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梨觉得这样下去是要不得的,房子的生意又不好再做,便想要寻个其他的营生。 她也是为这事儿发愁,莫元夕倒是出了几个主意,只不过这些做起来都不现实,周梨也是一一给否定了去。 不过她可能就是命中带了老人们时常说的星宿,这才为做什么可靠营生发愁,云众山便找来了。 周梨也是好一阵子没见着他了,他这一帮人里,有三分之一的人也是被征去了战场上,如今剩下他这些人,少不少多不多,给弄得不上不下。 加上人口骤减,这办货的人也少了许多,他们也闲赋了下来。可是那么多人要等着吃饭,所以他自己又寻了个活计,只不过这次要往里头拿钱,他们却是没有这样宽裕的。 可上钱庄里去借,又是替人赚利息。 方过来寻周梨。 原来他要做的正是周梨早前最想做的,那南货北卖的活儿,不过他们人有限,摊子起得少,如今是打算将这芦州特有的火棉送到江南去,又从江南那边进一些薄纱,去东海那头贩卖。 然后再从东海弄了东珠,一路上绕回这芦州来。 周梨听了他这计划,倒是可行的,也能赚这差价。又因他自己从来是走江湖的,□□白道上多少是有些门路,而且办的货物少,也不引人注目,到时候肯定能赚钱。 只不过也不是那种一夜暴富的营生,其中又要翻山越岭渡江过河,危险也掺杂不少。 本想开口劝云众山慎重,毕竟这其中有生命危险,但她又晓得他们当下没有什么营生,手底下不少兄弟家里好几张嘴巴等着吃饭。而且有的兄弟上了战场去,如今没个音讯,孩子妻子留给了云众山帮忙照顾,他向来最是个重情义的人,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人饿肚子。 如此这生意是不得不做。 她也猜到了云众山来此目的,就没等他开口,主动问道:“除去这办货的钱,一路衣食住行花费,可都算好了?” 云众山闻言,面上有些愧色,将头垂了下去,“算好了,只是说来叫阿梨妹子笑话,我走之前,得将兄弟们的家属都安顿好,手里就没剩下几个余钱了。” “那云大哥这次来寻我,是要与我合伙?”周梨又问。 云众山点着头,“我出力,你出钱。”末了又添一句,“若亏了的话,这钱算是我借你的。” 他便是这样的人了,自己重情义,就怕别人吃一份亏。 可正是这样,周梨怎么可能说亏了钱便当借呢?只让莫元夕书写了合同来,当下递给云众山,“哪里有这样一说,咱们便合伙吧,左右我当下也没别的营生,云大哥你看看,若是觉得可以,咱们便签了,再找个人做见证。” 周梨知道云众山这个人,所以也是没有特意给他让什么好处,每一条也都是中规中矩的。 云众山看了果然是没有异议,当下便签了自己的名字,请了对面因儿子上战场而一下白了头的阿叔过来做见证人。 当日周梨便去柜上去了钱交给他,只任由他们去办货。 自己虽是从那书本上了解了各地民族风俗,但是终究不过是纸上谈兵,并未亲自出去走过,哪里晓得人家究竟真的需要什么? 所以这一且还要看云众山。 这样一大笔银子拿了出去,家里人竟然是没有一个人过问的,可见是那心里都默认她这个一家之主。 莫元夕又拿了几个帖子出来,有城中商会举行的募捐,要商家掌柜都务必参加,好给那将士们积攒些东西。 周梨瞧了一眼,心说不过是编排要钱的明目罢了,这送去的钱和东西,能不能到芦州将士们的手里,还两说呢!更何况这又非那官方举办的,这商会的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没准最后叫他们贪了去。 便和莫元夕说道:“莫要理会他们,他们这商会本就是几个掌柜聚在一处自己成立的,衙门那边又没批,何必拿银子送他们?” 莫元夕却是有些担心:“若往后拿此事来说咱们,怕是不好。” “那就直接给衙门里捐,不给他们说的机会。”周梨说做就做,直接去找了高掌柜,将这个月过半的利钱,捐了衙门里去,指定了给芦州这里被征去的将士们添些伙食。 高掌柜是个会来事的人,做好事怎么可能锦衣夜行?所以不等那商会那头动静,他就已经将此事宣扬了出去。 其他犹豫着要不要去商会那边参加的掌柜们,忽然听得这事儿,自然是直接去往衙门多少捐 赠一些。 既然能走衙门,何必要叫商会拿大家的银钱去献殷勤博名声呢? 不过这事儿,周梨到底是将商会那几个掌柜给得罪了去,偏他们又不敢拿周梨如何?周梨那客栈是和公孙曜一起合伙,这是众所皆知的。 也只能先给记在心里。 这也大概是周梨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得罪人,但这没办法。她回头和白亦初说起,不过说自己这也不算不畏强权,因为自己背后毕竟还有个公孙曜。 又很疑惑,“这公孙大人真是奇怪,你若说他爱民如子吧,他只对咱们家热心肠,你说他这是在图个什么?” 白亦初也探究过这个问题,甚至怀疑过公孙曜是不是打周梨的主意。可是后来又打听到,这公孙曜是有心爱之人的,不过因些事情,两人至今还没能成婚。 所以这个可能性是可以给抹去的。 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不过见周梨当下疑惑,也只宽慰道:“想那许多作甚?反正他从咱们的角度上看,也不是什么坏人,更何况和云长先生又十分要好,你便是信不过他,那总该是能信得过云长先生的吧.” 两人又说起那书院里的事情,提起了顾少凌去豫州参战之事,来了一封信,眼下还是两军对峙,并未真正开战。 周梨一直以来,觉得朝廷这样急匆匆征兵,怕是人召集过去就要送往战场上去,却没想到这会儿就在齐州和豫州边境上大眼瞪小眼。 甚是疑惑:“既然不打,急火急燎将人征集过去作甚?白白浪费了这许多劳动力。”又开始担心自己的那几十亩水田,这买到手里还没出过粮食呢!今年会不会因为人手不够,到时候给耽搁了下种子的时间。 白亦初叹了回气,只压低声音悄悄和周梨说:“听说咱们朝中无人,保皇党那边也是没有像样的将军,所以两方都不敢贸然动手。这会儿吧,也就该庆幸草原上的大辽人也和咱们一般情况,听说南辽和北辽也在为一处肥美草地打仗。” 周梨一听他这样说,好似这一场劳民伤财的大战,跟那过家家一般了。 但一颗心始终是悬着,觉得这样拖下去,白耽误了多少生产劳动力啊?人文虽不会朝后退步,但经济是必然要落后低下的。 经济落后了,可人的思想却在不断进步,所追求着更高的物质生活,当得不到满足的情况下,便会出现极端行为。 刑事案件不就是这样滋生出来的么?欲望超出了自身的能力和环境范围,人便会为了达成自己心中所想而采取非正常手段。 然而就在这样的担忧中,清明过后,一场淅淅沥沥的雨里,豫州那边终于传来了消息,说是开战了,把保皇党打得退出了豫州城外十里地。 但豫州这边也是伤了些元气,芦州这里受伤的士兵们,将再半月后就能回来了。 这半个月,对老百姓们来说,无疑是难熬的。 各家都盼着儿郎能回来。 这回来了,即便是负了伤,但也好过死在战场上的好。再说没准养一阵子,像是庆文街上米铺里那个摔了腿的一样,又活蹦乱跳了。 于是大家盼啊盼的,终于是到了四月初。 芦州负伤的将士们归来了。 周梨没有去瞧,倒是莫元夕和香附她们去看了。回来说有几千人呢!但其中也不乏那装病装伤回来的。 城里因为这些人的归来,似乎也是多了几分生气的,庙里的香火就更旺盛了,不过求姻缘求子的菩萨跟前,红线条挂得更满。 媒婆们也一下忙碌起来,各家各户都只担心再征兵第二波,到时候儿郎们的伤势养好了,又要被抓去战场上。 所以趁着这功夫,赶紧给家中留个种。 武庚书院那边,却是没有顾少凌的消息,一时叫大家都担忧不已,云长先生更是急得托人去豫州打听。 只是消息还没回来,倒是第二批第三批将士回来了。 周梨想着怕是朝廷也反应了过来,这么多人白瞎养着,是无用的,倒不如将这些不合适的人给剔除下来。 如此一来,城里倒是逐渐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而此刻也是要临近今年的院试了。 按理今年豫州在打仗,这参加院试的人更少,可却因有个秀才身份就能免了上战场去,使得今年参加院试的人反而更多。 冷寂了几个月的城池,又忽然恢复了去年的热闹,安先生那边甚至是忙不过来。 周梨的及笄之礼,便是在这样匆忙的环境中办的。 但是她和白亦初都说好了,不可能说及笄就成亲的,最起码也要等白亦初金榜题名后再商议这件事情。 元氏起先是不愿意的,但是看到周梨还是个小个头,又想起芹娘生孩子那会儿险些把命都搭进去,心里也是有几分害怕。 便想周梨年纪这样小,若真叫他俩人成了婚,两个都不知轻重,到时候有了孩子,不是要周梨的性命么? 所以这不成婚也好,仍旧是未婚夫妻,这样也不用担心那些个事儿。 更何况,杜屏儿今年也是十八九岁了,不也还没出嫁么? 因此她开始着急起起杜屏儿的婚事来,与周梨和周秀珠商议,“要不就不等阿仪的消息了,他在外奔波,也不晓得究竟在何处?若是他不回来,屏儿难不成要一辈子在闺中待着了?” 周梨其实觉得杜屏儿也还没到嫁人的年纪,不过元氏催得紧,她还是去找了小韩大夫。 小韩大夫年初里因一手金针将那芹娘母女从阎王殿里拉回来,那正方脸的老娘和芹娘母亲嫂子没少在外替他宣传,导致他这如今医馆里,现在是女人来瞧病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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