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许老太觉得,明明是自己辛辛苦苦操持,许家才一日日好起来的。 所以每当有人夸赞她命好,娶了周秀珠这个儿媳妇,全家都跟着沾光,她就更恨周秀珠了。 许大嫂也不知道如何同许大哥说的,回来时已经拿了四两银子,直接就给了周梨,笑道:“那阿梨妹妹,你姐姐娘三这几个月就麻烦你了。”然 后喊着周秀珠,“弟妹,快收拾东西,等你们回来啊,咱们老三就是大老爷了,你虽没出银子,可也是大功臣!” 周秀珠面色恹恹的,一副不愿意同周梨回去的样子。 许大嫂见了,心想有这么个心机重又多算计的妹妹,谁愿意回去?更何况周秀珠还年轻,好端端的和许二德夫妻分离。 就自己也笑不出来。 东西收拾得倒是快,天色也逐渐晚,许大嫂催促着她们赶紧回,免得到时候摸黑。 说来也是可怜,周秀珠娘三总共就收出三个小包袱来,竟然就没有一样多余的东西。 不过想来也是了,周秀珠的嫁妆,就是桐油铺子。 至于置办的那些首饰,早就让许老太连哄带抢拿去换了银子。 他们一行人从小侧门的巷子里出来,王夫人早就在这里候着了,见周秀珠娘三背着包袱一起走,心底没由来一阵怒火,这许家是真做得出来,就这么把人赶走了。 又可怜周梨这年纪还小,终究是个没城府的,她就不想想,把她姐姐娘三带回去,平白无故加了三张嘴这日子可怎么过? 回头又和自家男人说起来。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只说在许家这一耽搁,终究是赶了夜路,等到村里时,已经戌时一刻了。 白亦初提着马灯心急如焚守在村口,见着她们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只是很快就见到了周秀珠娘三。 不过心中虽好奇,但见孩子们都睡着了,便没多言。 等回到家中,两个小的也醒了过来,正好吃晚饭。 只不过白亦初也不知道周秀珠她们回来,没煮许多,偏那两个孩子在许家几乎没吃饱过,如今也是见了粮食,忍不住添了一碗又一碗。 白亦初在一旁看着,心里有了谱。 许家不穷,两个孩子那狼吞虎咽的样子,只怕周秀珠在许家日子可不好过。
第28章 等周梨将周秀珠娘三安排休息后,元氏也重新煮了面条,趁着这吃的功夫,白亦初也问了个缘由。 对于这许家所作所为,难免是没忍住咒骂了几句脏话,又道:“你这姐夫还真没看出来?他是没个脑子还是怎的?那娘又不是他一个人的娘,可孩子和媳妇就他一个丈夫和亲爹,他怎么不分轻重呢?” “甭提了,我也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也不知道我姐这些年是怎么过日子的。今日若我不主动提,只怕她也是要硬着头皮把这日子过下去。”周梨叹气。她姐姐性格是软弱,但不代表笨。 只怕早些时候就晓得生在什么水生火热之中,只不过是联想到娘家这头就自己一个小妹妹,所以才不敢同自己说。 不过青苗被大房的孩子打,这个是最近才发生的,她是一点不知道。只是仔细来想,自己的孩子被打成了那样,夫妻俩竟然没有发现,说到底这做娘的也不是太称职。 白亦初又听才得四两银子,不禁眉头皱起来,“那你完了,若就住个几天还好,要是几个月,怕你爷奶晓得了可不得安生了。偏你们又只要了四两银子,那桐油铺子不是你姐的嫁妆么?” 这会儿已经吃碗面,元氏收下去了,屋子里也就她和白亦初。 白亦初虽年纪小,但周梨却觉得算是这家里唯一一个能同自己好好交流,且两人三观都相近的。 于是只叹着气,“嫁妆是她的,不过早年叫她婆婆把契约都骗到了手里去,虽然没有更名换户,但桐油铺子我姐也插不进去手,如今我那没用的姐夫又主动退位让贤。我今日开口要,许家怕是要当场将我撕成筛子。” 但这些其实都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周梨不知道周秀珠到底是如何打算的?只压低声音和白亦初悄悄说道:“他们到底是多年的夫妻了,我和我姐虽有血缘关系,可我俩在一起的时间,不过两三年,那时候我又不懂事,这姐妹情我暂时也不知道有没有,如今全靠着这点血缘撑着。” 白亦初一听这话,顿时明了,“是了,她跟你姐夫在一起六七年,感情肯定是有的,你现在就算是有心帮她把铺子弄到手里,可是回头她若和你姐夫和好了,你反而里外不是人了。”一面将周梨这话细细研磨,那周梨的意思岂不是自己和她,比她跟她姐还要亲近么? 想到这里,白亦初那眼角不自觉浮起些笑容来。 “可不就是这样。”所以铺子的事情,周梨想过了这几个月再看周秀珠的想法。不过她更好奇,“你怎么就这么相信我真能把铺子弄过来呢?” 白亦初嘿嘿一笑,“你三婶的事情,虽瞧着族里罚得不重,可他们夫妻哪里是这种肯受气的人,偏接二连三在你手里吃了闷亏。你三婶还好,破罐子破摔了,平时还能耍嘴皮子骂你,可她骂得越凶,村里人就越发觉得你大度善良,而你三叔更是憋着一口气,你说在这样下去,可别把他给憋出病来。由此可见,你本事还是有的。” 周梨却想,这扮猪吃老虎却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到底还是要自己有本事,叫大家心服口服,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披着这孤女的凄惨外衣博取大家的同情和怜爱。 因此目光一转,落到白亦初身上,“你看你在学堂里这样拔尖,先生每次看你那眼神都满是怜惜,要不你考个进士吧。” 原本四平八稳坐着的白亦初一时好似那炸毛的栗子一般蹦开,“不行!”他的梦想是学武,若是有机会上战场建功立业就更好了。 可是周梨怎么可能同意?只能以后慢慢劝了。 “为什么不行?”周梨没想到白亦初如此反应。 白亦初想都没想就脱口道:“我一个赘婿不配。” 周梨一开始总担心他会不会因为这赘婿的身份自卑。可后来发现完全是自己想多了。 于是周梨给了他一个白眼,“你也不用太激动,咱得先考秀才!”又瞧时间不早,“休息去了,明儿你辛苦几分,去学堂之前,把鸭鹅赶去鱼塘里,猪我喂。” 她琢磨着,今儿怕是姐姐也睡不着了,明儿两个孩子得照看,小树还好,问题是青苗那身上的伤。 因此翌日一早起来,就先烧水给青苗把身上擦拭干净,再重新上药。 和她所预想的一样,周秀珠果然一宿没睡,不晓得是去反思她这六七年的窝囊人生,还是在想许二德为什么不和她们娘三一条心。 反正周梨不知道,只是见她看着女儿身上的伤掉眼泪,便劝道:“姐,你也别怨我不体贴,可你现在心里难过没什么用,掉再多的眼泪,这事儿都发生了,总不可能你一哭,这青苗身上的伤就没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周秀珠哭得更厉害了。 反而叫许青苗过来拍着她的肩膀哄,“娘,我没事了,一点都不疼的。” 可孩子越是懂事,就越发衬托她这个做娘的不称职。她倏然站起来,“我不能就这样饶了他们。” 周梨一把将她拉住,“那你还要把人也打一顿不是?” “那难道就这样算了么?”周秀珠悔啊恨啊!心想自己怎么这样没有出息呢?说到底孩子被打,不都是因为她没出息,许二德又没作为么?若他们夫妻厉害些,那些毛头孩子哪里敢动自家的女儿,只怕还给捧着做小姐哄呢! 于是掩面哭起来,“都怪我这做娘的没本事。” 周梨看着她这样哭,实在发愁:“你别哭了,这眼泪也是要合理利用的,你躲在家里哭又没人晓得。赶紧擦干净,咱好好把这端午给过了。然后你再慢慢考虑,往后这日子要怎么过。” 周秀珠接过她递来的手帕,傻愣愣地看着比自己小了那么多岁的妹妹,一时间反而觉得,其实妹妹更像是自己的姐姐。 自己这过得一塌糊涂,还要妹妹来帮忙出头收拾烂摊子。想到这里,心里越发难过,眼泪掉得更凶。 周梨见此,实在是没法了,只起身牵着许青苗出去,叫周秀珠一个人安安心心在房间里哭过够。
第29章 可这但凡心里没病的人,没人劝了,哪里还能哭得下去?如此周秀珠倒是很快就擦了眼泪,又仔细将妹妹的话想了想。 自己得出息些,像个做娘的样子。可转而一想,她一个妇道人家,又能有什么本事呢? 一时间不免是一展莫愁。 可等她擦了眼里收拾好到院子里,却见着满院子皆是那欣欣向荣之态,墙角根下不是挂满青瓜的藤条就是接满果实了的辣椒。 桃树上也结满了桃子,这风一吹都能闻到桃子的香味。 院子那铺了石板的院坝上,铺着一张芦席,儿子就坐在上面,女儿和周梨元氏一起在旁边包粽子,两个孩子满脸都洋溢着她在许家没见过的欢喜笑容。 周秀珠看得心疼,尤其是瞧见妹妹那小手连粽子都拿不完,一面走了过去,“我也来帮忙吧。”说着挽起袖子要洗手。 周梨也不同她客气,“后院搭了个灶火,姐要不你把猪草砍碎,把猪食给煮了。” 昨晚来得晚,这院子里什么光景压根不知道,一个晚上又想起家里那点破事一味地哭,压根没留意到,这后院除了隔在墙下栅栏里的鸡之外,还养了猪,以及兔子。 还有那笼子里的鸭粪和鹅粪,就更加诧异了,妹妹这日子过得如此像样。 反观自己一塌糊涂。 不过她倒没有因为这鲜明的对比下产生什么嫉妒之心或是沮丧,反而觉得自己这个妹妹果然是个厉害的,自己该像是妹妹多学学才是。 不求有妹妹这本事,但求往后少叫人欺辱,如今孩子们也不用跟着过苦日子。 她在煮着猪食的时候,又将笼子里的粪便都清理干净。 而前头周梨他们包的粽子口味众多,是要给村里几个长辈家里送去,因此包得多,白亦初下学回来时,才收尾。 这一宿就煮粽子,隔天白亦初和周梨分别给村里几个长辈和周老太夫妻俩送去。 顺便提了一嘴她姐周秀珠回来的事。 但没说太多,周家老夫妻只当是回来过端午,没当一回事。 端午那日,周秀珠也带着孩子们去给周老太夫妻俩磕头送节礼。 只不过转眼间这端午过了,周老太听说周秀珠还带着两个孩子在周梨这里,果然不乐意,找上门来。 还以为周秀珠被休了,后听周梨解释,说那许家老三算八字的事,这才松了一口气。“既然是事关许家老三的前途,那是要紧事情。只不过你姐和你不一样,是嫁出去了的,你爹在时也没少补贴她,你可别叫她在这里白吃白喝。”当然许老太也不是多担心周梨,只是瞧着大房这些东西,都是将来要给周天宝他们三兄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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