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莞给你承诺了什么?是寻寻对吧?” 李弈冷冷道。 虞嫚贞像突然被掐脖子的鸡,嘶声戛然而止,她骇然盯着李弈。 …… 没有人比李弈更清楚江州一战的意义,中都计划失败,他全力弥补,唯有把谢辞拦截在江北他才有反胜之机。 一旦谢辞过江,他的潜在的劣势将尽显无遗。 李弈之盛怒,可想而知,他甚至隐隐生出一种宿命无力回之感,一如当初在寿台山万事俱备眼看成功却突然杀出一个冯坤。 他胸臆间翻涌的怒火咆哮着冲破脉管,只恨不得将所有人都撕成碎片,全部杀死!! 李弈拖着虞嫚贞往外大步走,虞嫚贞尖叫挣扎,这时候后墙传来模糊的“扑通”一声,是虞嫚贞的侍女冒险翻墙下水,拼命去找虞嫚贞最后剩余的人。 李弈厉声:“跟上去,一个不留!” 杀无赦。 李弈把虞嫚贞拖上马,翻身而上,“驾!”一声,直奔宁州而去。 李寻在宁州。 李寻不可能无故失踪,否则就是此地无银,另一个江南是朱氏的熟地,想避过她当然是要李弈安排才保险。 虞嫚贞尖叫起来了,她终于感到了恐惧,先前的所有胆气突然消息,心丧胆骇! 猎猎的江风扑面而来,沁冷带着水汽的寒,张牙舞爪一般。 过去半生,在李弈眼前翻涌,柔弱温婉的母亲,在抄家夺爵乱兵闯入的一刻触柱而亡,乱兵踏入她的尸身,那双大大的眼睛睁开着,死不瞑目。 父亲高健的身躯便佝偻,迅速老迈,历遍人世沧桑,最终死在了他八岁那年。 他一个人,带着几个忠仆,费劲九牛二虎之力脱离流放地,浅一脚深一脚,返回京城,却屡屡被人扫地出门。 好不容易他才站稳了,十八岁那年,迎娶新妇。揭开盖头,是一个眉目如诗如画美的美娇娘,她羞怯,温婉,和他默契投契,又聪颖,少年夫妻,两人着实过了好几年平凡夫妻的日子。 两人还在新婚第二年,就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当抱着那个小小的襁褓的时候,他当时眼眶发热目泛泪光。 他这半生,历遍人世沧桑,多年苦心筹谋,才终于有了今日。 父亲、母亲、死去的家仆,一张张或苍白或狰狞的面孔在眼前飞掠而过,冷风吹不灭翻涌的愤懑,他是真的恨不得灭了虞嫚贞! 一切都是假的! 毁天灭地的杀意让他失去了理智。 东去宁州,不过一百余里地,最好的战马全速疾奔,不过一个多时辰就到了。 李弈的心腹见了他和虞嫚贞这样的到来,大惊失色,但李弈已经翻身下马,一脚踹开大门,拖着虞嫚贞直奔后院西厢房。 他另一手,还提着一柄染血的利剑,眉目之间,砭骨般的杀意。 虞嫚贞一路尖叫着,拼命地挣动,已经筋疲力尽,但这一刻陡然平生出一股大力!她手碰到廊柱,她死死抱住了,李弈一拖,没动,再用力,虞嫚贞艳红的指甲划过坚硬的红木廊柱,翻起裂出了血,她心凉了半截,骇然大喊:“李弈!李弈!你真的要拉我进去吗?” 对,我是为了女儿,可你的这把剑,真的要指向女儿的咽喉吗? 尖叫撕心裂肺,虞嫚贞头崩额裂,满面鲜血,颈项掐痕深深泛黑看着骇人极了。 李弈粗重的呼吸,杀意凌厉,可就在这时,通往后院的廊道突然传来一个很轻很小的小步子奔跑的声音,哒哒哒哒,李寻往这边跑过来,稚嫩的小嗓子充满惊喜:“……不要,我好像听见爹爹和娘亲的声音!” 童趣稚嫩,熟悉极了,就是有点儿口齿不清。挨了耳光后李弈第一时间抱着孩子叫大夫,小小的女童偎依在他怀里,看他紧张,还抽噎地说她也不是很痛。 李弈骤然一醒,理智回笼,不知怎地,眼眶猝泛起一片潮热。 那小步子哒哒哒越奔越近,耳听就要转过墙角,最后的几息,李弈野兽一般喘息着,死死瞪着虞嫚贞,但他最后,甩下她,一转身掉头走了。 虞嫚贞被捏紧心脏一般的紧张,被重重甩在地上,却如溺水之人在最后一刻获得氧气。 劫后重生。 那稚嫩声音已经要转过墙角,她这个样子,她慌忙捂住头上的伤口,躲到花坛后面去。 李寻跑出来,她耳朵好了些了,脸颊的淤青还没褪全,但已经消肿了,看着有颜色但不恐怖了,粉色的蝴蝶结扎在柔软的发顶,哒哒哒哒跑出来,庭院没人,她有点小失望:“原来是我听错了啊,……” “对哩对哩,大姑娘,我们回去罢。” 几大一小,小姑娘被拉着手,跟着乳母和侍女回后院去了。 虞嫚贞抱膝坐在地上,惊骇过后,她捂住嘴,眼泪唰唰地下来。 李弈已经快步出了这处三进宅子,他在大门外站住,深呼吸,嘶哑冷声:“保护好大郡主,看好虞嫚贞,不许她与人联络不许她踏出这宅子半步。” “如果再有花样,就杀了她!” 李弈想杀了虞嫚贞,但最后女儿的出现,救了她一命,最终没杀。 “是!” 李弈冷声吩咐,守院心腹立即应是,已经快中午了,但天沉沉的,雾霭和阴霾弥而不散,在风中翻滚涌动着。 李弈翻身上马,青蓝氅衣迎风拂动,他阴沉着脸盯着灰色的长空,他恨道:“我不信,战不过谢辞!!” 心一狠,他一扬马鞭,嘚嘚的马蹄声倏地飚了出去。 …… 李弈的决心毋庸置疑。 但谢辞并没有给南方合军丝毫喘息之机。 入江州的诸将士抓紧时间歇息之际,和州至马头叽的载兵战船已经连夜大举往江州而来了。 谢辞在北岸诸多重镇屯兵三十万,余下五十万重兵尽数渡江压境。 许多没法参与水战的将士雀跃鼓舞,战意熊熊,那种躁动期待的氛围感染全军,士气推至了最顶点。 江州刺史府,临时设置为军议点的正厅内。 一副羊皮舆图拉开在大厅,江南荆南的局部放大图,已经用朱笔圈出了一个红圈,谢辞道:“接下来,我们的目标是松州至泯水一线。” 松州是大江南岸重镇,江州正东方向;而泯水则在江州正南,云梦大泽连同的一条丰沛支流。 可能谁也没想到,谢辞下一个战略目标的囊括面会如此地大。 不仅仅是地域面积线长。 松州再往东去,马上就到田黄川,此乃江南五世族之一的袁氏族地及主要势力经营范围,而田黄川的南麓连接的,却是五世族另一的蔡氏势力伊始。 都是一个连一个,而过了田黄川之后,一马平川,除了水路之外,敌军再无大型的陆路天险可守。 更妙的是泯水,它的东岸是荆南朱照普的势力范围,右边其实也渗透了小半,另外大半是衡越地方大营的势力范围。 衡越大营主将姓姜,出身江南五大族之一的姜氏嫡房,两名副将一个姓旁一个姓赵,都是姜氏的姻亲或家臣出身。 这次兵变,暴露朱照普的渗透,双方目前都还在扯皮着,针锋相对水火不容。 谢辞淡淡一笑:“对付李弈,还有什么比离间计更好使的吗?” 甚至不需要阴谋,明着来,就会让李弈大军顷刻暗潮汹涌了。 …… 谢辞令众军休整了一日,第二天天未亮,旋即发动进攻! 这一场大战,比先前所有渡江大战都要激烈太多,互有进退,由点到面,水路两路猛烈交锋,火花四溅! 李弈确实是个能耐人,田间等人的分析汇总能力也极其过人,开战第五天,战事最白热化之际,袁氏蔡氏、衡越姜氏,一开始倒算齐心协力的他们在面对凶猛的谢辞大军全力进攻,大江北岸二十万大军也渡江南侵,他们最终为了自己,开始把敌军往另一个方向推。 李弈立即传令朱照普,朱照普破口大骂,但他也不得不立即掉头去驰援衡越姜氏。 李弈的范阳军最是骁勇善战,分出十万兵马,正要驰援田黄川,千钧一发,李弈站在大帐的舆图之前:“不对!谢辞目标应当是自狭阴水道和平阳谷穿过,自背后奔希冀我们的左翼和后翼!” 田间一看,顷刻冷汗湿了一脊背:“正是如此!” 电光石火,他顷刻明了,左翼和右翼的后军,是联军中最弱的陇西闵氏和江南卢氏。 一旦有两支被谢辞彻底全灭,恐怕立马就会令所有人心下大凛,人人忌惮自危。 这此刻尚算凝聚的军心将顷刻四崩五裂。 谢辞此战的第一个目的,正是阳谋大乱他的军心,李弈神色狰狞了一瞬,他毫不犹豫下令:“张界,池广兴,尉迟林,赵悉,你四人各领两万精兵和三百战船,前去拦截狭阴水道和平阳谷的魏军,有没有信心!!” 张界四人,是匆匆收拢兵马折返的,浑身杀气腾腾,“啪”一声单膝跪地,其声震天:“有!” …… 暮色四合,平地起了风,云层遮蔽星月,黑魆魆伸手不见五指。 大军鳞动雷鸣一般的声动,原本北军是裹了蹄铁和军靴的,但远处隆隆颤动的声势,索性不再掩饰,撕扯掉稻草冲杀上去。 双方狠狠地撞在了一起,一场厮杀异常的激烈。 李弈麾下的这几个大将,异常的厉害,甚至这次平阳谷领兵的奔袭的是秦显亲自率兵,竟都差点吃了大亏。 最后还是刚刚自田黄川方向折返的顾莞和殷罗一行,他们喘息停在半山上,远远望见两方将旗所在之处厮杀都异常凶戾之际,秦显重重接了张界一刀,浑身一紧,两人竭尽全力厮杀,顾莞心头一跳! 顾莞知道这个张界啊,上一辈子李弈麾下除谢辞外的第一猛将,真正的李弈铁杆心腹,草莽出身,天生的悍将,非常厉害的。 秦显比他大了十几岁,寻常不显,但这种级别的交锋,她担心秦显要吃大亏! 她赶紧一推殷罗:“殷罗——” 一行人不顾危险,直接掠冲入阵,顾莞举起右手,直接放了一支精铁袖箭! “咻”一声激射而出,而殷罗直接夺了一匹马,疾驰冲出。 秦永受了伤,秦显一推他,反手一刀,张界接住,暴喝一声,声如霹雳。刚才张界一个横扫千军,险些削下秦显一条手臂。 千钧一发,殷罗杀到,反手接过秦永的长戟,一振臂,及时插入,格挡住了张界的刀势,“刺啦”一声火花四溅,这才险险把秦显救了下来。 齐.根断一臂,如今的医疗条件,等于战死了。 秦显险死还生。 但这张界四人异常了得,一步都没往挪,生生把谢军拦在狭阴水道和平阳谷。双方激战不分胜负,但谢军是有目的而来的,被这么一拦,李弈得以及时调整了战位,谢辞这一着战策就打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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