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珹想了想,问:“闷不闷?哥哥陪你出去走走?” 距离爆炸发生两周后,钟溺第一次踏出单珹卧室,踏出单宅,也是第一次重回医院。 隔着无菌病房的玻璃,钟溺看着病房中浑身裹满纱布的单希珩,愧疚得低下了头。 这么多年,钟溺自诩和单希珩也算青梅竹马,她自以为活得长了,一个小屁孩儿在她面前,她怎么会看不透? 她以为单希珩别扭,以为他小小年纪受单父的影响,一方面,感觉得到单珹对他的好,可另一方面,又害怕一切是假象,正如单父所言,哥哥只在等待机会害他。 可直到爆炸发生前,单希珩突然在厨房吼出的那句:“你要恨,就恨我。” 钟溺那一刻才明白,钟溺一直以为的单希珩别扭,其实从来不是“别扭”。 单希珩的煎熬,她从没有看到。 单礼英死后,单希珩始终夹在半疯的父亲与沉默的兄长之间,他的煎熬是来自于Alpha母亲的死亡与自己实则有着莫大的关系。 父亲不分青红皂白怨恨哥哥,怪哥哥,单希珩年纪小,从小被骄纵着长到九岁,他根本还不具备一个人格健全的成年人勇于承担责任的能力。 他或许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懦弱,所以他“别扭”,他愧对爸爸,也愧对哥哥。 他“别扭”,所以单希珩总是看起来有时候站在单父一边,有时候又站在单珹那边,却始终无法坦坦荡荡接受来自兄长对他的好。 夹在父亲与哥哥中间,钟溺想,单希珩是否也曾暗自期望过,如果单珹真的是想要继承权、公司、钱财就好了? 毕竟,Omega父亲望子成龙,单希珩没有“成龙”,也从不愿意“成龙”。 这么多年,单希珩次次考试交白卷,钟溺以为单希珩是要韬光养晦,可到头来,单希珩从来不是韬光养晦,而是…… 不争。 高考前,钟溺明明清楚单希珩有实力考试,也似乎犹豫过要不要好好对待高考。 她跟对方“交了一番心”后,钟溺以为单希珩只要愿意考出一个正常高考分数,也就代表他开始愿意相信单珹。 可最后的结果却是,单希珩依旧交了白卷。 高考,还是白卷。 为什么呢? 直到爆炸发生前,钟溺终于得到答案。 从头到尾,单希珩根本没想过要跟单珹争什么,他一直扮演着一个废物的纨绔子弟,却又并没有真正让单珹多费什么心。 单父希望单希珩做到的,单希珩永远做不了,而单珹给单希珩的兄长爱,单希珩也不敢回应。 可钟溺又蓦然想起,单希珩其实曾亲手将单珹的那颗领扣交还到钟溺手上。 原来在所有与单珹的竞争里,单希珩从来不曾参与过一件。 从小到大,一件也没有。 如果不是钟溺,单珹在厨房外听到全部,这个横亘在亲兄弟间十年的心结解开,单希珩和哥哥说不定未来还能兄友弟恭。 如果不是钟溺,如果不是她进厨房,那道雷就不会引爆单希珩所在的位置。 那是冲着钟溺劈下来的雷啊! 医生穿着无菌服从病房出来,对单珹耳语了句什么,单珹点点头道过谢,接着对钟溺说:“小珩有话想跟你说。” 钟溺不敢单独接近单希珩,她如今就是个行走的定时炸弹,按理说甚至不应该再靠近对方。 可,单珹接着又对钟溺说了句话,钟溺脸色瞬间苍白下来,好半晌,她求助地看着单珹:“哥哥……陪我进去。” 进入单希珩的病房后,由于单希珩的烧伤面积极大,全身几乎没有皮肤组织还能抵御外界一切细菌病毒的入侵。 所以钟溺与单珹也都换上了无菌服,单珹将钟溺送至单希珩病床前,自己刚准备退后一些,钟溺还没来及拉住人,单希珩粗哑的声音先一步开口。 “哥,留下。” 而单希珩出声的那刻,病床边的钟溺不可自抑地一震,单希珩的声音居然变成了这样。 钟溺不敢面对病床上的人,单希珩被纱布包得浑身动弹不得,只有两颗眼珠子还露在外面能动。 他看着钟溺,突然问:“害怕我现在的样子?” 钟溺猛地摇头,逼迫自己看向单希珩。 她不是害怕单希珩,她是…… 然而不等钟溺解释,单希珩又说:“我不喜欢你,钟溺。” 钟溺与单希珩对视上一瞬。 单希珩好似想笑,但他目前的状况并不足以让他表达出“愉悦”的笑意,于是那声笑,让钟溺痛苦得闭了闭眼。 她听见单希珩继续说:“我这么骄傲,从小爸爸疼,妈妈爱,哥哥宠,你一个眼里只有我哥的人,我为什么要喜欢你?” “我不喜欢你,你别自作多情。” 单希珩强调完“不喜欢”,始终看着钟溺,似乎在等钟溺回应。 对方的确多次否认过喜欢钟溺,高考前,高考后,哪怕喝醉了酒,为钟溺打了架,单希珩也从没说过一句,他喜欢钟溺。 良久,钟溺“嗯”了一声,机械地重复:“你不喜欢我。” 于是,病床上的单希珩终于满意了,他稍微动了动头,单珹下意识上前阻止,单希珩已经对着单珹的方向,再度强调了一遍:“哥,我不喜欢她。” 单珹伸出去的手一顿,随后很慢很慢,很慢地应道:“好,我知道了。” “祝你们,幸福。哥。”单希珩又说。 单希珩的眼睛是纯色的蓝调,蔚蓝的,漂亮的,天空的颜色。 他最后看向钟溺,蔚蓝的眼眸几乎失去了眼皮的遮挡,他用嘶哑的声音,轻声询问:“你好像从来没叫过我哥哥。” “你能,叫一次给我听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8-18 23:59:30~2023-08-20 23:44: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三得九 30瓶;67052555 5瓶;云朵棉花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第 73 章 ◎“但,我死之前,不可以。”◎ 单希珩比钟溺大了一岁半近两岁, 钟溺被单珹带回单家的十年间,却一次也没有叫过单希珩“哥哥”。 钟溺口中的“哥哥”,从小到大都只代指单珹。 而钟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叫单希珩“哥哥”,是在9月21日, 单希珩二十岁生日的前一天。 单希珩于当天晚上23点56分离世, 最终没能熬到自己的二十岁。 有医生的提前预警, 单珹那天带着钟溺到达医院后就一直没有离开。 以单希珩的烧伤面积来说,止痛药几乎对他失效, 可单希珩并没有疼多久。 钟溺那天也一直陪在医院, 她亲眼看着医生每隔几小时,一次又一次为单珹抽取血液, 一次又一次从单珹的血液中提取信息素注入单希珩的呼吸设备中。 单珹是SSS级镇静类Omega信息素,全天下没有比他的信息素更有效也更能缓解疼痛的药物。 钟溺知道,单希珩挺过来的这些天,单珹必定一直在为弟弟做这件事。 23点56分, 单希珩蔚蓝的眼眸失去最后一点光泽, 他走得很平静,单珹守在单希珩的病床边,亲手为弟弟盖上的白布。 爆炸事故发生后, 单父当场死亡,而单希珩被紧急送往医院,那时候抢救单希珩的医生就对单珹说过,病人没有求生欲。 没有, 求生欲。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单家小少爷, 从来都是骄傲的, 单希珩生来就该是天之骄子。 “没事了, 再也不会痛了。”单珹最后对弟弟说。 单父与单希珩的葬礼选在了同一天, 单父至死都害怕自己没有Alpha孩子送终,如今单希珩陪单父一起去了,不知父子俩这一路会不会没那么寂寞。 钟溺没有参加单希珩的葬礼,她想她不出现可能就是对这场葬礼的往生者最大的祝福。 而葬礼之后数天,钟溺又回到了整日躲在单珹房间不出门的状态。 她还是偶尔发烧,或许是因为太久不见阳光,钟溺的肤色变得寡白,时常头晕,还偶尔吃着吃着饭,牙龈就出了血。 白色的米饭被染得通红。 而这段时间,钟溺一步不愿意踏出单珹的卧室,单珹便几乎将所有可以远程处理的工作也都安排在了自己的卧室完成。 单珹靠在床头刚开完一个视频会议,发现自己的左手被小丫头用从他衣柜里翻出来的领带跟钟溺自己的右手绑在了一起。 单珹停下工作,注视着钟溺。 钟溺抱着单珹结实的一侧臂膀,伸出自己还能自由活动的左手放到单珹的笔记本键盘上。 “哥哥的左手被我‘绑架’啦,我把自己的左手赔给哥哥。”钟溺依恋地凑在单珹脖颈边,“哥哥要写什么字?我来帮忙。” “帮忙?”确定不是捣乱? 钟溺识时务者为俊杰,迅速改口:“补偿!谢罪!” 单珹无奈地摇了摇头,轻抚了抚钟溺瘦了一圈的小脸:“哥哥只想钟钟开心一点。” 单希珩死后,钟溺没再笑过。 一次也没有。 “我配开心吗?”钟溺抿了抿没什么血色的唇,闭眼靠在单珹肩头。 她害死了那么多人。 她还配开心吗? “哥哥好像有点难受。”这时,钟溺靠着的人突然说。 钟溺蓦地睁眼:“怎么难受?” 钟溺最害怕单珹不舒服,天下最最最害怕单珹不舒服。 “哪里难受了?”钟溺第一反应想去摸单珹的胃,因为这些天钟溺吃饭老出问题,导致单珹吃得也不太好。 “是不是胃疼?这么坐着会不会……” “心里难受。”单珹覆住钟溺伸到自己腹部的手背,摇了摇头。 “心里难受?”钟溺一顿。 单珹缓缓道:“我们钟钟已经难过很多天了,小脑袋瓜里每天都在想着谁?就不担心哥哥吃醋?” 闻言,钟溺愣了愣:“吃醋……” 吃谁的醋? 单希珩吗? 单珹当然不可能会吃单希珩的醋,至少在哥哥唯一的Alpha亲弟弟离世后,单珹不可能会吃他的醋。 单珹这样说,只可能是因为想要安慰钟溺。 单希珩离世后,单珹在钟溺面前,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起伏过大的悲痛,可钟溺知道,单珹之所以如此,只是为了不加重钟溺的心理负担。 单珹掩埋悲痛,只是因为,顾及钟溺。 “哥哥,你,真的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这是钟溺第二次询问单珹,有没有什么想问她。 第一次问这句话的时候,单珹的回答是反过来问钟溺“闷不闷”,随后带着钟溺去了医院探望单希珩。 而这一次,钟溺反复吐息了多次,再次认真而郑重地仰头望着单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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