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皱了皱眉,坐了回去,半晌,附耳在谢二嫂小声说了一句。 谢二嫂立即侧头望她,两人对视半晌,谢二嫂点了点头。 顾莞犹豫一下,最后十分光棍决定上就上,反正这辈子就是赚的,要是混成那个惨样她索性不混了。 夜深,当值差役已经坐在大铁门一侧的方桌旁昏昏欲睡,整个监房都安静下来,抽泣声渐渐停了,被细微的鼾声取代,再等半个时辰,连翻身的细微“西索”声也听不见了。 顾莞悄悄爬起来了,在谢二嫂的掩护下,一个深呼吸从栅栏缝隙钻进了隔壁监舍,她赶紧趴下,像隔壁牢房的人一样蜷缩在地上睡觉。 躺了大约十分钟,她慢慢地在地上蹭挪,等挪到边缘的时候,再站起深呼吸过去。 这样一间接一间,花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她终于来到最后一间了。 最后一间监舍是工具房,里面放了食盆灯盏灯油大小扫帚等物,边角还有一堆沾血的抹布和灰布囚衣扔在那里。 顾莞七手八脚移开大扫帚和那堆布衣,定睛一看,果然墙根糯灰剥落坑坑洼洼,已经被陈年雨雪浸透,还裂开一条缝。 她糯灰选了掉得最多的一块砖,从缝隙里使劲用手指头连扣带摇,成功取下半块砖,剩下半块往对面一怼,也掉下去。 第一块取出来之后,后面就好多了,顾莞取下十来块砖之后,剩下已经没办法再拿得出来了,她目测一下,应该勉强能爬进去了。 她趴下来先小心翼翼把头伸进去瞄了瞄,对面似乎是个堆放库存杂物的小院子,静悄悄的,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使劲把自己往里怼。 她很快爬过去了,赶紧跳起拍拍手和膝盖,又掉头钻回半身,轻手轻脚把大扫帚布衣等物拉回来把窟窿挡住。 顾莞终于站起来了,这是一个小院子,连日大雪终于暂歇,顾莞算了算日子,今天居然是正月初一,风送来一丝隐隐约约的鞭炮残味,积雪云被大风吹开,泻下一线朦胧月光,空气很沁冷,但很清新。 顾莞来了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清晰地见天月,哪怕只是一个框框大小的天空,她也不禁开心起来。 人只要不死,总会有希望的。 顾莞给自己鼓劲,连忙开始勘察环境,寻找暗渠。 这院子很小,趴着窗户房子一窥,原来这是堆放柴火的小杂库,冬日正用得多,堆得满满的,日日进出连门都没锁,不过现在没人。 她寻找了一阵,很快就找到了曹卒长所说的旱渠。 顾莞在地上发现两个下水道口,左边一个扒开积雪下水痕迹明显,右边那个可能由于位置设计得不太对,积水流不进去,积雪下一层灰尘败叶。 ——好好的监狱不会修旱渠,应该原来下水道设计不合理,重新修过后,原来那段两头堵上,废弃成了旱渠。 顾莞想明白之后,她进屋挑了条枯枝直奔右边,这井盖是青石镶铁榫的,非常沉重,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它掀起到一边去了,里面一层碎枝败叶。 不深,和现代下水道差老远了,大概只能一个瘦小的人猫着身膝行爬,身后是一铁栅栏,铁栅栏后已经用青砖封住了,她想了想,用带出来的木碗就着雪擦洗干净,舀了一大碗干净的雪,抱着小心翼翼往里爬过去。 刚开始有枯枝败叶,手肘和膝盖压上去“咯吱咯吱”,顾莞屏住呼吸尽量放轻手脚,很快没有了,黑乎乎的,不知什么东西西西索索,还碰到她膝盖,被顾莞锤了一下,老鼠“吱”一声,尖叫跑了,她捧着碗继续爬。 她爬到尽头,发现盖子在左手边,已经被抬起一半了,丝丝风从耳边过。 咦? 顾莞似乎有点明白了,这好像不独是个旱渠,好像还是个通风口。 她慢慢探头,瞄了半晌,很快发现,这是个病牢。 一种很难闻、伤病患者身上特有的味道扑鼻而来,还有血腥味,不少人挣扎声和呻.吟声,断断续续。 顾莞的心却一下子定下来了。 看来没错了。 是这里了。 曹卒长真是一个好人,收钱办事,没有蒙她。 …… 顾莞观察片刻,没发现有差役,这大过年的,反正这些病得快死的囚犯是不可能跑得出去。 她挪开一点盖子,跳了出去。 这是一个很大的囚室,陈腐的麦秆堆了大半地面,上面横七竖八躺了一地人,要么血肉模糊,要么脓血高烧,顾莞甚至见到一个可能的待了很久了,伤口似乎有白点在蠕动。 她一阵恶寒,赶紧绕过去。 顾莞很快就找到谢辞了。 他关在尽头唯五带精铁牢门的单独小囚室里,大约他会武,差役担心以防万一。 但谢辞现在的状态,是绝对不可能有什么万一的了。 他鲜血淋漓,湿透囚衣,双手拷和镣环,一动,叮铃铃作响。 他高烧,喃喃挣扎着,似乎听到踩踏麦秆的声响,突然用力翻转过来。 影影倬倬,他似乎看见过人影,这个往日鲜衣怒发骄傲肆意的少年郎,如今批头散发,一脸血泪,他挣扎地扑过来,镣环锁链撞击在铁栅栏上,叮当乱响。 他挣扎着伸手,抓住顾莞的脚踝,他哭着,仰着头,血混着泪落下,“我,我家没有通敌——” “没有!没有!……” 声音沙哑,仿佛砂砾反复磨砺出了血一样,杜鹃夜啼,他爬行着,另一只手抓住顾莞的手,“你信吗?你信吗?” 他喃喃地,流着泪问。 他神志不清,连顾莞都没认出来。 两人其实不很熟,一个长居外院肆意张扬,而另一个客居亲戚家中养于深闺,生性娇弱,男女七岁不同席。 大礼当日,她来了红,两人也就没圆房。 说来,成亲他是不愿的,少年跳着脚说,我咋就要娶个孤女呢?我要娶高门贵女、颜色最好的。 后来还是被压着成了亲,一身红衣的少年把胸前的红绣球揪下,有点不甘不愿地说:“以后你要知规知矩、管好院子里事,听见了没?” 潜台词,如此,我就勉强容下你罢。 少年把铃铃铛铛的东西都摘下来,展开被子把一边床给占了,呼呼大睡。 不算很开心的几桩旧事,却成为了原主过后黯淡岁月里最鲜明美丽的记忆。 顾莞不是小女孩,她倒是知道,谢辞既然把媳妇认了,谢家家风清正,父子都守着媳妇过,如果没有这场意外,原主大概也能幸福一生的。 谢辞也会长大,大约日后回忆起这些旧事,他大约也会会心一笑,给媳妇道歉的。 可惜,没有如果。 “你信我吗?谢家没有通敌,你信我吗?……” 他喃喃的,干涸的血迹下,唇白得没有一点颜色,脸上不知是血还是泪。 “我爹一生尽忠职守,我哥哥也是,也是,……” 顾莞心里不禁有几分难受,她这人最见不得忠良受屈了,人都死光了,昭雪有个屁用。 她说:“我信,我都信。” 她这句话一出,谢辞泪水滚滚而下。 他突然脱力,栽倒在地上,蜷缩着身体,失声痛哭。 呜呜悲鸣,像个负伤小兽。 顾莞长吐一口气,站了片刻,她蹲下来,一掀谢辞的肩,“你得活着,你家才有希望!” “你还有嫂嫂侄儿侄女和娘亲!” 你不能死,你活不下去,他们早晚都得死! 并且死得很惨。 顾莞用力晃着谢辞的肩膀,她也不想这么对待一个重病伤患,可是她也没有办法了。 她压低声音,对着他耳朵说。 在顾莞说出嫂嫂侄儿侄女和娘亲的时候,谢辞顿住了,高烧的混沌像突然被人劈出一条缝隙。 他霍地转头,望着顾莞。 他的眼睛很漂亮,眼线浓长,斜挑起飞,瑰丽精致,眼神澄澈,沾上褐红和泪,像一朵饱经流霜的蔷薇花。 混着斑斑的血泪,他的泪怔怔流下来。 “你说对吧。” 少年,我们互救,好吗? 作者有话说: 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来自大家都懂的,《琵琶行》 这次是成长型外挂哈! (后面写了一大段但删了,人物属性涉及剧透哈,剧透了就没这么好看了,阿秀后面再说哈嘿嘿) 最后,感谢所有等待和支持阿秀的宝宝们,爱你们~ 啵啵!!(づ ̄3 ̄)づ …… 还有,感谢46372295、梁熊熊、禪、沐音浅、侯斯顿之恋、28642974、小六子、兰泽多芳草、吨吨扔的地雷! 以及所有给文文灌溉营养液的大宝贝们!! 那我们明天见了!! 阿秀先去把魔尊的番外更了先哈哈
第3章 原来“病死”不是偶然,是必然! 囚室里没有灯,仅外廊火把传来的一点微光。 纁红与黑暗交织,他哽咽颤栗着,滚烫的泪自脸颊滑下,浸透了顾莞的指腹。 谢辞用力点头。 微弱的动作,但能看出来,他已经竭尽全力。 这就好。 顾莞松了一口气,她放轻动作把谢辞放回地上,冷静下来就好,有生存意志就好。 这么重的伤,没有强烈的求生意志只怕很难熬过去活下来的。 不过在此之前,顾莞得抓紧时间给他处理一下伤口。 她放谢辞之后,赶紧脱下自己的鞋子,从鞋底缝隙里头抽出一条很细很细的穿耳银钎——这是她为自己准备的,防身和担心镣铐什么的,没想到这会儿倒先用上了。 据说古代以簧片锁多见,技巧是找准锁芯,一按一退再旋转,肯费功夫肯花力气,并不难。 顾莞捣鼓了一阵,终于听见清脆“啪嗒”一声,她成功把精铁栅栏门打开了。 小心托着铜锁和铁链,把它放在地上,顾莞拉开栅栏门钻进牢里,揭开谢辞的凌乱破碎的衣襟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鞭痕刀痕纵横交错,烙铁的焦赤一块紧接一块,双手十指被拶指夹得血迹斑斑伸不直,她赶紧捏了捏指骨,万幸没有粉碎性骨折。 顾莞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一个孩子,甚至还没正式进军,至于吗? 她抓起木碗里的雪,用力搓干净手,最后把碗里的雪全部抓起捧在手心,用力捏紧。 ——她没有盐巴,啥也没有,只能这么硬着头皮化雪了。 原本该龇牙咧嘴的,但看完血肉模糊的谢辞,那点冷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顾莞捂了好一阵子,勉强化了一点水出来,雪水混着冰,勉强能作清洗伤口之用。 “你忍忍。” 她对谢辞说,谢辞无声地点了点头。 冰冷的水一倒上去用力擦洗,掌下的血葫芦般的皮肉当即绷紧抽搐了,谢辞紧紧咬着牙关捏紧拳头,一声没吭,也没有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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