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难过的周梨听到这话,就更加绝望了。眼 睛微红,侧目看着元氏,“所以元姨,只要不动手打女人,就能算是好男人了?”这是个什么世道,对男人的标准就这样低了么? 元氏张了张口,她虽然不想承认,可好像世道就是这样了。 只怕人还要给许二德多贴上几道标签,比如他孝顺、他不去沾花惹草,不嗜酒什么的。 但那抱着孩子们掉眼泪的周秀珠却忽然开口,语气很坚定,“我可以吃苦,可是我不能叫我的孩子们过这样的日子。” 不过说完这话,她又气馁了,整个人好似被抽去了筋骨一般,软软地靠在身后的树桩上,“可是,许家怎么可能愿意放我走呢?更不可能让我带走苗儿和树儿。” 是啊。和离何其艰难。休妻倒是简单,可是凭什么?周梨也不愿意她姐姐被休,这跟和离是两个概念。 看着姐姐哭得这样难过,以及那浑身是伤,又瘦弱得可怖的许青苗,她终究是不忍心,走过去抱住周秀珠:“姐,你别怕,我会想办法的。”就算是现在没有和离的办法,那也要将姐姐她们先从许家接出来。 不能叫他们娘三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只是要想什么办法,最好是今天就将人带回家去,许青苗腿上的伤,有的都开始发脓了。 留在许家,只怕不但没机会治,怕是今晚还要挨一顿打。毕竟自己此前生气,将那许家老三的衣裳扔在水井里了。 许老太是不可能对自己动手,但会打许青苗责骂姐姐。 如果许二德能护着妻儿也就罢了,可是许二德明显是要做大孝子。 她一时也是乱了心神,只是为了安慰周秀珠,还是道:“姐,你带着孩子们先在这里等着,我回镇子上一趟。”又让元氏在这里陪着。 元氏哪里放心她一个小姑娘独自来回跑?自然是要跟过去。 周秀珠也不放心,虽不知道妹妹是去做什么,但必然是为了自己。她瞥了一眼下面泥塘边埋头干活的许二德,也看透了。 兴许许二德是个好儿子,是个大家眼里的好人。可是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他不能改变自己和孩子们以后的日子,所以指望什么呢? 但叫妹妹去替她奔波,她也不忍。妹妹才多大,身体又才好起来,自己这个做姐姐的不但不能照顾她,还要拖累她。 所以放开两个孩子一个夺步上前,将周梨给拉住,“阿梨,是姐姐没出息,家里那头不能替你出头,现在就更不能让你牵扯到这些事情里来。姐姐会自己想办法。” 周梨相信周秀珠是真的不愿意她牵扯进去,可许家的所作所为,和周家那边对自己不一样,周家那边,最起码目前一切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可是许家这边呢?她看不见,她现在只能瞧见许青苗小小的身躯上挂满了新旧伤痕,小树一岁多的孩子了,饿得连站都站不稳,姐姐一个二十出头的人,正是最好的年纪,这样的艳阳天却要坐在这样炙热的砖窑前添柴递火。 是,这世间过得比她们艰难还要苦的人很多,就比如像是元氏说的那样,许二德不算坏,最起码没动手打周秀珠。所以周秀珠母女三好歹还活着,没有被饿死。 但人是要往前看,只能是越活越好,所以为什么要和那些过得不好的比呢? 她将手从周秀珠那满是茧子的手掌心里抽出来,宝石一般的眼睛透着坚毅:“姐,和离的事情我们先不提,可今天我一定要将你们娘三带回桐树村。”
第23章 周秀珠满脑子都是周梨态度坚决的样子,等她回过神来时,周梨已经走远了,元氏安慰了她几句,叮嘱看好孩子,也急忙追去了。 周梨其实还没有办法,她这会儿只恨不得把自己脑子撬开,将脑花一瓣一瓣地掰开好好找找,能否找出个好办法来? 可是一路走到镇子,她都没能想到个办法。 连元氏在她身后说话,她都没听进去。直至忽然撞了人,她连忙给人道歉,却叫那人反手一把抓住,兴奋地喊着她:“阿梨。” 周梨这才发现,竟然是花慧。 她和庙里的师父来买些香烛,而且庙里也要过端午,所以她师父去买糯米了和粽叶,她在庙门口的湿地里拔了不少菖蒲,这会儿摆摊卖呢! “你怎么了?”花慧很快就察觉出周梨的状态不好,只连忙问着。“是你三婶的事么?”前阵子她奶去庙里看她,带了不少新鲜蔬菜去,说是周梨自己种,送给她的。也提了周家的事情。 花慧奶没舍得给儿子和儿媳,便拿篮子装着走了十里路送到半坡庙。 周梨摇着头,见她那许多菖蒲,便蹲下身来挑了几株,“这个还能种么?我在我家鱼塘边上种几株,怪香的。” 花慧一听,连忙从一旁的灰布袋子里捡了两块菖蒲根茎给她,“这个一块拿去种,一年就能发出一大片,剩下的一块放你家水缸。” 周梨连忙谢了,给她拿钱。 只不过花慧给拒绝了,“最近庙里不缺香油钱,来了个富人家的老太太,她去年在我们半坡庙门口歇脚乘凉,就进去烧了香求个大孙子,没想到她媳妇真给生了孙子,她觉得是我们庙里菩萨灵验,带了好些贡品来还愿不说,隔三差五还送了东西来。” 周梨听罢,脑子里却飞快闪过了什么。当下也顾不得和花慧说,只将几个铜板扔塞她手里,“那你帮忙上几炷香,求我阖家平安。”然后拿着菖蒲拉起元氏匆匆走了。 元氏不知她怎了,街上人多又没来得及问,直至在一处面生的算命先生摊前停下。 然后直接拿出二两银子放到桌上。 这反而叫算命先生愣住了,“小姑娘你这是?”见她身后还有元氏这个大人,示意她把银子拿回去。 元氏虽然一向都听周梨的,但见她把今儿带来的银子都白给这算命先生,有些急了,只拉着周梨小声劝慰道:“阿梨,我知道你心忧秀珠娘三,可也不能昏了头。” 说罢,示意她看这算命摊,压低声音说道:“他这里人都没有,而且又面生,分明就是四处跑场子的骗子,更何况你看这算命先生哪里有这样年轻的?只怕压根就没本事,再说真有本事,他怎不叫自己大富大贵。” 周梨知道元氏是担心她,但元氏这声音虽然压低了,可那算命先生想来也是听到了吧?她也顾不得尴尬了,只同元氏说道:“话是这样,可是元姨,世人都知道钱庄里全是钱,只要进去抢了,从此后就大富大贵,但为什么没人去呢?” 元氏没反应过来,“你这孩子,好端端的怎么说起抢钱庄?再说抢钱庄被抓住了得蹲大牢,说不定要连累全家砍头呢!” 周梨听到这话,赞同地点头道:“对啊,大家知道那里有钱,却又不敢去抢,就是因为付不起这份代价。”说罢,看了一眼那算命先生清冷的摊,“也一样的,先生他们就算是窥探了天机,可又如何?代价谁付得起?” 元氏闻言,恍然大悟过来,一时间满脸敬畏地看着那年轻的算命先生,心想莫不是真有本事?不然年纪轻轻的,怎么敢出来摆摊? 算命先生也是一怔,没想到最叫世人质疑他们身份的问题,一下叫眼前这个小姑娘给解释得清清楚楚,且又通俗易懂。但是不幸,他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天机,也不懂得窥探,就是给人测字打发打发时间而已。 顺便,体察体察民情。 不过又觉得眼前这小姑娘十分有趣,当即只笑问,“那小妹妹,你想求什么?”一面将她的银子推回去,“在下每日有一免费卦,你我有缘,今日白送你。” 周梨却没收银子,而是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要你算,我来算,你帮我传话。” “哦?”这算命先生越发觉得有趣了,只简单思考了一下,就答应了。 但仍旧没要钱。 周梨觉得他奇怪,他也说周梨奇怪,红口白牙什么都不懂就帮人断运势。 周梨只回了他一句:“运势在天,命却是在我,乾坤未定,我为何不能自己断?” 那算命先生听罢,哈哈笑道:“有趣有趣!” 元氏就这样在一旁听他二人说完,最后那先生也没要钱,只是元氏有些担心,“真能办好么?” “ 许成文也读了几年的书,许家这老太太就指望他光耀明楣,今年秋天他要去县里参加院试,为求一个秀才。只要能让他考上,那老太太什么不能做?”所以周梨只要那算命先生想办法让许老太太相信,许成文能考上秀才光宗耀祖。 但前提是,不能让周秀珠娘三在跟前,八字不合。 不然就中不了。 这样的话,许老太太肯定要将周秀珠娘三打发出去。 那自己将姐姐他们带回家,不就顺理成章么? 但元氏觉得这计划不行,再说那个算命先生一看就不是这本地的,面生呢!“且不说那许老三是否能考得上,你难道就不怕那算命的跟许老太说了实话?”还有,那许家的老太太精明多算计,万一不信呢? 许成文能否考得上,周梨不知道,但就算是没有考上,那又如何?这离考试放榜还好几个月呢!给姐姐争取了这几个月,也足够姐姐考虑将来到底要怎么打算! 甚至是她想拿会桐油铺子,都是能行的。 至于那算命先生就算是去和许老太说实话,自己不承认,反正他一个外地来的。再说自己看起来也不像是傻子,叫他去骗许老太太,还倒贴二两银子,这跟谁说,说也不信啊! 毕竟不符合逻辑。 而且二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自己这个样子也不像是能拿出来的样子。 不过周梨虽嘴上说得头头是道,把元氏彻底给说服了,但对于那个外地来的陌生算命先生,她心里是没有谱的。
第24章 所以心里忐忑不安,继续想第二个办法。 然而那算命的比自己所预想的还要能忽悠人,等她和元氏将这一次来集上的采买和一些伤药都买好了,他在人群里同周梨比了个手势。 周梨半信半疑,但还是去桐油店里探一探。 不想那许大嫂一见她,连忙拉她进店里说话,又见她一个人,不见那两个小的和元氏,只问道:“怎就你一个人?” “哦,我元姨带他们再逛一逛。”周梨一脸坦诚地回着。 许大嫂闻言,哦了一声,随后露出满脸为难的表情,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周梨见了,也是主动问,“许大嫂可有什么难事?” 许大嫂叹了口气,似乎很不愿意和周梨说一般,但踌躇片刻到底还是开了口,“你说我婆婆真是胡闹,路上遇着个算命的,说我们老三今年能高中。” 周梨心中一惊,莫不是这算命的真有两把刷子?面上却露出笑容,“那是好事啊,我可要提前恭喜,往后许家可就出老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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