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仪的名字,最多最多就是叫一声杜兄。 但那给人的感觉,也是有种周梨说的那种尊崇感。 他心里也疑惑着,表哥身上到底有什么他们没发现的魅力,让姜玉阳这样尊崇他呢? 又听周梨说道:“而且,你看这姜公子,出身比咱好多了,谈吐礼仪更不在话下,还会功夫。”但是又有些疑惑,“你说他一个文雅公子,怎么会木工活,又会武功呢?好奇怪呀。” 白亦初一开始觉得这些没什么,技多不压身,多学一两样怎么了?可现在听了周梨的话,他也开始觉得奇怪,一时皱起眉头,对姜玉阳竟然也生出了几分怀疑。 莫非州府的事情,也是他哄骗自己的?可他又晓得这地窖底下藏着粮食,如果不是过命之交,信得过,表哥不可能将这样大的秘密告诉他。 而且姜玉阳这段日子里,从来没有任何歹心。 所以到底有什么企图? 这下该换白亦初晚上睡不着了,第二天主动跟着姜玉阳他们一起去干活,其实就想暗中观察一二。 可一天下来,发现姜玉阳除了中规中矩刨木头之外,什么也没发现。 于是起了亲自去州府一趟的消息,但是姜玉阳不可能跟自己去,他留下来自己也不放心,一时纠结不已。 最终只能将姜玉阳告诉自己,杜仪他们都在州府感染了时疫的事与周梨悄悄说了。 周梨得知后,半响没有说话,神情也看不出什么,可将白亦初吓得不轻,紧张得忙伸手摇着她的肩膀,“你怎么了?” 周梨倒是冷静,听到他的话,对上他那一双盛满紧张的眼睛,“我没事,我觉得他肯定骗了咱们,州府里要真有时疫,为什么这都快两个月了,一点风声也没有?” 她不相信有时疫,也不相信姐姐他们不在了,当即就转身进屋。 白亦初话还没说完,见她要走,只跟着进了屋,却见周梨搬开了桌子,分明就是要下地窖。 果然,周梨搬开桌子下了地窖,拿了所有的钱财出来,摊开一张蓝底花布,就开始要收拾行李。 “你要去州府?”白亦初见此,忙问。 周梨一便有条不紊地收拾行李,一边回着,“眼下我不信他了。”她甚至想,极有可能这个姜玉阳就是个坏人,至于如何知晓这里有粮食,没准是逼迫表哥,从表哥嘴巴里撬出来的。 “可咱们走了,他肯定马上发现。”白亦初说着,觉得这样贸然去州府也不行,这里怎么办?这许多粮食呢! 周梨心中却已经有了章程,“明日让小八去给人说一声,就说姜玉阳和咱们一起去州府寻亲了,以后不去干活了。”说话间,翻出一个小黑瓶子,“这是当初准备对付许老二的,今晚就给他下药,然后将他捆了,每日让元夕喂他一滴,让他起不来床,这么管够咱们从州府回来。” 白亦初心说一声佩服,接了药去,但一想起姜玉阳可能是被他们俩冤枉的,有些下不去手。可也没有证据证明姜玉阳是被冤枉的,毕竟除了知道地窖里的粮食,姜玉阳又没别的证据。 于是咬了咬牙,“好。”如果真错怪了姜玉阳,往后同他道歉再做旁的弥补吧。 反正这件事情,肯定要以自家亲人为主。 可怜那姜玉阳,像是往日一般吃着晚饭,吃着吃着人一偏,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还毫不知情的莫元夕跟柳小八吓着了,忙要去扶人。 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只见周梨和白亦初不动如山。 两人不禁也停住了动作,柳小八更是疑惑地来回看着他们俩:“这……这” “说来话长,我们今天怀疑他是个骗子,但也没有证据,只能暂时用这非常手段。”周梨说着,只将接下来自己和白亦初打算去州府的事情告知二人。 至于这姜玉阳,接下来这半个月里,得麻烦他俩看着,每日还要喂药。 柳小八和莫元夕一听,他们责任重大,且周梨和白亦初如此信得过他们,将这么多粮食都交托给他们看管,一时都郑重地点了点头。 万事交托,但其实周梨也不是很放心他们俩,但如今比起这粮食,她更在意的是亲人们的生死。 孰轻孰重啊。反正在这样干等下去是万万不能的。 于是两人翌日就拿了户籍,启程往县里去。 去县里得好几天的路程,不过两人运气好,遇到县里来的一队人马回县城衙门复命,见他们俩都是孩子,如今这天灾后孩子实在是稀缺,所以衙门里的冰人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忙着给单身男女配对。 那些个早过花黄年纪的女人,也能嫁个年轻的男人,就是为了让大家都成婚生娃。 毕竟,万事以人为本。 所以对他们也就额外照顾,叫他们跟着一起上了马车。 如此也是节约了一天的路程,两人到了县里,只觉得和镇子上也没什么区别,到处都是破破烂烂的样子,不晓得何时才能重新修建起来呢! 但也没马上忙着去州府,只先打听起州府的消息,毕竟这县城虽然也破,但人来人往是不争的事实。 很快便从一个开酒馆的掌柜口中得知了州府那边果然有时疫的消息。 掌柜是个热心肠,听闻他们是要去州府寻亲,想着这天灾之下,多少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他们两个小娃儿能活下来,真是苍生庇佑。 便只同他二人说道:“咱们州府老爷是个极好的青天啊!早的时候他就留在了州府里和老百姓们一起共抗天灾,这起了时疫,他也没跑,而且听说在他的控制之下,疫情一点都没蔓延,而且还有了好转,有的已经完全治好,从那劳什子的隔离区里出来了。” 不过他还是不建议周梨和白亦初现在去,只说等在过一段时间,那时疫彻底没了,再去也是一样的。 两人听了他这话,说不得有多高兴,只是有些发愁,这样说来姜玉阳倒没说谎…… 告辞了酒馆掌柜,两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最后在一处牌坊残垣下坐着休息。 周梨满腹后悔,“是我冲动了。” “不怪你,你是因姐姐他们的事心切,也许姜大哥不会责怪你的,更何况姜大哥本来就是个温文尔雅的君子,应该,应该不会和我们计较吧…”白亦初试图说服周梨不要为此有心理负担。 但事实上他也十分心虚。 而此刻在镇子上,如同活死人般躺在床上的姜玉阳,只觉得耳朵忽然发烫。 小时候阿嬷就说,左耳发烫是有人想念他,右耳发烫就是有人在说自己的坏话。 他此刻正是右耳发烫。 柳小八坐在床边,他这几日也不出去,十分尽心尽力地盯着姜玉阳,哪怕姜玉阳每日吃一滴药汁,动弹不得,但介于姜玉阳会功夫,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时时刻刻都守着。 此刻察觉姜玉阳面部表情的变化,想起自己死皮赖脸跟在姜玉阳身后求他教自己木工,他也耐心教授自己,眼下不免是有些心里过意不去,干咳了一声:“姜大哥,你也别怨我,我也没法,阿梨对我有救命之恩,虽然你对我也不错,可是对比起来,阿梨的话更重要,而且你有可能还是个骗子。” 然后似乎就给姜玉阳定义了身份打了标签,“你说姜大哥,你也是一表人才,识文断字的好儿郎,还会武功会手艺,任由去了哪里都饿不死的,你怎么偏偏不做好人,要做个骗子呢?也亏得阿梨阿初聪明,不然我们大家都叫你耍得团团转。” 姜玉阳不知道这些小家伙给自己吃的是什么,竟然叫他浑身虚软武力 动弹不得就算了,竟然还让他连话都说不出来。 听着柳小八的这些话,气得他面色胀红。 于是柳小八就以为他是听了自己的话后羞愧难当,继续劝着,“你看吧?你也是有墨水在肚子里,懂得大道理的,你自己都晓得这样是错的,为什么还要去干呢?” 而另外一头,在县城里坐在牌坊残垣下啃干粮的两人,也开始琢磨着,从疫情来看,对得上姜玉阳的话,那姐姐他们也就都还活着。 再有听酒馆掌柜说,疫情没死几个人,听说死的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老人家,因为知州大人的缘故,得到有效控制和治疗。 所以周梨的心就放在肚子里,毕竟表哥他们队伍是个年轻队伍,最大年纪的也就是元氏,也只是青壮年之际。 因此她一颗心是放在肚子里了,啃完了干粮和白亦初商议着,“要不回去吧。” 白亦初也想回去,但问题是回去了,如何面对姜玉阳? 可这事儿没法子逃避,两人最后商议,想着姜玉阳是个讲究人,如今如果不是因为表哥的话,不大可能和他们一起留在那小破镇子上住小土屋的,于是给他买了一条棉床单回去做道歉礼物。 这可是去年到今年,周梨第一次花钱,而且还是一两银子的大数目。 这一趟州府行,就在县城里嘎然止住。 不过因为路途也算是遥远,两人打听了县里衙门还有队伍要下镇子去,就在明日,便决定等他们。 这样可以蹭车,还能避免遇到野兽。 毕竟那些个野兽也是颇有些欺软怕硬的样子,若是见着人多,它们可不敢贸然攻击。 于是花了十来个铜板,在县里住了一夜。 第二天又跟着县衙门的队伍回小镇子上。 这波人还是此前那帮,见他们返回镇子上,不再去州府也没意外,毕竟他们这次回来复命,也晓得了州府出了时疫的事情。 只觉得周梨和白亦初此刻不去是对的。也提起了那位知府大人,“你们不晓得,这知府大人原来可是咱们的县令呢!” 听说是上京的贵公子,当初大家都十分不看好他,这样的贵公子来他们这西南的偏僻小县城,多半是在上京得罪了什么更厉害的大人物,专门了避难罢了。 哪里晓得这位贵公子倒是个做事实的人,在县里办了好几桩案子,还了老百姓的清白,处了几个权贵人物。 只是秋闱后,他就去了州府做知府大人。 他一连升了几级的官,大家一点都不意外,毕竟人身后有家世,人又是做事实有本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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