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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照野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只得将话都咽了回去。 小姑娘站在一旁，局促不安的小声道：“公子，我阿爹，真的能好起来吗？要是能好起来，没银子的话……你……你就把我卖了吧，我如今长大了，能干不少活了，应当可以卖不少钱了的。” 顾照野心里一酸，瞧着这扎了个麻花鞭的小姑娘，温声道：“潇湘子是个好人，瞧病不收钱的。” “……还是收点钱吧。”小姑娘想了半天，她怕不收钱的话，这公子就给她阿爹随便治一治了，毕竟最开始她阿爹回来的时候，还是有不少大夫来过的，可后来家里的钱花光了，他们就不来了。 沈相宜挑开被子一角，顾照野见状忙按了回去，“你这是做什么？” “看看伤处，这位老哥喝了不少药，都没什么用，他这是伤了筋骨，成日的躺着只会越来越废，我瞧瞧他身上的伤势，可有伤骨头。”盖得这么严实，她瞧个什么劲？ 顾照野抹了一把脸，“那……那多难为情。” “你出去，我与这位老哥私下里聊聊。”沈相宜知道他是个不愿意走的，拉着他的手将人往外领，顾照野盯着这双柔嫩的手，这手与他的大手交握在一起，真是……格外的养眼。 顾照野没回过神来，就被沈相宜扔了出去，她反手将里屋的门关上，还上了锁，同样站在门外头的小姑娘抬眼看着他，“先前来给阿爹瞧病的大夫，都是要解开裤子看的。” “……”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顾照野有种无力感，他抹了一把脸，在厅里破旧的凳子上坐着，青至见状生了一炉子碳搁在他跟前，他指了指那屋子，“给他生两盆，他怕冷。” 青至只得照做，他送进去的时候，沈相宜只开了一个小口子，青至连床上的人都没看清，就被赶了出去。 沈相宜拿了几盏油灯搁在一处，细细看了看他从盆腔到大腿处的伤，微微拧眉，“大腿处的筋断了，内脏也有几处损失，若不是大夫医术高明，只怕也活不到现在。” 她紧了紧手上的手套，凑近细瞧了瞧，“这也是烈天弓贯穿的伤，边沙的秃子惯用的手段。我倒是有法子，不说让你恢复原样，但是能保你正常行走，不必日日躺在床上，只是……你少不得要吃些苦了。” 老哥一听能治好，顿时目光微亮，“苦不苦的，还能有在边沙的时候苦吗？他娘的，那些秃子那时候也不知是用了什么东西，一个个就像不要命一样，刀砍下去，削了半个胳膊，他们还能接着杀人，那一战，实在是渗人呐。”那一战，参战的人提起来心里都发毛！ “要将伤口重新扒开，将两条筋连起来。到时候你要自己自行康复……”沈相宜将银针取了出来，又拿了包药搁在一旁，细细的与他说了些后续治疗的情况。 他一时有些犹豫，“公子，我家中这个样子，你也瞧见了，囡囡的年纪也一天天大起来，我还得给她攒些嫁妆，若是能救，能不能用最便宜的药……。” 沈相宜听着他这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头愈发的苦涩，“分文不收，只是后续的恢复就要看你自己了。” 老哥怔了怔，抹了一把盈在眼前的泪，哽咽着道：“有什么苦的，我都不怕，我还想多活几年，替妻子送了那孩子出嫁，公子，你是个好人，若是手底下缺个洒扫的，不如就将这孩子带走吧，她跟着我这个残废，能有什么出路。” 沈相宜将药拿了出去，扔给顾照野，“煎药，一包是麻沸散，先煎，另一包文火慢煎。青至，和小丫头进来，帮忙。” 顾照野将药扔给青至，拍了拍手，领着小丫头进里屋，“照顾人是个力气活，青至那点力气不成，还是我来吧，我保证不添乱。”他一进屋， 瞧见这老哥光着锭，顿时又黑了脸，拿了个帕子，将关键的位置挡了挡，不自在的咳了一声，装作没事人似的问：“碳要不要再添一些。”
第162章 用顾照野的钱做善事 沈相宜看了眼屋子里，拿了一壶烈酒搁在一旁，朝这辛哥叮嘱道：“你要是疼得受不了，就喝一口，但千万不能睡过去。”那伤原本是很严重的，但是原先的大夫医术很好，将他身上的伤治得不错，所以沈相宜接手了，要省去不少的麻烦。 屋子里头沈相宜专注的给他治起了伤，顾照野在一旁做帮手，碳少了添碳，那灯不够亮了，就再将灯油续上，就这么一直忙到了月上中天，她抬手擦了擦额前的汗，不禁佩服这位辛大哥，疼得青筋直暴了，还忍着没喊，那一壶酒被他喝了一大半了！ 外头的小丫头扒在门边往里瞧，什么也看不见，她心里着急，又抱了脏掉的衣物去洗去了。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那扇门终于打开了，她将衣裳晾在屋檐下搁着的竹杆儿上，擦了擦身上的衣裳，提着一壶热水过来，“公子受累了，快洗洗手，歇一歇，灶房里我熬了粥了，不知道你们要忙到什么时候，所以一直温在那儿。公子……我阿爹，怎么样了？” 沈相宜就着她盆中的热水洗了手，温声道：“他已经歇下了，等他醒了以后，你记得将药熬给他喝，我过两日再过来一趟，伤口每日要换药，届时我会教你学会换了，我再走。” “换药我晓得的，阿爹先前每次出征回来，都是我给他换药的。”小丫头兴冲冲的抱着一个破烂的锅过来，拿两个有缺口的碗盛了，搁在桌案上，宝贝似的拿了一碟子咸菜搁着，“这是我自己做的，公子尝尝。” 顾照野伸了个懒腰，瞧着桌上的吃食也不含糊，捧着碗就喝了个干净，“咸菜不错。” “多谢公子，我阿爹什么时候能醒啊？”她局促不安的站在一旁，眼睛不时的朝屋里头飘。 “中午就该醒了，你也忙了一夜了，喝了粥去歇一歇。”沈相宜捧着粥碗喝了个底朝天，今天的顾照野，有些 出乎她的意料 ，所以她对顾照野也温和了些。 两人喝了碗粥，沈相宜朝她指了指屋里，“你去瞧瞧这会子醒了没有，若是醒了，就给他煮些有营养的汤菜。” 小丫头欢喜的进了屋，沈相宜拿起顾照野腰间的荷包，拿了几锭银子搁在桌上，见他那里头还有大面额的，又拿了张 五十两的银票 一并压在碗下，这才拉着顾照野出了门。 等小丫头出来的时候，就没瞧见人了，她一回头看着桌案上的银钱，顿时红了眼眶，她小心翼翼的将钱收了起来，犹豫了片刻，定了定心神，打算去集市上买些补身子来给她阿爹。 外头沈相宜与顾照野回了马车里，她有些犯困的靠着车身，脑袋随着车身摇摇晃晃的，顾照野坐得近了些，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沈小姐若是不介意的话……” “我介意。”沈相宜看了他一眼，又闭了眼养神，如今小寒初过，天气冻得厉害，马车里头还生起了一炉碳，车里暖和的很，她见马车停了下来，以为到府上了，推开车门一瞧，是家面馆。 顾照野朝她笑道：“公子今日辛苦，那一口粥想来你也没吃饱，我有些想念这儿的面了，公子可否赏个光？” 沈相宜如今是又饿又困，也就不推辞了，左右如今是男装示人，想必也没有人会瞧出些什么来，所以大大方方的进了面馆。 “两碗面，多加牛肉，今儿个这位公子结帐。” 店家一见顾照野来了，不由叮嘱道：“顾公子，小的说句不当说的，这男人呐到了年纪可要成家立业了，你这成天的在外头晃荡宿醉，这时候还不回家，你家里的那位妻子不得等急了？男人成了家，这心性就该定下来了才是，外头这些个，玩得了一时，也玩不了一世不是？终究还是要靠自家嫡妻过日子的。” 顾照野听着笑道：“店家说的是，我记下了，这不，与她一道来吃面来了。” 天都的水深，人也多，百家姓齐全的很，这样深的小面馆儿，知道的人也不算多，所以具体的客人是个什么身份，店家是一概不去打听的。 “哎呦，这这这……这就是啊？那小的可眼拙了，竟没认出来，不过细细的看，倒是有些像上回来的那位。您去坐着，面马上来。”老头眉开眼笑的收拾了桌椅。 很快那面就上来了，沈相宜的碗里头搁了大半碗肉，顾照野见状，将自个碗里的也倒给她，“今日公子辛苦，多用些，可别说与我一同出门亏待了你。” 沈相宜戳了戳碗里色香味俱全的肉，“我可是救人性命，你就请我吃这个道谢？” 顾照野忍不住笑道：“我那荷包里的银子你不都拿走了？如今也只能吃这个了，总不好让我去问青至借银子使吧？那我这颜面可往哪儿放。” 坐在隔壁桌吃面的青至与玉沁默默的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唉，跟了这么个主子，也不知道这日子到底是好过，还是不好过，总之是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嗯，那就先记下，等我治好了你哥哥了，你再请我吃大餐。”沈相宜斯文的吃着面，她身量纤长，十指也秀气，举手投足间是一股子淡淡的书生气质，像极了那饱读诗书的富贵人家屋里养出来的翩翩公子。 “成，请你吃全席，一百零八道菜，到时候你每样菜尝一口。”顾照野 一想到离别在即，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儿，他叹了叹气，忽的觉得碗里的面食之无味。 “其实……北境的将军也需 要你这样的 人才，你要不，考虑考虑随我进军营。”他玩笑似的开了口。 沈相宜摇了摇头，喝了口汤，打趣道：“到底是顾家的，怎么？这么便宜就想让我去卖苦力？那可不成，我在这天都的富贵窝里习惯了。”其实是不习惯的，她经常睡觉的时候，就会想起记忆里边沙的苦寒，这是两个极端，是让人无法言语的。 “成成成，我说笑罢了，你瞧你还急眼了。”顾照野笑着低头，捧着碗呼噜呼噜的吃面，他一连吃了三碗， 这才堪堪饱了，反观沈相宜，这一小碗还在慢悠悠的吃着。 后来因为肉实在是太多了，她实在吃不完了，盯着碗有些愁，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辛夷那小丫头穷的吃白粥，白粥里还水多粥少，可她呢，一碗肉都吃不下去！ 顾照 野凝着她，“吃好了？”
第163章 大伯父回府 沈相宜点了点头，又有些难为情，“太多了，吃不下了。”打包给别人也不好，自己又真的吃不下去。 顾照野端起她的碗，在她诧异的目光里呼噜呼噜几大口，她那碗磨蹭了半天的面就被吃了个精光，连着汤也没剩下多少了。 “你你你！你这人怎么……”沈相宜傻眼了，一时不知道要怎么讲这个事。 顾照野习以为常似的，拿了帕子擦了擦嘴，“不要浪费了，天亮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我自己回去。”这个时候这么多人，要是再瞧着顾照野送了她回府里，那还了得？她出了门，租了辆驴车回府，外头的天色灰蒙蒙的，起了些雾，纵是天亮了，也跟要天黑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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