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字一字地道:“所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如果不选我一切都不会发生!其实你早就后悔了,我明白你早就后悔了,那天在医院里,最后一刻,你握着我的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孟砚青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她临终前,曾经握着他的手说话,但是那句话只说了一半。 陆绪章的视线直直地盯着她,哑声道:“若有来世,你再要如何?是再不相见,还是再续前缘?” 孟砚青有些茫然:“你怎么突然非要纠结这个问题?你想这些没意义。” 陆绪章声音压得很低,低到了沙哑沉郁:“我想了那么久,想了十年,十年里,终于想明白了,你已经用行动告诉我了,重活一世,你连见都不想见到我了!我就是你人生中的错误,纯粹的错误,是你不愿意回头的过去!” 孟砚青轻叹:“绪章,真的没什么意义,现在的孟砚青不是以前的孟砚青,那时候她的想法也未必就是我现在的想法,人都是会变的……也许你应该意识到,我和以前不一样了,你非这样想,难受的只能是你自己,我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啊……” 陆绪章抿唇,泛起一个冰冷颓然的笑。 孟砚青静默地看着这样的他。 两个人相对无声。 良久,陆绪章神情挫败地道:“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孟砚青现在根本不敢惹他,小心地道:“什么问题?” 陆绪章:“那些嫁妆,以后你从法国取回来,你竟然要给他吗,你父亲当年把你托付给我,那些嫁妆是你嫁到陆家带着的,死生契阔,那是我们曾经婚姻的见证。你如果和他在一起,我竟然要亲手把嫁妆交给他吗?” 孟砚青微怔了下,有些困惑地看着陆绪章:“绪章,你到底是不舍得我,还是不舍得嫁妆,你——” 她简直无言以对,他怎么突然想到嫁妆呢? 陆绪章无精打采,颓然地道:“都不舍得,行吗?!” 孟砚青看他这样,深吸口气,便干脆下狠心:“行,嫁妆给你!” 她咬牙:“给你还不行吗?我以后嫁人的时候,我也不要了,都给你都给你!全都是你的!你高兴就好!” 然而,陆绪章听到这话,脸色却更难看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为了嫁给他,为了摆脱我,竟然连嫁妆都不要了,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还能这么解读? 孟砚青倒吸一口气。 她盯着他半晌,最后终于道:“我为什么要和你在这里说这种没意义的话,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我不理你了!我要休息了,我要睡觉了!” 从一开始,她就不该和他掰扯这些! 她是一个情绪多么稳定的人,是一个多么优雅从容的人,结果现在给气成什么样了? 睡前生气对睡眠不好,会影响身体影响寿命,这么愚蠢的事为什么会发生在她身上? 说完,她起身就要走:“再见,我睡了!” 走到一半,她突然想到了,回过头:“你赶紧走。” 陆绪章:“我为什么要走?我就不走。” 孟砚青:“这是我的房子,我不想看到你,给我滚出去!” 陆绪章:“那我也不走。” 孟砚青:“你凭什么不走?” 陆绪章抿着薄唇,倔倔地看着她。 孟砚青好整以暇,等着他的理由。 很久,陆绪章终于开口:“我晚饭都没吃。” 孟砚青:“?” 陆绪章:“我饿得走不动道了,走不了!” 孟砚青:“……” 她指着旁边被扔在桌子上的饭盒:“那不是你带来的吗?你怎么不吃?” 陆绪章别过脸去:“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饭。” 孟砚青好笑:“随便你,你爱吃不吃,你饿着了,难受的又不是我!” 陆绪章抿着唇,看着窗外,不吭声。 孟砚青不再搭理他,径自进屋,该睡的睡,人这辈子得对得起自个儿,和这种人生气不值当! 她躺在那里,准备睡觉。 她闭上眼睛,让自己睡觉。 她翻了一个身,让自己睡觉。 她平缓呼吸,让自己睡觉。 最后,她终于气哼哼地睡着了。 …… 再次醒来时,她还是有些气哼哼的。 想起陆绪章来,她便侧耳倾听了下外面的动静。 没有任何动静。 看来陆绪章已经走了。 她想了想,到底起身,想看看情况。 谁知道推门出去,一眼便看到了陆绪章。 清冷的月光自窗外洒进来,他孤零零地站在窗前,微垂着头,侧影孤冷而沉默。 孟砚青默了一会,之后伸手,拉了灯绳。 电灯亮了,彼此看到了对方眼睛里。 他眼底猩红,泛着血丝。 他像是被遗弃在黑暗中的小孩。 孟砚青轻叹了声:“这是干嘛呢,大晚上的,你——” 她无奈:“你已经年纪不小了,别熬夜别折腾,对身体不好!” 陆绪章无声地看着她,眼神落寞而可怜。 孟砚青倒吸了口气。 她告诉自己,她可以让他一下,她不是为了他,是为了儿子。 总不能把他饿死气死熬死然后儿子当孤儿吧。 大局为重,有这个父亲在,以后好歹能给儿子撑起一片天。 于是她到底道:“还没吃呢?” 陆绪章还是不说话。 孟砚青拎起来那食盒,打开看了看:“这是脱骨酥鸭,我最喜欢吃的,晚上没吃饱,半夜起来正好再来个夜宵。” 陆绪章蔫蔫地道:“都凉了,不好吃了。” 孟砚青便打开,放他面前:“我觉得好吃。” 陆绪章哑声道:“我不吃烤鸭。” 孟砚青:“可是我想吃,要不你去厨房热热?” 陆绪章:“你自己出去约会,我饿着肚子喝冷风,你晚上吃宵夜还要我干活?” 孟砚青便笑看着他,道:“绪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会烧火啊!” 她声音软绵绵的,有些撒娇,又有些哄着他的意思。 陆绪章静默地看着她,就这么看着笑意温柔的她。 他心思便有些恍惚,觉得自己穿越了时空,觉得自己回到了过去,觉得一切不美好都不曾发生。 他心里的痛苦便全都烟消云散了。 其实好像无论什么时候,她只要对他说句软话,他就觉得一切都很美好,美好到可以忘记一切不美好。 其实他为什么要伤心呢,这完全没什么好伤心的。 她这么好看,这么聪明,她当然没有任何不好。 要怪就怪叶鸣弦心机深沉,欺骗单纯无辜的她,哄着那么美丽优秀的她去爬城墙摘酸枣。 要怪就怪自己不够好,让她失望了。 一切都是叶鸣弦的错,一起都是自己的错,而她是不可能错的。 这么想着,他心里好受多了。 不过他到底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起身,拎起那食盒:“我去热行了吧。” 他很快给自己找了一个特别好的台阶:“给我自己吃,不是给你。” 孟砚青笑看他:“好。” * 很快就热好了。 夜深了,两个人坐在餐桌旁。 孟砚青:“几点了?” 陆绪章抬腕看表:“十点了。” 孟砚青蹙眉:“我睡了这么久?” 回来的时候也就七点多吧。 陆绪章看她。 孟砚青:“其实你饿着,你就自己去吃,犯不着闷在那里傻站着,多傻…… 陆绪章面无表情:“确实有点傻。” 孟砚青:“傻透了!” 说着,她打开那酥鸭,一时香味扑鼻。 按说热过的酥鸭不会再酥了,但是陆绪章热过的酥鸭依然看着很酥,只要用手轻轻一拎,骨头和肉就会分离了,外酥里嫩的样子。 她纳闷:“怎么还能这么酥呢,你怎么热的?你这技术没谁了。” 陆绪章:“不告诉你。” 孟砚青:“……不说就不说,还是吃吧。” 陆绪章眼睛看一旁:“你们带来的肉丁馒头呢?” 孟砚青:“干嘛?” 陆绪章:“想吃。” 孟砚青一时无言:“这是怎么了,气傻了?” 自己带来的脱骨酥鸭不吃,却吃她和叶鸣弦带过来的,他应该夺过去扔一边再用脚狠狠踩才对。 陆绪章别她一眼:“掐指一算,我最近一年已经吃了二十一次烤鸭了,腻了,真吃不下。” 孟砚青一怔,之后突然笑起来。 自打建交后,国家搞改革开放,接待任务繁忙,虽然以陆绪章的位置,他未必处处都要参与,但总是有些要紧的人物不好慢待。 来了北京就要带人家吃这北京美食象征“ Beijing Roast Duck”,一来二去自然吃得多! 她笑道:“行,那你吃馒头,我吃烤鸭。” 当下孟砚青美滋美味吃酥鸭,陆绪章从旁慢吞吞地吃肉丁馒头。 两个人之前吵也吵得差不多了,该吼的也吼了,现在一个人睡了一觉,一个人傻站了半天,都觉得太傻了,都没心情再和对方杠了。 这么吃着,陆绪章却道:“我突然想起来,你原来那些追求者也挺多的,你说这一个个的都跑出来,你能惹得起吗?” 孟砚青难以言喻地看了眼陆绪章。 她觉得大部分时候陆绪章这个人实在是精明能干,各方面都非常靠谱,还是特别优秀的。 但就是一遇到拈酸吃醋的事,那脑子就很奇怪了。 她摇头:“不会,我对我以前那些追求者没什么兴趣,既然没兴趣,那就无所谓惹得起惹不起。” “再说这么多年人家早就结婚生子了,谁还能眼巴巴惦记着,就这会儿我跑上门找人家借钱,人家说不定都装不认识。” 陆绪章:“对,谁要是纠缠你,你就张口借钱好了,一口气借五千。” 借钱是赶跑老朋友最好的办法了。 孟砚青继续道:“其实细想,曾经那些追求过我的,都是非常优秀的吧。” 陆绪章:“但你看不上他们。” 孟砚青:“现在回想,至少当时还是不错的,只可惜现在年纪都大了吧,最起码也三十出头了,再大一些的都奔着四十去了,这么老,我当然没兴趣。” 陆绪章咬着肉丁馒头的动作便停下来了。 他看着她,慢吞吞地道:“三十出头,老吗?” 孟砚青肯定地道:“当然老了,还是二十岁上下的小年轻更好吧。” 陆绪章顿时吃不下去了。 孟砚青给他补刀:“说实话,绪章,二十岁的你让我欲罢不能,现在嘛,就那样吧,毕竟你不年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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