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衙门,各自走一边。 不过周梨走出衙门两步,便忍不住欣喜地拿起那地契左看右看,白亦初瞧见这虽然里衙门口不远,但是人来人往的,好生怕叫人一把给抢了去,只连忙按住她的手,“收好,咱回家再看也不迟。” 后面的柳小八添补了一句:“买了糖葫芦再回去。”他长了十二三岁,还没吃过这东西呢! 方才见周梨吃,瞧着可美味了。又想那正方脸好生抠门,怎么就买一串?没瞧见有三个孩子么? 糖葫芦的确不错,周梨想着买回去给小树儿他们,但是一想到价格有些美丽,转头便决定去买山楂回去自己做。 而他们这刚走,知府大人也从外归来,下了轿子进衙门里去。 正巧遇着那办理户籍的管事,便闲谈了几句,不晓得怎就扯到了人丁之上,只说那灾情时候 ,没了不少孩子,便问可有单独的女子来入户,好叫衙门里的冰人记了名字,回头去寻,与她找一户婚姻,看愿不愿意。 成了婚,就会生娃,人丁可不就来了嘛。 办理户籍的管事无奈笑道:“倒是有,不过是个小姑娘,她家里是有个寡母,但有她在,她那寡母应该不会再改嫁,何况方才询问户籍时候,她父亲已经走了几年,若真有那心,她寡母不会等到如今了。” 但随即又想起那个小姑娘询问了她姐姐入户的事情,想着也是个寡妇,便回着,“不过这小姑娘有个姐姐,也是没了男人,带着一双儿女,是与夫家是和离的。” 和离的婚姻极少,这一下就让知府大人想起早前自己下到一处小镇子上,倒是顺了一个小姑娘的意,帮了一回忙,照着那小姑娘的意思,是想给她姐姐和离,但那时候还没法子。 如今想起,发现自己竟然还能清楚记得起那小姑娘的相貌来,不免是有些好奇,也不晓得她那样聪明伶俐的姑娘家,可是逃过了这一劫难? 想到此,便顺口问起户籍管事:“这立女户的小姑娘叫做什么名字,又是哪一方来的?” 管事户籍想起前阵子那八普县令干的糊涂事,白白还了许多性命,也枉然了早前公孙大人辛苦治理,心中十分遗憾,嘴里则回着:“说来也是巧了,正是当初大人您所在的那八普县治下的一个小镇子上的,姓周,单名一个梨花的梨。” 他这一说,那知府大人公孙曜嘴角忽然就扬起了,为了州府琐事皱眉了一天的他就这样欢喜起来,“哈哈,果然是个聪明孩子。”熬过了天灾不说,还摸到了这州府里。
第37章 不过周梨的事情, 于这公孙曜也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插曲罢了。 因为这时候里头有衙差来禀,“大人,上京来人了。” 公孙曜闻言, 脸上的笑意便退了下去,眉眼里多了几分严肃之意,一面挑起袍裾, 快步朝着大厅去,还未跨入门槛,便见着里面穿着一身黑紫色衣袍的青年男子。 那衣袍与朝廷官员的袍服是不一样的,紧窄的袖口处绑着黑色的护腕,上衣更像是江湖人的劲装,下身的衣摆百褶至膝盖,上绣有着北斗司特有的图腾, 下蹬着一双厚底长靴。 听说, 他们那靴子瞧着和寻常无异,然却是内有玄机,这使得公孙曜不禁朝那一双鞋子多瞧了一眼,试图探查一二那所谓的玄机是什么。 原本正仰头看着厅中墙上挂画的那人闻得脚步声转过来,腰间挂着的佩刀微微晃动了一下,但见他抱拳举手,“下官乃北斗司二属天权, 来芦洲正是为了‘云台案’, 届时还请公孙大人帮忙协助调查。” 按理这个时候,朝廷真要派人来,那也该是查那八普县令私卖粮食一事, 派遣来的官员,应该是刑部才对。 可却派遣了这开国建朝后就直属天子所管辖掌控的北斗司, 且还是二属的人。查的又是二十多年前的云台案。 其实上京之人,多少对于云台案都有所耳闻,但究竟这案子内幕又是什么,却无人知晓。 公孙曜也是前几日收到了密信,才晓得这当年这所谓的云台案的犯人们,竟然有的就被流放到了这芦洲。 就在前年被把整个马家坝子都给埋了的采石场。 那时候自己听闻这采石场坍塌的案子后,还没来得及组织衙役救援,没想到芦洲的驻军就早早地赶到,自己这个八普县令,反而被拦在了外头,只做了些安排灾民的后续工作。 当时他便觉得奇怪,却不想原来那其中,竟是有云台案的犯人。 “那是自然。”他回了天权一句,却只觉得这案子已经二十多年了,那时候自己也不过七八岁的孩童罢了。而马家坝子的案子自己又没能亲自插手?如何帮?因此觉得十分为难,“只怕这案子办起来艰难,本就时间久远,去年至今又接二连三遭了天灾,怕是难以寻迹了。” 这些天权当然知道,不然自己也不会亲自来。不过他不喜欢公孙曜这种出生侯门贵族的公子哥儿,只觉得能办得了什么事?也没指望他能帮自己什么忙,今日来访,也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 如今听得他这话,也没觉得半点惊讶,闲谈几句,便告辞离去了。 却不知他的到来,却惊动了那藏在人潮中的一双眼睛。 买了新房子的周梨他们三人早买了山楂回去,她这会儿正与莫元夕一起做糖葫芦,小馋猫树儿和柳小八就在一旁盯着,恨不得那冰糖葫芦马上飞到手里去。 那房子是现成的,如今房契地契都在手里,钥匙也挂在身上,所以她回来后,闲不住的元氏和周秀珠就先过去打扫收拾,争取明日就搬过去。 这姜玉阳的叔叔虽不住在此处,但总在人家长住也不是办法,因此也是打算今日随意打扫一回,明日便搬过去。 白亦初对糖葫芦没兴趣,便与她们二人一并过去了。 如今这里也就周梨他们这一帮孩子。 糖葫芦做好,她和莫元夕原本是准备要做晚饭的,柳小八却举着冰糖葫芦跑来喊她,“阿梨,你表哥回来了,有事叫你呢!” 说起来,周梨还没能好好地坐下来和杜仪说几句呢!只见他忙前忙后的,也不晓得究竟是在忙什么?当下听得叫自己,只忙放下手里的活,叮嘱了莫元夕几句,喊了柳小八在这里帮忙,便过去了。 这院子有前后两院,中间还有一个小花园,园中设了一六角亭,周梨到的时候,只见杜仪一个人站在六角亭里,颀长的背影,给人一种极其孤寂落寞的感觉。 她不知怎的,忽然觉得这个表哥熟悉又陌生,走了过去,还未开口叫表哥,杜仪就已经转过身来了。 他脸色带着笑意,但也无法掩藏他眉间的疲倦,“阿梨,你来了,坐吧。”他招手示意周梨坐,自己也撩起袍裾在对面的小圆凳上坐下来。 小桌上有一壶热茶,几样外面点心铺子里带回来的小点心,很精致,但是周梨觉得过于甜腻,反而更喜欢莫元夕的蒸糕。 杜仪伸手倒了两杯茶,递给周梨一杯,没有一句叙旧的话,很忽然地就对周梨说道:“阿梨,我大概要走了。” “啊?”周梨捧着那茶,正要垂头抿,却觉得有几分烫,尖着嘴巴准备吹,忽然听得他这话,满脸的惊讶,“去哪里?” 去哪里杜仪也不知道,苦苦一笑,“暂时未定,只是这芦洲于我,似乎并不是那样安全了,我走后,屏儿便只能是指望你了,她不能开口言语,我放心不下她,却有不能带着她与我四处奔波。” 他目光有些飘得远远的,并没有打算和周梨交代一个首尾。 周梨也没有问,但猜到了几分,虽然心智是成熟的,但奈何身体的年纪只有这么大,多少还是有些影响了她。所以下意识就脱口问:“是马家坝子的事么?” 心想难到马家坝子被采石场埋了,这其中果然是有什么蹊跷?而表哥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如今正在被人追杀? 她是这样想的。 但杜仪却给误会了,再加上他一直以来都觉得周梨异常聪明,可惜是个姑娘家,若是为男子,将来不晓得要有怎样大的出息呢!所以就以为,周梨是知道了些什么。 怔了一怔,旋即略有些紧张地叮嘱着周梨:“此事非同小可,关忧大家的性命,正是如此,我才不敢继续在这芦洲待下去。”他这张脸,下面的人说,太明显了,如今北斗司的人来了,若是叫其撞见,只怕是…… 所以他必须立刻离开。 知道是有些仓促,更多的是不甘,但没有办法,他虽是有心报仇,可如今他更在意身边这些活着的亲人,不能叫他们牵扯到其中。因此这唯一的办法,只能是自己走远远的。 只有这样,才能叫自己放心去地顺着这马家坝子采石场坍塌的线索,查当年的真相。 而周梨听得他的话,也紧张起来。尤其是那性命攸关几个字,这可不是自己那个法治社会,这里是权贵的天下,庶民的命很不值钱。 所以她当即便朝杜仪拍着胸口表示:“表哥,你不要担心屏儿,我们大家都会照顾好屏儿,你自己在外也要当心些,等过了这个风头,过几年再回来,只是你在外也要千万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免得我们担心你。” 杜仪本来以为,以阿梨的性子,指不定会刨根问底寻个究竟,却没想到她竟然什么都没有问题,还道了这般情真意切的话。 他这个时候越发觉得对不起周梨他们,但却又没有办法,自己身上背负的太多了,不 提当年的冤案,便是这马家坝子里的上百条人命,自己也不能就这样罢了。 那些个被山石活生生压断气的,每一张面孔都是自己从小就看到大的。 “阿梨,谢谢你。”他心中感动,奈何现在却没有办法朝周梨有什么实质性的感谢。 只拿出了五十两的银票,塞给周梨,“这些钱,是我这一两年攒的,再多实在是没有了,权当屏儿的伙食费。屏儿那里,也有当初家里人的抚恤金和一些碎银子,我过几年若是没有消息,有好些的人家,你们便替我张罗,也不要人富贾如何,重要的是人品待她好,若是没有合适的,便一辈子叫她不嫁人也使得。” 周梨看着手里被他强行塞来的五十两银票,有种极其不好的感觉,尤其是听完他后面安排杜屏儿的话后,不禁吓得有些结巴起来:“你,你,表哥你这怎么像是托孤……” 杜仪垂眸,眼里满是苦笑凄然,“你便当我是托孤吧!屏儿女红做得好,往后她真没有能寻到一门如意郎君,你便帮她开一间绣活铺子,此事我已经与她说好了,开铺子的银子,她手里能攒一些,也不要多大,有一张桌子宽的门脸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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