愧是小闻大人,到哪都是国之柱梁!
第426章 爱重 出京时,苏公公是领了旨意的,既然皇上让他好好看,那他就好好看看山云县,苏公公是一点都不着急回京。 除了开头两天闻九霄亲自作陪,后面就被苏公公以“不好打扰他公务”的理由婉拒了。闻九霄也没有坚持,山云县又没有见不得光的事情,他怕什么?就算被苏公公看到些许小问题,咳,短时间内他又升不了官,无所谓啦! 闻九霄点了卓正扬去陪苏公公,卓正扬也没陪几天,就被打包退回来了。苏公公在县衙随手点了个本地的衙役做向导,自己便逛起了这山云县。 闻九霄虽然没陪着,但苏公公的行踪却尽在他的掌控之中,每天去了什么地方,吃了什么东西,跟谁聊了什么话,次日清晨就会摆在他的案头了。 “咦,这是家医馆,墙上画的这个是什么意思?”经过一条街,苏公公看到一家医馆门前排出老远的长队,不由多看了几眼。这一看,发现了医馆的墙上有个红色的十字标志,很是诧异。 被苏公公点来做向导的正是根子,连忙上前,“回先生……” “这位爷是外地来的吧?瞧着像位读书人。”根子的话才开个头,就被边上的一个年轻人打断了,操着怪异的官话热情地跟他寒暄。 苏公公身上穿着一袭青衫,个头挺高,但瘦,显得人有些羸弱,更加文质彬彬了,难怪别人以为他是读书人。苏公公本就爱以读书人自居,是以被人搭讪也不生气,相反,还很谦虚地道:“是读过几年书。” 年轻人却不信,上下打量着他,立刻就改了称呼,一脸笃定地道:“先生谦虚了,先生肯定读过很多书,是个特别厉害的人。” “哦,何以见得?”苏公公来了兴致。 “老话说得好,‘一瓶子水不响,半瓶子水咣当’。像那些头昂多高,眼睛朝天,说话拽文的读书人,其实肚子里根本就没多少墨水。相反,像先生这样浑身上下透着文气,说话又客气的,才是真的有学问的读书人。”那年轻人说得头头是道。 苏公公笑了,“这都能看出来?” 年轻人得意,“那当然,我有经验。我们县衙的卓先生,余先生,包括我们县太爷,都是这样的人。一举一动,说话做事都跟一般人不一样,叫什么来着?我想想。”他拍拍自己的脑袋,“我想起来了,叫,虚怀若……谷,对,就是虚怀若谷。” 再次打量苏公公几眼,又追加了一句,“您这通身气派,跟卓先生和余先生真的特别像。” 苏公公大脑已经飞速运转了,卓先生应该是卓正扬,余先生是哪位?他一点印象也没有。嗯,回头请小闻大人引荐一下。 “公子有这番见解,可见也是聪慧之人,读过书?”没读过书绝不会说出“虚怀若谷”这个词。 年轻人一怔,连连摆手,“咳,我就是个大字不识的粗人,哪是什么公子?先生若不嫌弃,就叫我二缸吧,亲戚邻居都这么叫我。”顿了下,又道:“先生是说”虚怀若谷“这个词吧?家里小兄弟进了衙门办的那个学堂,夫子教了这么一个词,他回家来说,被我记住了。我一个字都不识,哪懂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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