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说过了,谢家出事之后,徐氏母子就被原主的继父扫地出门到庄子上去。 其实最初最初的时候,两人还没到肃州的时候,谢辞就说过要去信给秦瑛,让家里稳定下来之后,就让她雇个镖局去中都接人。 只是后来谢家一直没怎么稳定过。 再后来,谢辞收回谢家卫之后,和顾莞商量了一下,让谢梓南下中都把徐氏母子带回来,如果她们不愿意离开中都,那就重新另找个安全的庄子先安置下。 只是谁料后来会发生这样的变化,谢梓还没回来,西北战场就连番巨变,然后谢辞直接投在冯坤门下,被调任回京了。 冯坤既然用他,那必然是先起了他的底,不知道徐氏母子的存在不大可能,那时正值谢梓重新安排小庄子,必然也暴露了。 于是南下的路上,谢辞特地传令,索性把她们母子带过来,和顾莞团聚了。 初秋,午后阳光微微,谢辞站在树荫下,面庞和带着麦浪味道的风一样带着微微干燥的温暖和柔和,他轻声和她说:“你是不是想念她们了?” 原主的人生轨迹其实很简单,这辈子最大的伤痕和烙印大概就是母亲把她留在忠勇公府后改嫁,之后还生了异父弟弟。 母亲有了新的家,而她,不愿跟着一起去闵家,形影孤单,寄人篱下。 顾莞:“……” 但徐氏已经拉着那个小男孩快步走上来了,到了三步外停下,谢辞体贴松开她的手,退后一步。 顾莞:“……” ……其实最近的事情实在太多,她都已经把徐氏母子忘在脑后了。 不不,主要原主对留下她另嫁的母亲有着深深的怨,最重要经过五年的艰难流放生活,曾经对母爱的期待的心早已被现实磨砺得一干二净了。 所以给顾莞留下来的深刻记忆画面,徐氏母子一桢都不占。 所以她并没有太把原主这个恋爱脑母亲和异母弟弟放心上,想着不连累对方,再适当拉一把保证安全,就当为原主尽了义务,这就可以了。 这真是一场超级意外的见面,顾莞惊了一下,无奈,只好赶鸭子上架了。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徐氏似乎并非原主和她以为的那样,不爱原主不把女儿放在心上。 “元娘,元娘!” 徐氏克制地站在三步外,小心上前一把,试探着拉了顾莞的手,没被挣开,她泪花立马涌上眼底,竭力忍住,这个和顾莞面相有三分相似、但留下了不少岁月痕迹,看着疲惫但能看出曾经是个大美人的妇人喜极而泣,“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阿娘曾经去过铁槛寺监狱想打点,可是,可是……”可是那点钱,如泥牛入海,她很快就被撵走了,连停留都不许停留。 她甚至回去求过原主的继父,但那个男人果然无情寡义,徐氏跪哭崩溃毫无作用,当天就被拉上马车送回庄子关着了。 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喜极而泣,伤心悲痛,两年多时间的担忧和急切决堤般涌出来。 顾莞不禁和谢辞对视一眼,额,这和她想象中的有点不大一样啊。 有道爱情和咳嗽是藏不住的,其实母爱也是,顾莞能感受得到,徐氏不是装的。 那个小男孩怯怯看着顾莞,但看眼神并不意外,显然经常听母亲说顾莞的。 顾莞被徐氏抱着,僵了一下,很快感觉眼泪濡湿了她的肩膀的软甲的衣服。 要是对方无情无义吧,顾莞可是很擅长对付这种人的,但现在这样,她只能够拍了拍徐氏的后背,“娘,我很好,我没事的。” 徐氏又哭又笑,松开顾莞上下端详了很久,又破涕为笑,拉着她往正屋去,“娘做了菜,还给你做了衣裳,你瞧瞧?” 很一大桌子的家常菜,每一碟子顾莞曾经很喜欢吃的,衣裳春夏秋冬都有,并且不止一年不止一套,针脚非常平整细密,显然极用心。 顾莞翻了翻记忆,才想起其实每年徐氏都会使人往公府送衣裳,针脚也是这么平整细密的。 原主对徐氏有怨,根本没有留意到,但顾莞回忆的时候留意到了。 并她很敏锐发现,徐氏其实疼爱她比小男孩还要多得多。 真把她整出一头小问号。 “你都长这么大了,娘都不知道,娘明天改一下,把肩膀和裤脚放一放,应该就能穿了。” 顾莞赶紧说:“不急不急,您慢慢改吧。” 吃完晚饭,徐氏又搂着顾莞说了许久的话,然后又翻出衣服看她试穿,顾莞只好试了,人家这么真情流露,她也不好推拒绝。 最后她抓抓头,既然这样,她也会照顾好任母子的。 啊! …… 这徐氏顾莞简直招架不住,好不容易用困了做借口然后再三推拒逃出房门,房中却挑起了灯,徐氏连夜给她改衣衫。 顾莞抓抓头,这两个时辰,简直比从云北仓直奔中都又从中都赶回云北仓还难熬啊! 然后她一回过头,就看见谢辞。 他一直站在庭院里,都没离去过。 有事情忙谢辞也是直接在这里吩咐了,然后一直等着她。 暮色下,她一出来,他就面露笑脸侧头望过来了。 似乎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由衷感到开心。 顾莞忍不住叹了口气,没好气:“还站这干嘛呢,还不赶紧去吃饭?” 这还是这两天,顾莞第一次用正常语气和他说话,谢辞一听,飞一样就快步走过来了。 顾莞无奈瞅了他一眼,撸一把刘海。 两人直接拐弯往饭厅去了。 …… 被赶鸭子上架,顾莞心里多少憋着气,偏偏打也不是骂也不是,于是就不大瞅睬他。 谢辞这般安排是为什么,顾莞已经想明白了。 她有点啼笑皆非。 不过也不能说他不对,其实算歪打正着的,虽然人不对。 这份心,是让人动容的。 顾莞泄气了,生他的气也生不起来了。 两人吃了饭,沿着小庄子散了一圈步,最后坐在大门前台阶的大柳树下,谢辞时不时抬头看她。 顾莞正捡石子儿打水漂,她用石子儿扔他一下,“你别急啊,你急什么?” 气又气不起来,骂又骂不下口,顾莞有点丧接受了现实,好吧,就这样吧。 谢辞说:“我没急的。” 他急忙否认:“你说需要时间,我听到了,我等你一辈子都可以的。” 屁。 顾莞翻了白眼,她不信。 老祖宗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果然是真理。 算了,不再这个问题打转了,顾莞伸展一下筋骨,小潭的水很清澈,她直接掬水洗了一把脸,用衣袖把脸擦了一把,她皱眉头:“谢辞啊,你说这个冯坤,究竟有什么意图呢?他和这个郑守芳有这么大的恩怨吗?” 谢辞为什么直接把徐氏母子接过来,并刚才吃饭时就说直接带着吧,顾莞自然一听就秒懂。 不免就想起这个问题来了。 冯坤为什么要用谢辞不讨论了,但他和郑守芳有这么大的恩怨吗?他究竟想干什么? 顾莞心里毛毛的。 和这条美人蛇打交道,哪怕啥也不干都有一种心惊肉跳感。 …… 而在同一时间,特使銮驾已经直抵皇城了。 銮驾在朱漆大宫门前停下,朱红描金蜀锦金缎的垂帘被自外撩起,小太监垂首站在銮驾车厢两侧,冯坤微微低头,出了如一个小房子的髹金云纹的紫檀木大车厢。 他站在三级描金台阶的车辕上,慢慢抬起眼睛。 宫门前,夕阳西下,漫天的晚霞映红的半边天,宫城巍峨耸立,照在层层叠叠的红墙金瓦之上,映射出刺目的红光。 护卫林立,井然肃杀,绝非那后世游人如织的故宫可比拟,天家气象庄严雄浑,高高在上,掌握着这天底下的生杀大权。 冯坤面无表情盯了一会,拾级而下,直入宫门,一路至金銮殿。 早有小太监飞奔而入通传,冯坤刚刚抵达金銮殿的台阶最顶上,已有内侍出来,“宣中书省左丞相及司礼监掌印冯坤——” 金碧辉煌的偌大宫殿,鎏金四足大香鼎内龙涎香徐徐吐出,厚厚的织金红绒大地毯精绣缠枝云龙纹,从大殿门口一路铺至玉阶之前。 御案后的髹金九龙争珠卧榻上,半卧着一名头发花白皱纹极深目光含戾、身穿明黄龙袍的七旬老者。 正是这座皇宫和整个大魏朝的主宰,当今天子隆庆帝! 只是老皇帝和很多人想象中的形象有些不同,他已经很久不上大朝了,因为他不良于行。 老皇帝这辈子斗死了太上皇斗死了前太子斗死了兄弟和一个个大权臣,他是获胜者,但过程也异常惨烈,在他身上留下了累累的痕迹。 老皇帝眉目沉戾,左眼带着眼罩,他瞎了一只眼,去年栽下龙椅当廷昏迷之后中了风,双腿已经瘸了。年迈和日复一日的病痛折磨,偏蔺国丈和冯坤之不驯难缠程度远超当年的兄弟元后等权党,这种情况下还要殚精极虑,老皇帝的暴戾就如同压火山,玉泉宫内气氛一贯压抑,内侍宫人小心再小心,但还是时不时就会死人。 老皇帝没有戴冠,他半卧在龙榻上,双腿盖着明黄色的锦垫,冷冷看着朱色殿门之外,走进了冯坤的身影。 赤红如火,脊背笔挺,金丝翼善冠在明亮的灯火下闪亮刺目,白皙阴柔的五官,一双凌厉的丹凤目眼睑垂下,来到香鼎之前,冯坤俯身见礼,“臣叩见陛下。” “冯坤不辱使命,北戎退出两关,北军回驻各地,一应事宜俱已妥当。” 有个小太监捧着垫了金丝绒的托盘来,冯坤淡淡抬眸,将那枚金令搁在上面。 小太监立即屏住了呼吸。 其实冯坤动作一丝不差,但人有气场,这位掌印权宦从进殿门开始不管行礼上禀还是放这枚金令,不疾不徐的动作昭示着他内心全无惧意。 并且,冯坤很快发现了。 沐γιんυā贵妃又在。 十二扇绢罗九龙争珠大折屏之后,跪着一个浅碧色的宫裙的宫妃。 老皇帝病了,自然需要侍疾。 当然,侍疾这个,其实玉泉宫不缺侍候的人。 但自从得知冯坤沐贵妃的私情,以及冯坤失去控制之后,老皇帝就专召沐贵妃来侍疾。 沐贵妃三旬出头,是个柔婉如诗的女子,很瘦削,她侍疾从来都是跪着的,跪行奉药,跪捧痰盂,老皇帝也不打也不骂,但他会让她用嘴侍奉最脏污的地方,把脚伸进的她兜衣内拨弄胸脯,极尽折辱之能事。 冯坤来时,她就像一条狗一样趴跪在屏风后,她竭力不让他看见她,可绢罗屏风隐隐约约,他第一眼就瞥见了她。 霎时,一股怒懑直冲天灵盖!冯坤目眦尽裂,他花费了极大的自制力,才控制住了愤怒颤动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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