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亦初本就是个聪明人,早就想到了这些,但如今听周梨这样直白地说出来,既担心她这话叫人听了去,少不得是要落个杀头的罪,又是对朝廷的失望。“他疑心重,宁愿用霍家那样的蠢物,也不愿意启用公孙家的人,早些将这一场战事结束,这样对老百姓们,到底有什么好处?” “再位之人,怕是早就忘却了初心,如今只晓得要如何谋住自己的位置,哪里会去想旁的?”周梨叹了口气,“那食君之禄分君之忧,其实就是天大的笑话罢了。” 随后看朝白亦初,瞳仁里满是真挚:“我们要在这个世道生存,总是不能独善其身的,我们也不求做个什么好人。但是阿初,往后你走远了,我也求你不要忘却你的初心。我想我爹给你当初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你一直待我如初,然我如今却希望,你这心底终保持此刻的清醒,到时候莫要被那权利富贵迷了眼睛。” 白亦初听着周梨的话,有时候总觉得她明明和自己一般年纪,却能想很多长辈们才会考虑的问题。 他认真地看着周梨,等她说完后才笑起来,“你真是个操心的命,我是什么人你心里还没数么?我求我所求,但却也不会去害谁。”当然,如果对方一定要为难,那他也不可能坐以待毙。 但是这些他没同周梨说,因为两人心中都有数的。就像是周梨说的那样,不去主动害人,但是有人害他们,他们也不会有半点怜悯之心,会毫不犹豫地将对方解决掉。 因为世道就是这样,他们想要活着,又要活得好,怎么可能保持一身清净?不沾半点污浊呢? 反正要周梨像是云长先生那样,她是做不了的。 她就是个俗人。 因为要临近腊月了,杜屏儿要出嫁,又要忙着过年,家里自然是忙了起来。 周梨本意是打算再雇两个长工回来,可元氏觉得家里其实也就忙这一阵子,到时候忙过了,大家也是闲着的,总不能白养两个人。 又道这一两年来,银子越来越不好挣。 周梨想着云众山他们也还没音讯,自己那银子多半也是撒了水里去,便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虽手里有钱,但往后要花的地方多了去。 这日元氏不得闲,只叫她去城外帮忙还愿。 正好白亦初也在家里的,周梨只喊了莫元夕一起,让白亦初帮忙赶着驴车,一起到城外庙里去。 这头毛驴是当初白亦初用柳小八卖狼皮分来的钱买的,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垂老了,走得慢吞吞的,白亦初在前头赶车,周梨和莫元夕穿得厚厚的坐在车板上,“过了这个冬天,让它休息养老算了,这么多年来,在咱家一年三百多天,没有几天是得闲的,几乎每天早上都要和元姨他们去市场上买菜,也是辛苦。” 她这话是和白亦初说,转头又跟莫元夕说:“换两马车也好,冬天不用这样受罪。” 莫元夕以为她冷了,把自己的手炉也往她手里塞去,“早该换了,就是夫人舍不得。” 白亦初在前面赶着驴车,只见着路边树上都挂满了冰凌,那风一吹便断裂开,直接砸落在地上,堆积得厚些的地方,很是容易叫车轱辘打滑。 他索性跳下车,“你俩坐稳了。”只瞧着这被大树包围着的路,一眼望不到尽头,时不时有冰凌落下来,车注定是不好走了。 周梨和莫元夕挨近了一些,再度觉得买马车的必要性,还说轮子到时候多使银子,要打好的。 正说着,在前面牵着毛驴的白亦初忽然站着不动了。 但驴车却惯性地往前滑去,周梨坐在车板上,生怕白亦初被撞着,只朝他开口喊:“你怎么了?” 却见白亦初回了头,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说起来周梨他们逃过灾躲过难,但是山贼这种事情还没遇着过,如今见着白亦初这行为举止 ,一颗心忽然也紧张了起来,只瞧着这四周的树林,安静得可怕,那冰凌断裂的声音,像极了刀子出窍。 她下意识捏紧了莫元夕的手,给了她个安定的眼神。 随即白亦初忽然喊她二人下车来,自己则往那老驴屁股上狠狠摔了几鞭,老驴一吃痛,叫着朝前跑去了。 “走!”白亦初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随即选择进了那旁边的结满了冰凌的林子里。 三人找了个被冻得僵硬的小沟渠藏住,不多时便听得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似有马蹄踩在冰凌上的断裂声。 就在周梨以为安全的时候,那些人忽然又折回来了,“搜,肯定是藏在这附近了。” 原来那驴果然是老了不中用,刚才虽然吃痛跑了几步,但是也没跑多远,就停了下来。 本来白亦初还想借机叫驴拉着车把这些人引得远一些,然后趁机带着周梨和莫元夕回城里的。 但是没想到,坏在驴的身上了。 但这事儿也不能怪驴。 林子里到处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凌,人走过的地方,总是能碰掉不少,他们三人很快就被这一伙人给察觉了。 白亦初第一反应是让周梨她们两个赶紧跑。 但却来不及,那些人骑着马,很容易就踏平了这枯黄的灌木丛,转眼便将他们给团团围住,手里的刀泛着寒光,周梨能从上面看到自己歪歪扭扭变了形的影子。 不过奇怪,她并没有那样害怕,而是冷静镇定地扫视着这一圈人,最终目光锁定再其中为首的那人身上,“这位壮士,看来你们也是受人所托,今日之事我不记恨你们,但也求做个明白鬼,好叫我晓得究竟是谁要对付我们,犯得着如此大刀阔斧劳烦你们来芦州。” 芦州她也待了这几年,有多少山匪土贼,心里是有些数,也从云众山那里听了些门路来。再看这些人的装束,一下就判断出来不是芦州人。 又细数了自己得罪的人,最一开始无非不过是清风书院和那吴同知他们了。 可是他们要对付自己,用不着等到今日,更不会用这些个道上的手段。 马虽然进了林子,但对这里的环境似乎不是很喜欢,一直不停地动着马蹄,让马背上的人摇摇晃晃的,气得一把勒紧了缰绳。一面拿余光看她,见她如此冷静从容,也是有几分欣赏之意,“难怪要老子山高水远跑来这芦州,本觉得对付你一个小姑娘实在是浪费了,不过如今看来,你倒也是值得的。” 只不过他眼里虽是有欣赏之意,但看周梨他们三人更多的其实是当看作死人。 所以也不瞒着她,“小姑娘你是个有主意的人,可是你还小,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世间的钱,哪里有这样好赚的?到底要分给前辈们一些。” 周梨听到这话,忽然就想起了早前那商会的几个老掌柜叫募捐,自己去没走他们的路子,直接捐去了衙门。 以至于许多商家都一一效仿,导致最后这商会组织的募捐,便不了了之。 她想到这一茬,不禁露出讥讽笑意,“这样说来,竟然是为了这般小事就大动干戈,可见他们也长久不了,成不得什么大事。”抬头看朝对方,“你说对不对,我一个小姑娘便将他们吓成了这般,这样的人能做什么大事?” 那为首的一怔,竟然觉得她这话是有几分意思的。但是很快又反应过来,笑道:“你果然很聪明,可即便如此,我拿人钱财,就□□,你们的这些事情,我可管不得,你到下头去和阎王爷说吧。” 说完,便朝着左右的兄弟使眼色,要叫他们上去,直接把三人解决了。 反正一个文弱书生和两个小丫头,哪里需要他亲自下马? 却不知道,也就是他歪头使人这一瞬间,忽然什么东西朝自己飞来,他下意识地躲,却不知道那东西的目标竟然是他□□的马。 马可没有他这样敏捷,结结实实挨了一记打,条件反射就抬起前蹄嘶鸣,然后疯狂朝前奔走,在树林里横闯直撞。 男人在这忽如其来的马儿发狂中,从上面给甩了下来。 没等他翻身爬起去捡刀。 已经有一双修长白净的手将刀先一步捡起来了,后背上被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压着,然后刀刃贴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满脸难以置信,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不敢相信地看着那个文质彬彬面若冠玉的白亦初,威胁的话语自然而然就脱口骂出:“狗娘的,小子你找死?” 但是这骂声和威胁并没有起到什么震慑作用,反而觉得叫他察觉到了冰冷武器划破皮肤的清晰感觉。 与此同时周梨的声音也响起:“这样的脑子和身手,也敢做这杀人的生意?”有着少女特有娇甜的嗓音里,那股子嘲风很明显。 男人想要挣扎,但他怕死,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文弱的书生不简单,如果自己敢动,他真的会用刀割破自己的喉管。 而且对方的脚,竟给了自己如重千金般的压力,狠狠地压在后背上。 也正是这样,男人才不敢反抗。 这个男人作为对方的首领,如今轻而易举就被白亦初一个看似文弱的读书人踩在脚下作为阶下囚,他那一帮兄弟也不敢轻举妄动、 主要是,他们一时间也不敢乱来,见着老大都被抓了,也不晓得对方究竟还有什么手段,生怕一个大意,就丢了性命。 钱可以再赚,买卖可以再谈,但命就只有一条啊。哪个会不惜呢? 然而周梨他们能有什么手段?不过是仗着白亦初会些功夫,且这些年还一直勤劳苦练,没有松懈罢了。 但是对于这么多人,他们三人是慌的,好在周梨很快冷静下来,与那男人说话,将大家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才叫白亦初寻得了一个绝佳的好机会出手。 方有了现在这一幕。 这不是什么谋略,只是事发突然而产生的最基本的求生意识罢了。当然,也还要双方有着非同一般的默契,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叫彼此都能明白各自的意思。 这其中但凡会错一意,这会儿他们三人早凉透了去。
第48章 白亦初目光冷冷地扫视着这一圈喽啰, 脚尖再度用力踩在男人的背心,疼得对方嗯哼了一声,他也是趁着这功夫, 一手把对方的腰带给扯下来,三下五除二就把人绑了个结实,然后扔到周梨和莫元夕脚边。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542 首页 上一页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