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兵士激动自豪油然而生,都下意识挺直了腰背, 让自己看起来更威风一些。 谢辞策马徐行在诸部的最前方,秦显梁芬秦永庞栎等将紧随其后。 只见为首一俊美威仪的青年将帅, 黑甲蓝披, 目若冷电威风凛凛, 松州的耆老望重并率先进城布防大将张慎已等在城门前,张慎笑道:“这就是我们谢帅。” 张慎冲谢辞一抱拳,谢辞颔首。 耆老望重们已经快步迎了上去,纷纷俯身见礼,谢辞立即翻身上马,将最前几排的都虚扶起。 为首的正是郭大侠郭秉源,是个四旬年纪方口阔面身材敦实的中个男子,一身簇新的褐黄色右衽武士服,他抱拳笑说:“我们松州百姓仰慕谢帅久矣,今日一见,果真人中龙凤军威赫赫,如从前所想一模一样!” 大家都很激动,有些年纪大的,想说话但情绪太激动了好几回都没说得出口。 谢辞抱拳:“感谢诸位今日之信重,辞定不负汝等望!” 他郑重说道。 又转身,冲夹道相迎的百姓们,气沉丹田,大声说了一遍。 当场,欢呼应和声如海潮一般,一瞬间就奔腾翻涌了起来。 这一刻真让人心潮澎湃,别说谢辞,就连他身后的秦显梁芬张慎庞栎等将都不禁面露激动之色,他们在外一贯都保持严肃雷厉风行的形象以统兵的,此时此刻,个个都无法抑制动容,左右环视。 即使流尽鲜血、负过不少的伤痕,此时此刻,都是值得的。 谢辞对左右颔首致意,郭秉源等耆望分开两侧,坐了一个请的手势:“请!” “好!” 谢辞翻身上马,后面的小将们校尉们下马腾出马匹,牵上前来,郭秉源等人也上马,就连白发苍苍原来要扶到里面坐轿子的耆老,也不愿意了,在兵士和小辈的搀扶下硬是爬上了马背。 他们在前领着,迎着谢辞并谢辞身后的大军,在全城百姓的夹道相迎之中,开进的这座南水大城。 …… 松江泯水一线大捷之后,通往江南腹心的水路进军通道俱已打通了。 休整了七八天之后,谢辞正式向东挥军。 他兵锋所至,陇西高氏、闵氏,西南平氏、简氏、和徐淮南下的乔氏、吕氏、王氏,都先后投降或者跑了。 他们的兵不多,多的一两万,少的也就几千家兵,但对士气的影响是巨大。 谢辞大军已经越过田黄川,兵锋抵达宁州之南了。 这是江南腹地的边缘,一旦再失守,谢辞将鲸吞并整个江南,再挟大胜掉头转向荆南,将大获全胜。 江南荆南,谢辞已经占据三分之一,并且牢牢卡在两者交汇的关键位置上。 偏战况急转直下,连续两天的投降和卷跑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李弈如今身处南军大营,谢辞位置卡得非常好,南军无法遁入城中让谢军打攻城战,双方目前屯兵于湖区和田黄川后的天丘山地一线,遥遥对垒。 刚刚又一个投降消息送进来,中帐之内,气压简直沉凝到了有如实质一样的压抑。 李弈端坐帅案之后,一动不动,脸色黑如锅底。 尉迟林大恨,再三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霍地站起来一脚踹倒面前的小几:“这些杂种!!气煞我也——” 是真的恨极,要不是长孙氏高氏等,松江泯水一线大战他们绝对不至于败得这么惨,但凡他们一边少跑一个,张界池广兴赵悉也不至于战死。 这么多年同袍,出生入死,说是异性亲兄弟也不为过,在场的,没有一个不伤心愤慨的。 但除了愤慨难过,还有对战局的沉甸甸的忧虑。 现在很明显,战况急转直下了,五五对峙绷不住了,谢辞大军彻底占据上风,步步紧逼。 谢辞其人,作战风格既慎又悍,奇锋频出,天生的战场统帅,他显然是不会犯重大的战事失误让他们获得可趁之机。 还有张界三将的战死,仅剩尉迟林三人,从前六将维持撑起局面的不过仅仅够,现在失去三人,后续只怕捉襟见肘了。 种种眼下困迫,种种不好的前景,不是范阳军不勇,是真的被拖后腿拖得很厉害。 尉迟林粗人憋不住,大骂这一声打断沉默。 李弈的神色不禁狰狞了一下。 然就在这个时候,守帐的近卫副统领林准撩帘快步进来,禀:“朱将军和几位罗将军过来了。” …… 战事到了如今,对前景困兽和焦虑的当然不止李弈一方。 能投降的,能见识不好就跑了的,都是小势力。剩下的诸如朱照普、罗治叔侄、江南五大族的萧氏、蔡氏、袁氏、卢氏和姜氏,这些要么本身就是大军阀,要么老巢族地本身就在江南,是没法跑的。 这些人,在此情此景,敌军压迫之下,反而高度团结在一起了。 战况环境恶劣,他们必须想出一个办法反败为胜。 再不济,也得先遏制住谢辞这士气如虹的势头。 朱照普来之前,已经通知了其余人的,罗治叔侄来得最快,袁氏卢氏和姜氏随后赶至。 朱照普和蔡和基已经商量出一个好办法,朱照普冷冷道:“他谢辞不是有民望,上下一心么?好!我们就从这里入手!!” 朱照普冷笑道:“驱赶贫民,作为我们的先锋军,顶在最前头冲锋!看他能如何,杀还是不杀?!” 杀,谢辞的神坛就崩塌了。 不杀,他必大败!! 朱照普一把推开军事舆图,上面大大小小的红黑箭头,他一点目前两军所在湖区天丘山地区域,这是接下来的战场。 贫民,五万够不够?不够是十万! 江南有是手无寸铁的贫苦褴褛蚁民! 将他们捉拿,驱赶上前线! 这一次,朱照普已经下令将荆南所有的火.药和桐油全部调往江南战场,竭尽全力,背水一战! 让贫苦渔民捆上火.药包,满满驱赶上战船,船上装载尽可能多的火柴桐油,这季节就是东风,来得刚刚好,乘着风一股脑乌泱泱往北军的战船阵冲过去,看北军敢不敢射杀?! 尽数射杀的话,谢辞的民望就完了,麾下将士恐怕也受不了。 而不射杀的话,君可曾闻火烧赤壁连环船?! 一旦成功,战船水兵焚毁殆尽,谢辞的水师就完了大半了。 至于陆战,更加简单,将这十万八万贫民驱赶在最前线,看谢辞大军杀不杀?! 不杀,他们可就要杀过去了?! 朱照普双目凌然:“此策若顺利,谢辞至少民望尽失,甚至我们还将立即反败为大胜!” 他霍地站起来,神色有一种狰狞的畅意。 萧氏、蔡氏等江南五大族,还有罗治叔侄,纷纷面露大喜,拍案而起:“没错!没错!!好计策啊!” 成功率非常之高啊! 气氛一下亢奋起来了,这些人,没有一个把贫民性命放在心上的,视之如蝼蚁贱民。 田间唐汾等人一听,面色丕变,彼此相视一眼,不禁沉默下来。 上首李弈一怔,饶是他满腔不忿沉沉,剑眉也不禁蹙了一下。 朱照普看得分明,于是他说:“殿下考虑一下,我们先去把人准备上了。” 他把话说完,坐了一会,招呼众人一声,蔡和基等人立即跟着出去。 大家分头准备去了。 …… 急匆匆的脚步声和兴奋的话语渐去渐远,帐内安静了下来。 日暮黄昏,连续七八天的春雨过头,太阳又重新露头,斜阳照在褐黄色的牛皮大帐之上,室内有些潮,也有点闷。 大家左右对视,不由讷讷,尉迟林憋了一会儿,小声说:“咱们真的要这样做吗?” 他是个武夫,但都有些不安,事实上在场人都是,但大家又深知,再不挽回战局,就彻底败北了。 大家忐忑着,俱抬头望向上首的李弈,等待他拿主意。 李弈日前的大战里,也负了点伤,春日潮湿,伤口有些反复,他卸下上铠,上身此刻仅穿一见深紫色的潞绸外衣,微微泻开领口。 今日之前,李弈从来未曾想过,有朝一日,他竟会面临这样的抉择。 一刹,他捂了捂额头。 他也没有坏透芯,霎时,他脑海浮现的是当初西北战场一幕幕,他和顾莞联袂为云北大仓奔走,热血奔腾。 那张英俊至极的面庞蒙上一层阴霾,触及底线了,一刹如钟鼓重击,心跳得很快很重,呼吸变得粗重,天人交战,怎么会这样?! 他咬紧牙关。 但,但他真的不想败! 他从四岁流放,徒步西北,父母惨死,他一步一步走到今时今日。 “我不能败!” “我不能败——” 过去种种,眼前翻涌,李弈眼眶潮热,泛起青筋,他霍地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厉喝。 所有人不禁一默,艰苦至今,死了这么多人,谁又想败了,下意识紧紧攒住拳。 李弈也分不清热汗还是冷汗,反正刹那之间,他浑身上下有头到脚都浸出了一层的潮湿,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战栗感。 但被逼到今时今日,过电一般的战栗之后,最终心中的天平还是“哐当”一声! 他把心一横,俊美的面庞露出了一刹狰狞之色。 他哑声说:“谢辞,是你逼我的。” 短短十数息,变得异常暗哑的嗓音,但李弈的神色已经平静下来了。 他慢慢说:“按朱照普说的做。” 昏黄的帐内,李弈慢慢抬眼:“要慎防后方,不能让顾莞等人伺机破坏。” 他异常的聪敏,已经想到后续了, 阴云被吹开,笼罩着半边天空,一般斜阳一般暮沉,中军大帐,被阴影笼罩住了。 李弈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庞在染上一层阴霾,他慢慢地说道。 …… 二月初十,江南发生了一件大事。 无数贫民男丁被无故捉拿,驱赶着往天丘山地和湖区大战场方向去了。 江南那么富庶,贫民多吗? 多,很多很多。 江南水网密布沃野千里,有蚕有丝,但田不是佃农的,桑山和蚕坊丝厂的收益也贫民没有多大关系。 江南天高皇帝远,却是国粮仓地,国家重视遣送各种官员,官绅盘根交错贪婪侵吞,早已胶着了一般,田很多地很多,但都不是原来的农户的,昔年神宗年间十户农籍,如今还拥有田地的平均一户都不到。 那田地丝农渔民等等都到哪去了,他们还干着呢。子子孙孙,田越种越少,到最后成为佃农,卖儿卖女卖自己;没卖的,苛捐杂税徭役一年比一多,渔民没吃上多少鱼,贩盐的走破了草鞋,家里孩子饿死却很多,吃不了一口的咸食;纤夫力工每天拉船挑担,瘦骨嶙峋一日一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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