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也没有在这里多待,实在是外头总有个婆子探头探脑的,叫人心生不喜,多半也是得了陈家人的授意,所以看来,还是信不过自己和王洛清。 如此周梨便也就同陈茹这里告辞,叫她转给她二哥陈慕,云记那头的东西,一直都给他留着。 也是为了这个事儿,接下来周梨也就不常同陈家这边走动了,加上乡试也越来越近,她更没有了这 闲工夫。 只不过是去了弘文馆那里好几次,都见安家的房门紧闭,甚是好奇,只叫殷十三娘去打听,才晓得人回了乡下去好一阵子了。 周梨得了这话,便想着莫不是叫那黄石祥给伤着了,才领着安娇娇回乡,不然这马上就要乡试了,找安先生看卷子的考生该不少。 没料想,过了几日她来这头,竟然看到安家的大门又开了,几个秀才正从安家院子里出来,胳膊里都夹着些卷子,怀里还抱着些书本。 周梨不禁朝里探了探,只见安先生又将自己的生意重新做起来了,他也瞧见了周梨,只朝她招手笑道:“小周掌柜,快些进来坐!” 他这一喊,里头的安夫人便出来了,便过来拉周梨,好生热情。 周梨拒绝不得,只能和殷十三娘说一声,进去做客了。 院子是隔开的,一头给安先生做生意,帮考生们瞧卷子,一头则是母女俩在那边做些针线活,两不相扰。 她一进这小侧门,就见着安娇娇也坐在那里,正在做针线活,因周梨的到来,忙起身上前迎。 周梨只见她奇怪得很,不单是她的人气色好了许多,再没了当初这和黄石祥婚姻中的凄苦模样,那双眼睛似乎也是有些光彩的。 便下意识朝安娇娇问,“你这眼睛?” 安夫人比安娇娇还要激动,拉着周梨只叫她坐下,又忙将那些针线移到一旁去,然后一面给周梨上茶,一面看着女儿的眼睛,“你真是好眼力,一下便叫你发觉了。” “真能看到了?”周梨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抬起手到安娇娇眼前晃悠。 安娇娇脸上挂着笑,眼珠子也是随着周梨的手一起晃动,“这还假得了么?不过现在还不是看得很清楚,瞧着人啊树啊什么的,还是一团糊糊,不过比起从前的一片漆黑,还能瞧见这世间五颜六色,是再好不过了。” 周梨就更惊讶了,连忙追问:“莫不是这一阵子紧锁门窗,便是去寻了名医?” 安娇娇则摇着头,去屋子里端了瓜果出来的安夫人却迫不及待地同她笑着说道:“讲来你怕是不信,可这实在是件真切的事情。” “不是大夫看的?”周梨又疑惑起来,一时有些迫切地看着安夫人,只求她一次性将话给说完,莫要再这样吊自己的胃口了。 然后便听得安夫人说,“那一阵子,香附她们不是劝,叫我们回家看一看,总这样不顺利,别是祖坟上出了什么问题。” 周梨的惊讶疑惑一时都转变成了震惊和难以置信,“别同我说,真有这说法?”安娇娇这眼睛忽然看不见,果然是祖坟上出了问题? 安娇娇则叹了口气,“就是这样了,也难怪那年我就忽然眼睛坏掉了,不管吃多少药下去,都是没有一点效果,大夫也看不出个什么端倪来。” 直至他们家经黄石祥这事儿后,安先生也是有几分心灰意冷,的确是打算带着妻女回乡养老。 但是因为安夫人听了香附她们的劝说,便如何也要去乡下的祖坟看个究竟。 为此安先生拗不过她,到了老家便去请了个风水先生去坟头上,先生却说他家那祖坟地带了文昌,安先生不该只是个秀才郎君才是,应将来会是有大造化的。 安先生一直以来,也觉得自己是有些才学的,可偏没有那个命,只能中个秀才,再往上他就屡考屡败。 方歇了这门心思,一心一意教书育人,偏又遇到贾宝明那等心怀不轨之人,若不是自己还有妻女要负担,只怕早就心灰意冷寻一处庙剃了头发去。 所以当时得了那风水先生的话,也是信了几分,便给对方封了两个银锭子,让那风水先生帮继续看。 便做了决定,说安先生祖父的坟头有问题,像是叫人动过的,坟尾处泥土比别处要松动许多,而且还矮了些。 不过安家那时候也不宽裕,安先生祖父的棺材里,是没有什么值钱玩意儿的,那些个挖墓盗贼,是不该将心思打在这上面的。 于是便说也有可能是叫白蚁给蛀空了棺木。 因此找了个黄道吉日里,安先生花钱重新请了一副上等好棺木来,拿了一串钱找了几个劳力,又备了香火纸烛,便将他祖父的坟头给刨开,是准备重新将祖父好生收殓安埋。 说到这里,安夫人神态一下变得激动起来,“挖开的时候,棺木却是好端端的,大家正是疑惑,觉得我夫君是叫那风水先生给骗了银子去,哪里晓得一个看热闹的人眼睛尖,瞧见了那棺材上头有根长长钉子。” 棺材要钉棺,有钉子不奇怪,奇怪的是那钉子在棺材盖子正上方,正好对着里头死者的脖颈处。 于是大家急忙将棺木打开,只见那长长的钉子果然直接贯穿了安先生祖父颈骨,不但如此,那白骨骷髅头上,一双眼睛的地方,竟然塞满了黄泥巴。 周梨听到这里,已经是满脸的惊诧了,忍不住看朝一旁的安娇娇,“所以你这眼睛,是这个缘由才看不见的?” 安娇娇其实到如今,也觉得匪夷所思,一面点着头,“是了,那两坨黄泥巴从眼上抠出去,当时我就觉得什么眼睛里疼得要命,好像叫人从眼眶里活生生挖了眼珠子出去一般,就晕在了坟头上,等醒来的时候,眼睛便能看到些其他颜色,模糊能辨出些影子来。” 而那跟长钉子,风水先生说,则是断了她爹的文昌,以至于他这么多年,仍旧是个秀才身份。 也是如此,他们一家三口急匆匆赶回城来了,她爹今年也要参加院试的。 周梨觉得实在是难以置信得很,可是安娇娇的眼睛偏偏又是最好的证据,从安家出来仍旧恍恍惚惚的。 只迫不及待回家去,将此事告知了家里人。 得了这话,金桂兰就更是认定了自己命苦的缘由,在她这名字上,兴许早些改名,就不会白熬那些苦日子了。 香附更是激动得第二天就跑来看安夫人和安娇娇。当然主要是要看安娇娇的眼睛。 这算是一桩奇闻,而因为安娇娇的眼睛能看得见了,安先生对于今年自己乡试也充满了自信。 周梨将这事儿说给白亦初听,他闻言笑了笑,“这些个事情,可信一些,但也不能全信,不然人人都不努力了,只晓得去给祖宗找一块风水宝地便可。那要害人的,也不要自己亲自去动手,跑去将人家祖坟刨了就是。” 周梨听得他这话,不禁扯了扯嘴角,“那你觉得安先生今年乡试可是能上榜?” “他看了这许多卷子,只怕这其中的奥义规律已经摸清楚了去,若是不出什么岔子,卷子对上面考官的胃口,该是能的吧。”其实白亦初也不晓得,但觉得安先生最多,也就是在乡试上榜,再想往前走,怕是有些难的。 不过回头见周梨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便道:“你若不信,我们打赌。” “赌什么?”周梨还真不信。 “就先赌,赌注往后赢了再自定。”他见周梨有些不乐意的样子,便添了一句:“放心好了,那杀人放火的事情,我又不要你去做。” 周梨这才同意了,却是不服气,“别将话说得太满,万一是我赢了呢!” “拭目以待。” 两人说着话,就听到头上有一阵熟悉的声音,周梨抬头看去,果然是小狮子从自己手里抢走的那只木头鸟。 不由得一时想起那陈慕的本事,有些惋惜道:“可叹他一身好本事,就要折在家里人的手中了。”这放在自己那个世界,妥妥就是个预备的科研人员了。 白亦初何尝不是,他还满怀期待地等着陈慕将那会自己行走的木流马给做出来呢! 但如今陈家不接受,他们是指望不上了。 @无限 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木头鸟都在跟前了,小狮子很快也跑了过来,与他二人坐在一处说话。 哪里晓得,周梨回家的路上,忽然马车停了下来,随后便听得殷十三娘的声音,“二公子,使不得!” 然而陈慕已经从钻进马车里来,只见他穿着一身陈家奴仆的衣裳,看着光景明显是偷偷跑出来的。 “你这是作甚?”周梨也是被忽然闯进马车的他吓了一回。 “阿梨,你帮我一回吧。”他只朝周梨求着,身上的伤还没好,人看着也不精神,很是虚弱的样子。 “你要如何?”周梨有些害怕的,再叫陈家晓得,这怒火怕不是说几句话就能熄灭的了。 “我想离开芦州,我也不想做这不孝子,可是我实在喜欢,也觉得那些东西我是真能做出来的,我不敢说是能利国利民,但是最起码,能有大用处,可节省大家的劳力,便是那木流马,我若是能做出来,也叫老百姓们多省力。”但是他因担心父母晓得,所以不敢收拾行李,从前也没有仔细打算好,因此这手里也没有留余钱。 是了,照着陈慕的这本事和学习能力和思想的开拓,周梨是十分相信他能做出很多有用的东西来。 所以一时也是有些动心,觉得他有这样的大才,的确不该活生生因为家中要顾及体面名声,就给扼杀了。 但也不敢冲动就答应他,只道:“你要想好了,离了陈家,你就不是什么陈二公子,便没有许多人再给你方便了,而且你这名字,怕是再也用不得,到时候你从哪里去弄户籍?难不成做个流民一般,四处逃窜着?” 因此周梨是不建议的,这实在是下下策。 这和那温姑娘私逃有什么区别呢?只不过他是个男子,名声上不受损害罢了。 对陈家应该也没有什么影响,陈大人他们该会将此事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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