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 熙然都没有听到乔西宁开口。她悄悄抬头, 看向了乔西宁的脸色。 屋内视线昏暗,乔西宁的脸隐藏在阴影里, 她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不过,从他周身的气场来看,他此刻定然非常愤怒。 他虽然一直沉默寡言,但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是高高在上却又不失温和。此时那一丝温和似乎消失不见了,只剩下高傲和冷漠。 他不会是想休了她吧? 熙然紧了紧手中的纸鸢。 “滋啦”纸鸢发出来声音,打破了一室寂静。 乔西宁用了一盏茶心情终于平复了些许。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了站在面前的人。 她此刻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垂头看着地面,不敢看他。 他在她的心中就这么可怕吗? 从前他们二人关系甚好,似乎是从他离京读书时起,两个人之间多了隔阂。她再也不会亲切地唤他一声西宁哥哥,总是喜欢躲着他。 “今日为何要爬树?”乔西宁问。 闻言,熙然抬眸看向乔西宁。 “纸鸢飞到树上去了。” 乔西宁眉头微皱。 他想知道的不是这个。 飞到树上就要亲自去爬树拿下来吗? 府中有那么多仆人可以去做此事。 “你是世子夫人……” 可以吩咐下人去做。 乔西宁后面的话尚未说完,就被熙然打断了。 他这是在说她不顾身份?熙然抿了抿唇。 “滋啦”手中的旧风筝又被戳了一个洞。 她心中的那一道防线也像是被挖开了一个口子。 熙然忍不住小声反驳了一句:“也没人规定世子夫人就不能爬树。” 乔西宁眉头又皱紧了几分。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更加尴尬了。 对于刚刚说出口的话,熙然此刻心中有几分后悔,又有几分解脱。 她本就不是在京城长大的贵女,是在山里长大的野孩子,配不上他。伪装了这么久,她也累了。既然被发现了,索性就说开吧。 大不了就是被他休了。 以后她就回山庄去,一辈子都不回京城了。 做了这么久的世子夫人,也算是全了自己的梦了。 只是,一想到再也见不到他了,她心中仍旧有些酸涩。 “滋啦”刚刚戳破的洞又大了几分。 乔西宁看到了熙然的小动作。 头几乎埋到了脖子里,手指紧紧攥了起来,一副害怕又倔强的模样。 他记得伯爵夫人刚刚去世时,她对杜氏不敬,此事被忠顺伯发现。忠顺伯让人把她抓了回去,想要惩罚她,她一句话也不辩解,就这样站在那里。 和此刻的情形一模一样。 乔西宁重重叹了几次,本想揭过此事,可一想到刚刚的情形,怕她还会再行此事,终还是忍不住斥道:“你知不知道树有多高,爬上去有多凶险,万一摔下来怎么办?” 他刚刚看清树上的人,心吓得都快跳出来了,连忙跑到树下准备接住她。 此刻仍旧有些惊魂未定。 听到这句话,熙然愣了一下,随即抬眸看向乔西宁。 他在……关心她? 而不是因为发现她并非真正的淑女,想要休了她? 熙然眼睛忽然有些酸涩,刚刚的情绪一涌而上,眼泪从眼眶里落了下来。 看着熙然的眼泪,乔西宁心微微一紧,有些后悔刚刚说的话太重了。他连忙放缓了语气,道:“下次若是再想去树上拿东西就让府中的小厮去,他们从小就会爬树,比较熟练,你站在下面看着便是。” 熙然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道:“我爬树也很熟练。” 乔西宁诧异:“你何时学会爬树的?” 熙然垂眸看着地面,没说话。 就在乔西宁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开口了。 “从小就会。” 乔西宁更为诧异,想到她熟练的动作,猜想定是练了多次,问:“伯爵府会允许你爬树?” 熙然嘴角露出来一丝嘲讽的笑意,道:“他们不知道。” 乔西宁:“不知道?” 怎会不知,爬树这么明显的事情,即便府中的主子不知道,身边的婢女嬷嬷也会知道。 熙然没答。 乔西宁察觉到熙然情绪不对,她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便没再多问。 此刻天色已暗,他几乎看不清站在对面的人,也不知她是否还在哭。 “掌灯吧。” 灯很快亮了起来。 见熙然仍旧垂眸站在自己对面,乔西宁道:“过来。” 熙然朝着他走了几步。 乔西宁:“可有受伤?” 熙然摇头:“没有。” 乔西宁:“让嬷嬷给你检查一下。” 熙然:“不用。” 乔西宁:“把手摊开我看看。” 熙然一手握着纸鸢,另一只手伸到了乔西宁面前。 乔西宁率先注意到的不是熙然的手,而是她手中的纸鸢。 他原以为值得她冒着风险亲自爬树去拿下来的纸鸢应是一个做工精致又价值连城的,没想到竟是一个旧物。从纸张看应用了多年,上面还有一些修过的痕迹。 她不仅亲自去树上拿下来,此刻还舍不得放在地上。 难道这个纸鸢对她而言有特殊的意义? 他心中一动。 会不会是伯爵夫人在世时为她做的? 他心中的气忽然又消了几分,只剩下对她的心疼。 “这纸鸢是岳母为你做的吗?” 熙然抿了抿唇:“不是。” 竟然不是?乔西宁微感诧异。 在她心中岳母当是第一位的,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人。 想到这些年二人之间的生疏,他猜想她或许结交了新的朋友,而那个朋友是他所不知的。 乔西宁目光放在了熙然的手上,抬手拿了过来检查了一下。 手除了有些红,并没有外伤。 乔西宁随口问道:“是何人所赠?” 原来他早就忘了。 熙然的手微微一动,想要收回来。 这是在抗拒他的碰触。 还是在抗拒他刚刚的问题。 乔西宁握紧了些,抬眸看向熙然。 熙然微微蹙眉,抿着唇,看向乔西宁。看了一眼,眼睛又很快挪开了。 乔西宁打小就跟在父亲身边,见识过太多人,察言观色的本领极强。 熙然又一直生活在山中,心思干净简单,没什么城府。 只一眼,乔西宁便明白了些什么。 他低头再次看向熙然手中的纸鸢,不确定地问了一句:“我送的?” 熙然垂眸不语。 这一次跟刚刚的倔强不同,似是有几分委屈。 她这种反应更加验证了乔西宁的猜测。 乔西宁松开熙然的手,拿起来纸鸢看了看。 看着上面的字,他似乎有些印象了。他小时候好像的确做过纸鸢。 那时熙然羡慕旁人有纸鸢放,抱着他的胳膊撒娇,让他去为她买一个。为了哄她开心,他当下便做了一个。 “没想到你竟然还留着。” 见乔西宁想了起来,熙然的心情好了几分。 想到那些陈年旧事,熙然觉得二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一些,她忍不住说了一句:“因为是你送的,当然要留着。” 闻言,乔西宁的心微微一动,视线从纸鸢上挪到了熙然的脸上。 熙然先是看了他一眼,很快便闪躲开了。 乔西宁忽然笑了。 熙然脸微微红了起来。 “笑什么?” 乔西宁:“没什么,时辰不早了,用膳吧。” 熙然:“嗯。” 因为饭前发生的事情,众人都猜测世子和夫人闹了矛盾,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安安静静地上菜,静悄悄地离开。 晚上,二人沐浴后便去休息了。 熙然看着面前的乔西宁,见屋内还亮着,提醒道:“灯还未熄。” 乔西宁:“嗯。” 随即便上了床。 熙然想,这个大少爷果然不爱做这种事。此刻她衣裳已经脱了,又不好跨过边上的乔西宁。于是,她再次说道:“让嬷嬷进来把灯熄了吧。” 乔西宁:“一会儿再熄。” 熙然不解:“嗯?” 乔西宁伸手揽过熙然,道:“为夫检查一下夫人有没有受伤。” 许久过后,熙然看着仍旧亮着的灯,忍住羞意,提醒:“世子,先把灯熄了吧。” 屋内太亮堂了,看着面前这一张俊脸,她很是紧张。 乔西宁:“你叫我什么?” 熙然:“世子。” 乔西宁就这么盯着熙然不说话。 熙然琢磨了一下:“……夫君?” 乔西宁沉声问:“你幼时如何唤我?” 西宁……哥哥? 熙然抿了抿唇,没说话。 乔西宁:“嗯?” 熙然看着乔西宁越来越近的脸,闭着眼,红着脸,小声唤了一句:“西宁哥哥。” 乔西宁闷笑出声,抬手摸了摸熙然的头:“乖。” 熙然忍住羞意,睁开眼看向了近在咫尺的人,在他的眼中,她似乎又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第二日,熙然睡到日晒三竿方起。 陈夫人看着儿媳脸上的歉意,笑着说:“你若无事,不必日日来请安。” 熙然:“应该的。” 陈夫人:“我这里也没事,你回去休息吧。” 熙然以为婆母知晓了自己来晚的原因,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不敢抬头看人。 下午,乔西宁忙完政事,从外面回来了。 想到昨日的事,他吩咐小厮:“你去买些纸鸢。” 回到书房中,乔西宁仍旧在想昨日的事,尤其是熙然爬树的事。他怎么想都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于是,他把管事的唤了进来。 “去查一查夫人在伯爵府的情况。” “是,世子。” 熙然去山庄的事情伯爵府刻意隐瞒过,所以府外的人并不知晓。不过,若是有心去查,轻易便能查出来。 第二日,西宁听着管事的话,脸色阴沉至极。 伯爵府的人欺人太甚! 很快,他便开始怨自己。 当年熙然曾给他写过求助信,告知他自己将要被送到庄子上去。几年后他回京问起此事,当时熙然否定了,也是从那时起,二人之间似乎有了隔阂。 她当时被家人抛弃,能依靠的人只有他,可他却一心忙于侯府的事,并未把她的事全然放在心上。 怪不得她不再信任他,也渐渐跟他疏远了。 仔细想来,此事是他的错。 乔西宁长叹一声,道:“去准备些做纸鸢用的东西。” 管事的:“是,世子。” 三日后,熙然收到了乔西宁送的纸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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