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转身朝门口走去,脚步却越走越快。 季尧看着小女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他握紧手里的茶杯,眼眸却渐渐深沉下来。 还有一年。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若是她能像之前一样,一直躲着自己也好,他反倒觉得安心,也没有那么多顾忌。 可是如今这般…… 也不知道他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 忽然,门口传来了小女人的声音—— “季尧,你这几日……在主屋住吧。” 季尧抬起头,发现已经出去的沉璧,不知什么时候又走了回来,正站在门口看他。 对上他的目光,沉璧有些不自然地摸了下耳朵:“你身上有伤,书房那边,我今天看着有点挤,你住那边也不方便,不如搬来主屋,我还能照顾你。” 季尧皱起眉头,心想屁大点的伤,算得上什么,哪里还用人照顾了? 拒绝的话已经到嘴边,季尧刚要开口,却又硬生生停了下来。 门口灯光昏暗,小女人那双眼睛却亮晶晶的。 她似乎有些紧张,轻咬着下唇,脸庞的红晕更衬得肤若凝脂,落在他眼里时,勾得他心头一颤。 季尧鬼使神差地应了句:“好。” 然后,他看见小女人笑了,却又努力抿紧嘴唇,脸上的红蔓延到耳根。 她看了季尧一眼,就连忙移开目光,转身出门了。 季尧半天没动,手里的茶水一点一点冷了下来。 门外灯火的影子微晃,屋内安静如斯。 半晌,他低声唤了句:“阿战。” 沉璧回来的时候,床榻已经被丫鬟铺好了。 屋里没有男人的影子,后间传来水声,想来是在洗漱。 沉璧突然感觉心跳的有些快,她伸手按住胸口,心道,她是为了照顾季尧,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不要胡思乱想…… 她用力揉了揉发红的脸庞,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视线一转,看见窗下的椅子上搭着男人的衣服,沉璧下意识走上前,想帮他整理一下。 没成想,刚起拿起衣服,轻轻抖了下,却飘落了一封信。 沉璧俯身捡起来,信封被翻过来的瞬间,她瞳孔顿时一缩。 信封上面的金黄印章,晃得她几乎眩晕。 她扶着身边的椅子,好不容易才站直了身子。 手有些发抖,她捏着那封信看了半天,不知道该不该打开看看。 听着后间的水声不断,估计季尧一时半会出不来,沉璧想了又想,还是咬紧牙关,抖着手打开了信封。 信纸被展开,上面只有寥寥数字,是她最熟悉的清隽字体。 “幽州旧邸一叙。” 沉璧愣住了。 幽州?旧邸? 李景成来北境了? 他为什么要见季尧?又为何要去幽州呢? 难道这几日季尧出门巡查,其实是去见他了? 不对,这上面并没有李景成的署名,不一定就是他本人。 沉璧的手抖个不停,后间的水声戛然而止,她回过神,连忙把信重新塞回信封里。 季尧擦着湿发、从后间出来的时候,榻上的床帐已经被放下,里侧躺着一个娇小的身影,正背对着他,像是已经睡熟了。 他没多想,随意擦了几下头发,就把灯熄了。 躺下的时候,他听着身边人平稳的呼吸声,心里不禁苦笑。 这种情形下,她还能睡着,可真是…… 他无奈翻了个身,小女人的背影隐隐绰绰的,似乎和记忆中的人影重合,他无声注视着,目光怎么也移不开。 月色朦胧,寂静如斯,沉璧背对着男人,毫无半点睡意。 脑中各种纷乱的想法,几乎将她整个人吞没了。 这一夜,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失眠了。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沉璧听见季尧起身,于是也没再躺着,跟着一起收拾洗漱。 既然是上山拜佛,也不能太过张扬,沉璧穿了件青白色锦袍,披着月白色的披风,头上一根玉簪挽作了妇人髻,看着简单素气,却还是掩不住身上的矜贵气质。 季尧也换上一身玄色常服,头上带着玉冠,腰间的佩剑却始终没摘下。 出门的时候,沉璧还指着他腰间的剑说:“上山拜佛,带着它不好吧。” 季尧笑了笑,没说什么,扶着她上了马车。 这次出门,因为有季尧在,沉璧也没带着融冰。 上马车的时候,她看见府外整齐列队不少黑衣士兵,将轿子紧紧围在中央,而阿战和宗桓也没在队伍里。 她没多想,径自坐上马车,很快,马车就稳稳当当地行驶起来。 沉璧刚脱下披风放在旁边,窗户的小帘子就被一根马鞭挑起了。 她转过头,看见季尧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正低头看向她。 “有事?” 沉璧抬头望向他,眼眸澄澈又明亮。 季尧径自移开目光,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了她。 沉璧接了过来,有些疑惑:“这是什么?” “抹手上,好得快些。” 沉璧愣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打开瓶子一看,里面装着白色粉齑。 她看着自己手指上的针孔,笑得有些无奈:“不用,小伤而已,都快好了。” “那也抹上。” 季尧侧头看向她:“以后别缝了。” 说完,帘子又被放下了。 沉璧抱着药,心想怪不得昨晚给他上药的时候,他看自己的眼神那么无奈。 原来是这种感觉……
第18章 惊变 灵隐寺位于城外的一座山顶,路程颇远,但因一向灵验,平日去烧香拜佛的百姓不少。 季尧做事一向很是稳妥,为保证安全,从上山到寺庙一路几乎都没有行人,沉璧进入寺庙时,大殿里也已经被清了场。 殿中焚香袅袅,沉璧在佛前跪下,双手合十,默默祈祷着。 她能求什么呢? 求她的季尧这次能躲过劫难,求他的北境不要再受此灾难,求身边的人不要再一一离开。 她抬头看向面前的佛像,金黄的佛像温和垂眸,似乎在注视着她。 她明明再清楚不过,她心中所求,只有她一人能做到。 如今能救季尧的人,只剩下她了。 “你在求什么?” 沉璧抬起头,看见季尧正站在她身边,垂眸看向她。 她扯起嘴角:“祈求北境风调雨顺,天下太平。” 季尧紧抿着嘴角,伸手将她扶起来。 “求那些东西,不如求你我二人夫妻恩爱,来得实在。” 她眼睫微微颤动了下,朱红的唇轻启:“你说什么?” 季尧看向高大威严的佛像,转过头时,手中蓦然多了两张红纸。 他盯着沉璧瞪大的眼睛,扯起嘴角:“成婚时欠你的礼,今日补上。” 沉璧愣住了,眼睁睁看着季尧牵起她的手,和她坐在大殿一侧的桌子上。 桌上已经备好笔墨,油灯微晃,映着桌上两张鲜红的纸。 沉璧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执笔,深沉的黑在红纸上绽开一朵朵墨花。 一笔一画,写下的是他们二人的名字。 沉璧看着男人的坚毅脸庞,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人,可如今坐在这里时,她却忽然觉得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今日太过反常,不,是这些日子都很反常。 明明之前对她那般淡漠,总是沉着脸不愿理她,甚至对她抗拒躲避,怎么如今就…… 忽然间,季尧放下了笔,侧头看向她,将笔递到她面前,眼眸里像是闪着微光:“该你了。” 沉璧看着上面未干的墨迹,他的字刚劲有力、沉稳内敛,真就字如其人,半分没差。 此时,大红的纸上赫然写着—— 永结同好,一世长安。 一模一样的内容,一模一样的字体。 仿佛一切都没变,他还是那个执着自己的手、说定不负自己的季尧。 仿佛那年梅花树下的人始终没离开,一直守在她身边,等着和她看第二年的梅花盛开。 沉璧接过笔,手有些颤抖,清隽的字悄然落在纸上。 季尧坐在沉璧身边,目光却无声无息地落在她身上,在看见她写好的字时,顿时心口一紧。 “季尧,其实我许的愿望,并不是天下太平。” 沉璧抬起头望向他,眼眶里泪水在打着转,可视线落在他身上时,眸光却熠熠生辉。 “天下江山,又与我何干呢?季尧,我只是一个落俗的女子,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 “别说。” 沉璧愣怔住了,面前的季尧正盯着她,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角,他声音沙哑:“别说了。” 他忽然移开目光,刚站起身,手却忽然被人拉住了。 “季尧,你是不想听,还是不敢听?” 看着季尧僵硬的背影,沉璧的声音微微发颤:“我没别的愿望,我只希望你能长命百岁,好好活下去。” 哪怕最后,陪在他身边的人不是她,哪怕最后一切变得都面目全非。 只要他能安然无恙,怎样她都愿意。 她欠他一条命,她得还给他。 听见身后人隐忍的抽泣声,季尧回过头来,目光沉沉落在桌上的红纸上,清隽的字体写着一行小字—— 生死不弃,永不分离。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李沉璧,我从不希望你和我生死不弃。” 他的结局早已成注定,又怎能永不分离? 回府的时候,沉璧坐在轿子里,看着手里的两张合婚庚帖,心里依旧一阵阵抽痛。 她闭上眼睛,想起男人刚才在大殿里,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不管将来如何,如今你是我季尧的妻子,我定会好好待你。” “若有一日,你要离去,我也不会拦你。” 她抚摸着手里的合婚庚帖,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滋味。 季尧打拼下半壁江山,建立了北境和玉家军,肩上背负太多责任,对人对事,一向重情重义。 可是,唯独对她时,却仿佛例行公事一般。 她忍不住去想,若当时是另一个人嫁给他,是不是也会像这般,拉着那个人的手,说她是自己的妻子,他会好好待她? 沉璧闭上眼睛,以他那性子,肯定会的。 他对自己好,只是因为自己是他的妻子,从来不是因为…… 她是李沉璧。 沉璧靠在马车身上,初秋的风有些凉,轿帘偶尔被风刮起来的时候,她能看到轿子外面跟着一人一骑,离得颇近,一直在帮她挡着外面的凉风。 她闭上眼睛,不再去看,昨夜没有休息好,加上今日情绪起伏,此时静下来,疲惫感渐渐涌上心头。 马车摇摇晃晃的,沉璧靠在轿身上,没一会儿意识就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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