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就是个黄毛丫头啊。李氏心里有些不甘,却终究不敢嘀咕出口,又唯恐丈夫再发火,连忙哄道:“我知错了,往后再不会有下回了。今日权当大人替我受了责罚,往后我拿那位顾姑娘好生供着。公主若是看她不顺眼,我也不会贸然出头,安生装听不见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柏世明见李氏被自己训得灰头土脸的,远处的下人也时不时往里头探头探脑,一时也心软下来。“说到底也不能完全怨你,也是我自己落了把柄在太傅大人手里。看来渭北一事,果然太傅大人盯得很紧。众人都说太傅大人是想向渭北求和,我看倒是不可能。” “不说皇帝也因为渭北的事斥责太傅大人了吗?怎么太傅大人还炽手可热的。”李氏小声低估道。 “住口!”柏世明忍不住又瞪了妻子一眼。果然朝政上的事自己与她说了也是没用,堪比对牛弹琴。他叹口气,摆摆手道:“行了行了,你只要记着我今日的嘱咐就行了。” 李氏恹恹点了点头,低头瞧见自己这身衣裳想起顾轻幼,忽觉自己傻气,好端端的跟一个年轻丫头学什么穿衣打扮,不由得瘪了瘪嘴,索性去换衣服了。 是夜,晚淮带来了一封顾医士的信。一如既往,义父的信没什么要紧的内容,除了说一些好吃好玩的地方,再就是讲一讲近来遇见的疑难杂症。其实顾轻幼对医术没太大兴趣,只是耳濡目染学了些,谈不上传承衣钵。 另外谈起的一件事是,义父说从前的常州守备高璟林已经擢升,如今似乎担着什么誉州骑都尉之职。看到这儿,顾轻幼想起来了,之前自己与义父曾受邀在常州守备府上的某处庄子住过一段时间,帮高府大小姐高璃月调理气喘之病。果然,再往后看,义父便是要自己再送些平喘的药过去,听说是药用没了,正在四处寻。 药不难得,方子自己也有,顾轻幼记下了这事,赶在春狩出门前抓好了几副药送了过去。 因为要出门,所以罗管事特意叫伺候惯了的素玉也跟着,又另外寻了知根底的小丫头,没想到是那位陆厨娘的女儿,名字叫晓夏。 “姑娘可要给这小丫头改名字吗?”罗管事垂眸问顾轻幼。 “你想改名字吗?”顾轻幼抬头去看晓夏。 “不想。”晓夏利落答了,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罗管事无奈摇摇头,心想自己合该给顾姑娘寻一个调教好的丫头,也不至于这般无礼,偏偏大人不同意,非说寻常丫头就好。 晓夏的性子跟陆厨娘倒是很像,紧锣密鼓地伺候顾轻幼上了马车,便开始跟她讲起了府里的趣事。顾轻幼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但因为身子不适有些晕车,因此总算能解乏,便听她叽叽喳喳地聊。 讲的竟然是云俏和孙姑姑的事。原来那孙氏自从入了庄子,仗着是从府里出来的人,自家闺女又是管事,经常对庄子上那些户头们吆五喝六的,浑然不把下头人当人看。原本从入冬到开春,户头们都有两月的时间歇息,可孙氏却只肯让大伙歇了过年的十来天,旁的时候不是让人开垦荒地,便是让人想法子凑贺礼,然后自己送到太傅府来孝敬。 这也就罢了,原本每年户头们能赚三四十两银子,可这年冬天过年的时候,孙氏竟给每户只发了十五两。大伙一打听,才知道剩下的钱都被孙氏用来给云俏添置嫁妆了。有户头家贫子女多,十五两银子自然不够一年的花销,她便怂恿着人家索性把养不起的孩子卖到自己跟前当小丫鬟使。户头们气不过,又不敢来求太傅做主,便去央求过去的老管事。老管事倒也厉害,寻了隔壁庄子的管事,特意打听出在隔壁庄子上养病的一位贵公子来。据说那贵公子可是位正四品大员的儿子。 孙氏听说之后果然动了心,三天两头让云俏过去给人送药送吃的。果然一来二去二人勾搭到了一起,又一拍即合地宣布纳云俏为妾。孙氏喜得接连做了四五身衣服,又逼着户头们每家交了份子钱,之后之前办了几桌简单的酒席,便将云俏和嫁妆一道送了过去。 说到这,晓夏也有点不好意思,但故事没讲完,她便红着脸接着说。如此又过了半个月的功夫,孙氏才渐渐觉得不对劲,即便是养病的贵公子,过年总要回府吧。即便不回府,家人也总要来看看吧。她慌了手脚, 赶紧着人去四处打听,这才知道那隔壁庄子虽然曾属某位正四品大员,只不过这庄子早已被转手卖了。至于卖给谁,她只打听到是位贵人,年岁不大,估摸着尚未成婚。如此,这贵公子到底是哪来的?孙氏赶紧把云俏叫回来细问,云俏也没多想,只说这位公子看着贵气,可平时举手投足也就那么回事,一着急骂人的时候更是什么浑话都说。 孙氏这才觉得不对劲,又细细多问了一番,更觉得根本不是贵公子的做派。于是便把老管事叫来问。老管事倒也没瞒着,笑着说那贵公子其实是他的小儿子,倒是的确有些腿疾,所以素来不见人。孙氏听完脸都白了,站在那劈头盖脸便开始骂人,但老管事素来有人缘,孙氏又已经把人都得罪透了,故而竟没人肯帮着孙氏,都帮着老管事劝和。再加上这会云俏已经有了身孕,又对那位假扮公子的小子也有了些感情,便也跟着使大劲拦住了孙氏,总算没把事情闹大。 不过这件事之后,孙氏母女倒是彻底老实了。据说云俏如今正在庄子上养身子,孙氏经此一役也没了斗志,只等着抱外孙子。那老管事倒也是厚道人,生的儿子其实也不坏,二人对孙氏母女还算不错,后来特意还去补足了礼数,将云俏聘为了正室。 许是因为分散了注意力,顾轻幼果然觉得头没那么晕。晓夏坐在她跟前,见她神色尚好,笑着捧了一碟甜梅子给她,又问道:“若姑娘是云俏呢?您会怎么做?” 素玉默不作声地看了晓夏一眼。果然罗管事嘱咐得没错,这丫头的性子的确太过活泛了一些。不过,她也没拦着,因为罗管事还说了,要是这样的性子能哄顾姑娘高兴,那也成。 果然顾轻幼并不嫌烦,反而笑道:“我若是云俏,过得也是现在这样的日子啊。” 这两种日子怎么能一样呢?晓夏没明白,但容不得她再问,随着众人身子向前轻轻俯去,马车已然停了下来。外头很快有人跑过来传话,说是大人还在忙,请姑娘自行换了骑马装去马场。那边一切都已准备妥当,戊字号大帐是归咱们太傅府的。 行程只有两日,但骑马装却做了三套。从大箱子里拿出来的时候,晓夏就开始纠结。一件是水袖百蝶穿花的肉桂粉缎裙,穿上后顿显腰身盈盈纤细,下头则配着一双收腿羊皮小靴。见这一套上身,素玉便替顾轻幼挽了挽月髻,用金雀发钗定住。 “太好看了。”晓夏眼巴巴道。“姑娘好像春日里的蜜桃。” 可惜水袖有点不方便。素玉不赞同。于是晓夏又翻出那套紧袖衣裳来,上身是月白色长枝花卉锦衣,腰身收得更紧,下身则是柔纱缎压着里头的浅蓝百褶裙,腰上搭着一抹穗带,轻轻垂下来,显得灵动可爱。这回素玉挽了流云髻,按照顾轻幼的要求,也不多做装饰,只用蓝松石蜜蜡的珠花点缀,又在耳畔串了两根银丝。 “这身也好看。”晓夏托着下巴坐在小几子上羡慕。“姑娘好像宝石蓝的景德瓷瓶里插着一朵白玉兰花苞。” 素玉深以为然,连连点头间却又想起当初顾轻幼初入府时的场景,烟柳色的短袄,双环髻上缠着不值钱的珊瑚串儿,脸色苍白,身子削弱。果真女大十八变,如今再看,顾姑娘竟不知何时出落得漂漂亮亮的。 两个小姑娘越看越喜欢,由不得顾轻幼抱怨腰身太紧,径直将人推了出去。 大帐一字排开,四面都用锦缎束住,中间有半截孩子高的栏杆隔着,既不耽误彼此说话,又多了几分庄重。自然,若觉得左右男子太多,亦可将锦缎放下,以作隔阂。远处,马场上四处扎着旌旗,显得热闹气派。一面山坡低些,是给女眷们跑马用的,里头不过是些小鹿小兔儿。另一面山高树密,正是男子们狩猎之用,略走深些,便能瞧见些凶猛异兽。 四处人都不少,顾轻幼只带着两个小丫头过来,倒是没引起什么动静。晓夏没见过这样大的阵势,捂着胸口不敢说话。还是年纪大些的素玉镇定,扶着顾轻幼坐在帐子里头,又从箱子里取了蜜茶沏上。左边的大帐似乎是位什么县主,右边的倒是巧了,正是睢王妃母女。似乎还有一位庶女在跟前,也不说话,只拿眼四处打量着什么。 林馥儿显然坐立难安,直等到睢王妃去了别的帐子说话,才终于能过来凑趣。“跟我那个姐姐一起出来,我可要烦死了。幸好她定了亲,早晚要走,要不然真够我受的。”她一上来便拧着眉头道。 “你这身衣裳可真好看。”顾轻幼迎着光微笑,云鬓乌黑,唇红齿白,让人看了就心里舒服。 “是吧。”林馥儿心情松快了一些,又拈了一粒枣子慢慢嚼着,却又说回刚才的话题道:“要是一会她过来跟你说话,你看在我的面子上,说她骂她都好,只别真生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她可是跟沐姨娘一样,属老鼠的,见缝就钻。” 顾轻幼被她逗笑,耳畔的银丝微微闪光,同她的眼眸一般,只道:“我才不生气。这样好的天气用来生气,不是可惜了吗?” “对啊对啊。”林馥儿连连点头。“可你不知道她这人有个毛病,好打秋风!” 不等顾轻幼问,她继续解释道:“沐姨娘也是这样的。当初沐姨娘进府的时候没什么嫁妆,偏偏又喜欢出来待客撑场面,回回从我母亲那要首饰要金鱼儿出来赏人。我这位便宜姐姐也有样学样,见了我的珠花就要借过去戴戴,十回倒有八回不还,可母亲分明也没亏待了她啊,只要是公中的,都是一样两份。我若发脾气,她就哭,一哭又哭到父亲跟前去,好没意思。” 林馥儿这样说着,顾轻幼也只当闲话听着。她从小到大都没接触过这些深宅大院的事,并不清楚嫡庶之间的关系,也不理解为什么人的肚子里可以有这么多弯弯绕。 不曾想,那位林馥儿的便宜姐姐竟然真的走了过来。素玉在一旁暗自打量着,才发觉馥儿姑娘说得并没错,这位姑娘虽是庶出,但其实一身穿戴并不差,缂丝的长袄配暗银绣花的月华裙,发髻间也不缺珠玉,虽比不上自家姑娘样样首饰都是顶尖的,但也很能拿得出手了。可见至少睢王妃没有刻意亏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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