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她才到花园中,便见着他的护卫乾一在那里候着。 “怎么了?”周梨问着,目光越过乾一朝着那静悄悄的院子里看去,只觉得不对劲,这两个夫人都不是那种安静之人,素来都是喜好热闹的,所以院子实在不应该是这样清净才是。 又问:“你主子呢?怎不跟着你主子?” “陛下还有政务与陈大人他们商议,乾二在他身侧,大人不必担心。”乾一恭敬地回着。 他们父辈原本就是那贞元公的贴身护卫,同甲字军一般,算是子承父业,所以他们如今也都追随在李仪身侧,且忠心耿耿。 周梨闻言,点了点头,继续朝院子里走去:“两位夫人闹了矛盾?”但也不必自己来劝吧? 乾一跟在她身后,小声回着:“这一阵子,倒也都安静得很,只是这些天,那冯夫人有些不对劲,属下已经让人请了韩大夫过来,想来很快就能得结果。” 不对劲,请韩知意?周梨当即就顿住了脚步,诧异不已,“有喜了?” “看着像。”乾一回着。他们兄弟几个虽是护卫,但因如今没有什么宫女和太监,所以这李仪后宅里的事情,他们也是略放在心上一二。 因此察觉出了这冯夫人不对劲,自然是立即找人。 周梨心想那也算是喜事一件吧,毕竟表哥年纪也不小了,有个孩子也不错。 哪里晓得这时候忽然听得那乾一忽然又道了一句:“不是才好,那一阵子主子并不曾回来。”说到这里,看朝满脸惊诧的周梨:“大人现在该明白,为何请您来了吧?” 明白是明白了,但是这叫什么事儿?一时只在那心中期盼着,这个冯夫人千万要争一口气,莫要出岔子,最好就是肠胃不好。 兹事体大,即便是现在没了后宫内院,但李仪终究是一国之主,若是他的后院里出了这等丑事,那岂不是……“去请韩大夫的人可靠么?” “是乾三。”乾一回着。 周梨方松了口气,一面较快步伐,朝着院子里去,“那郦夫人可是晓得?” “她察觉了些,已经得了主子的口谕,将其暂时软禁起来了。”乾一回着。 两人正说着,还未跨入院中,便见着韩知意和乾三一并来了。 周梨忙和韩知意细说,一同进入院中去,直径朝那冯夫人的房间里去。 她这屋子里就一个侍女,如今看着光景,显然也晓得自家夫人怕是惹了祸事,一脸的纸白,见了周梨等人来,更是吓得兢兢战战的。 而那冯夫人看到韩知意的一瞬间,脸上也闪过几丝惊慌之色,下意识地朝床榻上缩了缩身子。 但并没有什么用。 该来的一切还是要来的。 这个诊脉的过程有些漫长,最起码周梨是这样认为的,只见着韩知意时而蹙着眉头,时而又一脸忧心忡忡地看朝那面色不安的冯夫人。 余下众人都不敢多言,周梨也怕打扰了他的诊断,只能这样静静地等着。 好在韩知意终于诊断好了,为了谨慎些,他连悬丝诊脉都放弃了,直接就按住了那冯夫人颤抖的手腕,如今也是确定了结果。 一松手便朝周梨说道:“以是两月有余,只不过脉象不对。”说带此处,只朝那因为他这话而吓得满脸无血色瘫在床上的冯夫人看去:“你一直持续落红之状,且还伴随小腹时常绞痛,对不对?” 冯夫人咬着唇没有说话,倒是那丫鬟听得什么两个月有余,又想起冯夫人今日来的呕吐嗜睡等,不免慌张起来,但又听得韩知意接下来的话,便抱着些侥幸:“韩大夫,你是不是诊错了?我们夫人一直有落红,怎么可能?”她怕是正常的,因为她也晓得李仪因为科举之事,很久没回来了。 韩知意是这灵州第一千金手,于这千金科,他怎么可能诊断错误?但他知晓这丫鬟是门外人,不知这其中的缘故,便也没有生气。反而作为一个医者,他更多的是担心现在冯夫人的身体状况,“从夫人这脉象来看,九成九是那异位妊娠,如若当下不干净终止,夫人随时有性命之忧。” 他说罢,又细细问起那丫鬟落红的情况,以及腹痛的次数等等,最后便十分确定。 但见那冯夫人坐在床上沉默不言语,还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便晓得同她说什么都没用了,只便朝周梨示意了一眼。 周梨如今还在震惊中,这冯夫人不但真的有孕了,且已经两个月了,韩知意说的异位妊娠?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宫外孕?难怪那冯夫人的脸色那样差,只怕这一阵子也不好过。 这巨大的震撼,也暂时叫她忘记了到底何人是奸夫,只连忙与韩知意一并出了房间。 但鉴于对面还住着一个郦夫人,两人便到了花园里说话,那乾一则继续跟着。 李仪没有空来料理这等事情,全然交托给了他,即便眼下不要他来拿主意,但也要叫他知晓个头尾,到时候好禀给李仪去。 而到了这花园里,那乾一的怒火就再也没忍住了:“想不到主子仁义,没有限制她们的自由,哪里晓得竟然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来。” “你先别急,这孩子到底是谁的,还要由着你去查,你仔细些,别叫人探到风声。”毕竟终究不是什么光彩事情,所以周梨仔细叮嘱着乾一。 方细问起韩知意那冯夫人眼下的状况。 没想到果然真是宫外孕,所以要是这冯夫人还不赶紧终止妊娠的话,随时可能发生大出血。 那乾一听罢,却是咬牙切齿地毫不留情怒骂道:“这等□□,死不足惜!” “你冷静些,到底还是要从她口中才能探到那奸夫是何人,我观她那丫鬟,倒像是个不知情的,在她嘴里也不晓得能探得多少线索。”所以还要先稳住冯夫人。 乾一应着,一面和乾三商议着,亲自去查,将乾三给留了下来。 至于韩知意这里,周梨只叮嘱他便是杜屏儿那里,也不可露了风声,等着韩知意回去后,她便再度进了这冯夫人的屋子。 丫鬟见她来,求生欲满满地赶紧退出去。这个时候她觉得,这等密事,少探听为妙。 冯夫人还卧在床上,见着丫鬟都退了出去,唯独周梨一人在房间里,忽然笑起来,满来的自嘲之意。 等她笑过后,才缓缓地说道:“我真傻,本来我也是有机会与周大人一样站在前堂,可是我糊涂,我以为进了这后院,同郦紫玉那个蠢货比起来,我更能得到陛下的心,将来也许他念着我也算是与他同甘共苦,兴许将来也能荣登那后位。” 可是她没有想到,李仪当初那话并非是随口一说。也是她糊涂了,君无戏言,金口玉言,怎么可能让她们入了着后院后,再度插手朝堂之事呢? 但冯夫人她不甘心啊!她有的是才情和美貌,就一辈子锁在这院子里她不愿意,可李仪的眼里,似乎政务才是第一,她这样的美人,根本就算不得了什么。 她连个讨他欢心的机会都不多。
第153章 冯夫人的这些话, 本意是想找一个宣泄口,身边的侍女那样蠢笨,自己都不愿意同她说这些事情。 但周梨不一样, 她虽也是个女子之身,但却算得上是一个传奇人物,冯夫人觉得, 只有她这样的女子才能理解自己的无奈。 但是,她没有想到自己这满腹的雄才大略和野心没有得到周梨的半点认可,反而叫周梨十分无情地训斥道:“且不说你这心思不正,便是你这样的脑子,也万幸没有到十二属里去,不然早就去阿姊山挖矿去了。” 她这话太忽然,让冯夫人一腔的不甘心都堵在了胸口, 勃然大怒, 气得想要反驳周梨,可是一抬头对上周梨那双清亮的美眸,她不知为何忽然就少了几分胆子。 她总觉得这个看起来有些清瘦,算不得绝美的年轻女子身上,有种叫人敬畏的气息。 忽然,冯夫人觉得,周梨方才的那言语讽刺算得了什么?她眼里这种漠视才叫冯夫人的心里堵得难受。这让她心里产生了一种深深的自卑感。“你……” 周梨站在床沿前, 没有坐下的意思, 这样对比着床上因为腹中那团血肉而显得苍白无力的冯夫人,她的身影似乎有些高高在上。 她的目光,也是从上落下。 让冯夫人有种被她审视的感觉, 让她觉得浑身都十分焦躁,终究是将心底的不甘说出来:“你能说这话, 只因你的运气比我好罢了。”周梨只不过是比自己运气好罢了。 运气这种东西,周梨一直以为,如果真的存在的话,那他们的这一些人的性命就不会多次岌岌可危,在生与死的边缘来回折腾。 但是,现在的她早就没有了十五六岁时候的热忱和耐心,会细致又认真地跟对方讲述着自己曾经是怎么努力,才有了如今的一切。 没有必要了,因为有些事情一旦在心中认定了,那么任由自己这个当事人怎么辩解,于他们来说,都不过是一番托词罢了。 所以她没有去说年少时候几番几次经历的生死,才从那泥潭深渊里挣扎出来。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反而觉得这冯夫人是可怜的。 这世间总有一种人,自认为自己最为聪慧,看着身边忙忙碌碌求那一日三餐的时候,甚至觉得可笑,好似这世间众生皆醉他独醒的感觉。 眼前的冯夫人,大抵也是这样的,她的哪怕此刻是卧在床榻上,但她的目光仍旧是高于顶。 这个时候叫周梨想起了一句话,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于是她朝冯夫人说:“你也 是一个可怜人,如果你真的犹如你认为的那样聪明,那你不该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女人最可笑的,便是试图母凭子贵,也是这样的观念,让无数的女人为了生子大计而前赴后继,将自己的身体作为富贵权力的筹码。 可冯夫人不但是试图母凭子贵,她还想到了在外借种。 “你懂什么。”冯夫人斥责了周梨,她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下意识伸手朝小腹探去,动作显得很温柔,但没有一点作为母亲的慈祥,“如果陛下仍旧像是从前那样回来,这个孩子就不会是意外,那么现在也轮不到你在这里与我指手画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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