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小丫头一本正经气鼓鼓的样子,容安的不快和疲惫竟然驱散了很多。 她忍俊不禁的摸摸她头上的双丫髻,笑道:“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阿蛮被她摸的不好意思,其实她十四岁了,只比小姐小一岁而已。 “我不怕是因为有小姐在,小姐真勇敢,真聪明!”她仰头看着容安,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钦佩和崇拜。 不知不觉中,记忆里羸弱寡言的小姐已经成了她和紫苏的主心骨,仿佛遇到什么事,她都能迎刃而解。 容安看着她眼中的信任和依赖,心中再次注入一股暖流。 重生后的她成长了,至少不再任人宰割。 “有我在,定不会让你们受欺负。”她郑重保证道。 阿蛮点点头,笑的天真无邪。 …… 暮色将至,赶在镇国公回府之前,蒋家兄妹落荒而逃。 镇国公不喜欢蒋家人,他不止一次的说过蒋家人是扶不起的阿斗。 伯府的马车老旧而颠簸,蒋英坐在马车里一边哭一边发泄似得用力跺着脚,整个马车晃悠着,还时不时传出吱呀的声音,听起来都快散架了。 车夫敢怒不敢言,车里的蒋南不得不提醒她:“能不能消停点,马车都快折腾坏了!” 蒋英用肿的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狠狠瞪着他,她今天受了奇耻大辱,还损失了心爱的玉佩,现在连哭都不让她哭了吗? 她不由尖声尖叫:“你现在能耐了,刚刚在国公府怎么怂的跟孙子一样?” 蒋南被她说的面色胀紫,今天受辱的也不止她一个人好吗。 “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想出来的馊主意,我们至于这么狼狈吗?”他气呼呼的反驳。 “呵,你现在全怪我了,也不想想今天是谁哭着喊着要去国公府的,”蒋英恨恨的说道:“咱们不去国公府才什么事都不会有。” 蒋南一时顿住,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心中理亏,于是将头转向一边,不想理睬。 可蒋英哪会放过他,继续道:“你心里惦记着大表姐,求我陪你去看她,我答应了。 到了国公府,听了云瑶的诉说,才知大表姐是她三妹害的。 我便想着,教训不了她本人,把她的婢女打一顿也能出出气。 当时你也没有阻止我啊,现在事情办砸了,你就在这里马后炮,你还是不是男人,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啊!” 她一边说一边哭,蒋南更加心烦意乱。 他咬牙看着窗外,始终一言不发。 蒋英看着他沉默的样子,心中恨铁不成钢,冷冷嘲笑:“怪不得大表姐看不上你,你就是个懦夫!” …… 伯府的马车前脚刚走,镇国公就回府了。 他直奔春熙院准备用晚膳,本以为一家人会在等他,没想到饭厅里空空如也。 进了内室,才看见蒋氏躺在床上,她面色苍白,双眼通红,一看就是哭过,着实楚楚可怜。 “怎么回事?”他看着伺候在一旁的孔嬷嬷问道。 孔嬷嬷一脸哀戚,将下午的事情娓娓道来,她倒也不太敢添油加醋,镇国公虽然不管内宅,但也不糊涂。 她只着重强调了三小姐态度蛮横较真,硬逼着表小姐下跪磕头,丝毫不顾及夫人的面子,将夫人都气的头疼卧床了。 镇国公坐在床边认真的听着,原先还握着蒋氏的手给她安慰,听到最后脸色却变了。 “她认了陈大学士夫妇做义父义母?”这是他问的第一个问题,自然也是他心中最关心的。 “是的。”孔嬷嬷答道。 蒋氏靠在枕头上,观察着他的脸色,从头到尾,他居然都没有动怒,这不应该。 于是她干咳了一声,虚弱的说道:“这孩子居然在外面私自认了义父母,不告诉我也就罢了,怎么连你这个做父亲的也不知会一声。” 谁知镇国公一声笑叹,说道:“无妨,她这个义父母认的好!” 他这一夸赞,让蒋氏心底一沉。 镇国公挥手让孔嬷嬷退下,又继续说道:“我今天才听到风声,朝中恐怕会有大动荡,沈阁老可能会有大劫。幸好咱们筹谋的那件事没有成,否则真是要倒大霉了。” 他说着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如今他已经回到了朝堂上,可沈阁老还在家思过,这确实不寻常。 蒋氏听了也惊的坐起了身,追问道:“可是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真不真,现在还不能断言,但是从来都没有空穴来风。”镇国公语气凝重,之前他那步棋真的太险了。 “说起来,容安的运气真是好,沈府的亲没结成,如今却认了陈大学士做义父,陈大学士深得圣上器重,如果沈阁老倒台,他在内阁的地位将会更进一步。” 镇国公说着眯起眼睛,脸上的满意溢于言表。 蒋氏气结,心中又酸又恨,忍不住说道:“是啊,她运气是好,找了个靠山,如今翅膀硬了,完全不把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 镇国公听了凝视了她一眼,继而说道:“这件事我觉得她做的没错。” 蒋氏在他的审视下,心底再次一沉。 镇国公却神态肃然,语气严厉:“我国公府的颜面什么时候轮到一个伯府的人来践踏,他们怎么敢在我的府上栽赃陷害我的女儿,还想让她下跪磕头,他们受得起吗?” 如此厉声责问,蒋氏的脸上火辣辣的,镇国公看不上伯府,便是不给她脸。 “你这个主母很失职。”他再次评判,“你记住,以后在人前不得苛待容安,省的我又被弹劾!” 他话语里已经带了警告的意味,蒋氏脊背发凉,但很快点头道:“老爷教训的是,是我糊涂了。” 看她认错态度良好,镇国公没有再训斥。 临了却不忘提醒她,“你替伯府垫付的五千两别忘了要回来,如今国公府也不宽裕。” 说完便去饭厅用饭了。 蒋氏瘫倒在枕头上,双手撕扯着锦被,李容安居然翻身了,那就意味着李云桐要被弃了。 真不愧是镇国公,利益和仇恨,孰轻孰重,他倒是清醒的很。 …… 之后容安过了两天舒心的日子,便迎来了莺歌燕舞的四月。 一大早,容安照例去春熙院请安。 所有人都在,只除了李云桐,那一顿板子仿佛把她打的人间蒸发了一样。 蒋氏和平常一样笑语晏晏,只是看着容安的眼神凉飕飕的。 李云瑶更不用说,如果眼神可以化作利箭,那她估计早被戳成筛子了。 用完早膳,一众人陆续告退,容安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迎面遇到一位四五十岁的尼姑,她由孔嬷嬷亲自引路,想来是个贵客。 “那是慈安寺的妙观师太。”出了春熙院,原本走在容安身后的薛姨娘忽然走到了她的身边。 她看了一眼容安,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又接着说道:“她每年四月都会来府上,做一场法事。” “哦?”容安也回看她,薛姨娘三十多岁,年纪应该比蒋氏还小,她五官十分精致,可惜不够白皙的肤色和眼下的一些斑点让她的姿色打了折扣。 薛姨娘不惧她的目光,继续说道:“三小姐可知是为谁做法事?” 容安摇摇头,说道:“不知。” 两人就这么一边聊一边往前走。 “为晚娘。”薛姨娘叹道,又问:“三小姐知道晚娘是谁吗?” 容安望着眼前的青砖路,点点头:“知道。” “你瞧咱们国公爷还真是痴情,一个通房而已,死了这么多年,竟还记挂着。”薛姨娘笑道。 “咱们夫人更是贤惠,年年以正妻之姿祭奠一个奴婢,令人佩服。” 容安也笑了,笑的讽刺,这两人还真是绝配,臭味相投。 “三小姐要小心了。”快到分开的岔路口时,薛姨娘提醒道:“尤其是两天后晚娘的忌日,千万别触了国公爷的霉头。” 容安看着她,琉璃般晶莹的眼眸干净却深沉。 “为何跟我说这些?”她问。 薛姨娘弯起笑眼:“就当结个善缘吧。”
第19章 安姐姐 容安回到自己的院子,看见祁嬷嬷正在会客室里等她。 祁嬷嬷竟然也是来提醒她有关晚娘忌日的事情,容安不得不正视晚娘在镇国公心中的地位。 “什么,薛姨娘已经提醒你了?”祁嬷嬷很是意外。 容安点点,说道:“她想结个善缘。” 祁嬷嬷笑起来,想想最近发生的事情,倒也不难理解。 “小姐回京后,让蒋氏连连吃瘪,如今又认了大学士夫妇做义父母,身上还有与燕王的婚事,真正是前途似锦,识时务的人都会趋利避害。” “原来我这么厉害,府中已经有人向我倒戈了。”容安开玩笑的说道。 “可不就是这么厉害。”祁嬷嬷与有荣焉,不过她提醒容安:“薛姨娘和蒋氏有过节。” 容安并不吃惊。 祁嬷嬷接着说道:“几年前,薛姨娘流掉过一个成形的男婴。” 她没有细说,但容安心知肚明,高门大宅里的腌臜事不过如此。 “嬷嬷,我记下了。”她认真的点头。 祁嬷嬷见她如此通透,心中欣慰不已,之前还怕她被欺负,没想到是个玲珑妙人。 该交代的都交代了,祁嬷嬷便要走了,如今大多数时候,她都住在京郊的庄子上。 那庄子也是三小姐生母的嫁妆,庄子上的管事是她的丈夫。二人一起为先夫人守着产业。 如今小姐回来了,府上她可以放手了,便去和老伴相聚,老伴前些年摔马伤了腿,也需要人照看。 送走祁嬷嬷,容安准备出门。 如今紫苏还下不了床,阿蛮根据容安的指示,派了院子里一个叫翠儿的丫头照顾她,翠儿机灵妥帖,倒也让人放心。 …… 马车从角门出了国公府,一路晃晃悠悠前往珍宝坊。 掌柜见了容安,立即热情的打招呼,一边请她上楼,容安便知道是李铭恩回来了。 还是上次的雅间里,李铭恩比之前黝黑了些,但整个人看起来如沐春风。 “见着阿湖了?”她笑着揶揄。 李铭恩点点头,嘴角的弧度下不去,“阿湖可开心了,死活缠着我要来京城看您,我好说歹说才劝住。” 容安想象着阿湖对李铭恩死缠烂打的样子,脸上不自觉的出现了姨母笑。 “你做的很对。”她对李铭恩说,“阿湖曾经在西陵侯府待过五年,她来京城会引起怀疑。” 李铭恩也是这么想的,他笑道:“阿湖只是太想念您了,我一对她分析利弊,她就知道轻重了。” 容安赞许的点点头。 李铭恩又拿出一支檀木雕花盒子递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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