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抹着眼泪唉声叹声,最后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她说:“常言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直这样下去也不行啊,你得好好想想以后的出路。” 父亲表面没说什么,但其实私底下已经拖了各种关系,在四处张罗了。 在周氏无奈的默许下,他们带来了一个又一个的老光棍、老鳏夫、还有一些耳聋腿跛眼瞎的。 父亲说的有理:“你现在又不是黄花大闺女,又带着三个拖油瓶,不值钱了,就不要挑三拣四了。” 但周氏却依然在挑,让她和这些一看都恶心的男人一起生活,她宁可带着孩子睡马路。 平心而论,周氏长得还不错,高挑身材、鹅蛋脸,当年追她的男孩子还不少,她心里仅存的一点傲气觉得自己值得更好的。 就在她被一个个歪瓜裂枣弄得越来越没信心,又迫不住嫂子每天的阴阳怪气,而想一走了之的时候,上天来眷顾了。 那天,父亲刚一回来就兴致勃勃地说:“这次的这个准成。”他接着解释道,“也是死了婆娘的,身下有一个女儿,这男的年龄也不大,和你差不多,为人老实,面相周正。” 周氏起初并没有多相信父亲的话,为了把她推出去,父亲每次都说得比唱得好听,不知道给对方加上了多少层滤镜。 那时村里正好刚修完庙,准备唱几天戏来敬神,周氏也就在父亲的安排下和陈老爹在戏场打了个照面,没想到还真的相中了。 其实周氏也并不是一个只看脸的人,尤其在她这个年龄阶段。但陈老爹的面相带着善良,这点让她很是满意。 经过这些遭遇,她把孩子看得比自己更重要,她可以容忍对方有缺陷,但唯一的要求就是他必须要善待自己的孩子,之前介绍的那些,总给人一种不踏实不靠谱的感觉。
第36章 开小灶 不过,对于陈老爹家里的女儿,她的心里还是有那么点不舒服,总是感觉那是个多余的主,虽然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自私。 或许在生活的打击和重创下,她早已变得一切只为自己和孩子着想。 在谨月懂事地住进驴圈后,何如开始找谨月的麻烦。 起先,她把谨月所有漂亮的绑头发绳子全拿走了,然后给自己和两个妹妹变着花样扎小辫。 这也没什么,谨月不是小气的人,都是小姑娘,她其实想和她们好好相处的。 但接下来的一些事就让谨月难以忍受了。 每次当周氏跟着陈老爹下地干活时,何如就在家开小灶偷吃,她偷偷搜寻到陈老爹藏在柜子里准备过年的白面烙饼,和两个妹妹享用。 她们三姐妹不太跟谨月玩,谨月那时候也感觉自己有点多余,时常会到外面去玩,所以一直不知道。 有一次就在她们三姐妹清理“犯罪现场”时,谨月出现在厨房门口。 “呀,你干什么,吓我一跳。”何如边踩木材上的火星,边大声地埋怨道。 谨月一眼就看到了案板上冒着热气的白面饼。 她气愤地说:“那白面可是我爹留着过年的。” “去去去,什么白面,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何如推了谨月一把,回头把饼子藏在盆子下面。 “姐,要不要给她分一点?”何样扬起手上的一点饼,指了指谨月,问何如。 “你是不是傻子,给她分了,你吃什么?” 何如夺过何样手上的饼,塞进她的小嘴,然后转过头,趾高气扬地对谨月说。 “喂,我可告诉你,这些面都是我娘从我们家里带过来的,不是你家的。” 谨月知道这不是她娘带来的面,她娘确实带来了几碗面,但都是玉米面,这在第一天他们收拾包袱的时候她就听到了。 她最担心的是父亲发现这些事后,家里会不会又闹得不可开交。 她甚至在大脑中勾勒出父亲拿着鞭子打她们三个,周氏在一旁哭喊着拉扯,最后父亲就连她们娘俩一起打的画面。 谨月不禁打了个寒战。 让人意外的是,这个画面在不久后真的出现了,而更让人意外的是,画面中的角色变了。 原来,在陈老爹发现半口袋白面不翼而飞之前,周氏就把这一切都告诉了他。 那是腊月二十八的晚上,因为新续了弦,整个家都显得整体完整从而滋生出来的意气,让陈老爹早早就去了集市买年货。 他给周氏买了一个夹头发的大发夹,给几个孩子买了糖果、瓜子花生等,最后又去割了二斤猪肉,三斤猪肋骨。最后还买了几幅便宜的门神和对联。 都说后娘不好当,但在他看来,周氏真的是一个贤惠的女人,对谨月也不错,这么久以来也没打骂过。他越来越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都是杞人忧天。 想到这儿,陈老爹感觉精神气更好了,又去给周氏买了条围巾。回家路上,他不由得挺起了腰杆,嘴上也哼上了秦腔。 回到家时,本来在拆洗被褥的周氏一脸严肃,放下手中的活就把他往屋子里拉,也不顾他一连一声地追问。
第37章 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咋了咋了,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早上准备活面蒸馒头呢,才发现你放在这个箱子里的白面不见了。”周氏用头指了下炕上的箱子。 “那咋可能呢?家里进小偷了?”陈老爹一听就急了,慌忙放下手里的年货就往炕上爬。 “别翻了,我翻了很多次,连口袋的影子都没见。”周氏说,“你下来,我给你说件事。” “啥事?” “我听何如说面粉是被谨月拿去了。” “谨月?她拿面粉干什么?”陈老爹一脸狐疑。 “说是自己烙饼吃了。” “啊?这……”还没说完,陈老爹就闭口了。 自从王氏去世,谨月慢慢也学会了做饭的。 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谨月会做这事。 “事情都成这样了,就算了,但娃娃小偷小摸的行为得一次治住。”周氏坐到炕沿边,“我们何如小时候我带着回娘家,她偷了她舅妈的一把小剪刀,回来后被我打得三天都起不来,那次我是下了毒手的。” “谨月,怎么会突然,她以前没有做过这种事啊?”陈老爹喃喃自语。 “我就多个嘴,我突然带着何如她们三个过来,毕竟多了四张口,娃娃估计心里不畅快,不想让我们吃吧。我就说平时我做的饭,她怎么只吃那么点。唉,都是我害的。” “你说的这啥话嘛,要是我连这几张口都养活不了,当初就不带你进门了。”陈老爹拍了拍周氏的肩膀,“你不要多想,这事我来处理,只是这马上过年了,连点白面都没有,可咋过?” “没有就吃玉米面,都一样,重点是我们一家人在一起。” “你真好。对了,这是我给你买的,你看喜欢不?”陈老爹从年货中翻出发夹和围巾,说了几句就出去了。 陈老爹来找谨月的时候,谨月和何如三姐妹刚前前后后从外面玩雪回来。 昨晚下了一场大雪,虽然在阳光的照射下已经融化了一部分,但大门口阴凉处还积着厚厚一层。 临近年关,也没什么事,村子里的小伙伴们打了一上午雪仗。 虽然何如她们不怎么喜欢谨月,但毕竟是从外村来的,还没有真正融入到这儿。 所以外出找小伙伴一起玩时,她们还是喜欢跟着谨月。 “谨月,你过来。”陈老爹声音严肃,音调也升高了。 “怎么了,爹?”谨月小跑着过去。 “你怎么把我留着过年的白面偷吃光了?” “我?”顺着父亲的侧面望过去,谨月看到周氏掀起门帘走了出来,眼睛里透着冷冷的光。 “我……没有。” 谨月很想告诉父亲真相,但看到周氏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害怕了,她就如同没有经验的小偷一样没有底气,连辩解都不会。 “爹,面粉其实……”站在一边的何样插嘴。 “样儿,你们快过来,娘有活安排你们做。”周氏突然喊道。 三姐妹就去找周氏了,经过谨月身边时,何如还冷冷地瞪了谨月一眼,似乎在警告说:“你敢说出真相,就等着瞧。” 在父亲毫不怀疑的质问和责骂中,谨月把小偷的帽子扣在了自己的头上,从刚开始的委屈变成后面的“认罪”。 既然你觉得是我偷的,那就只能是我偷的。 何况,在这个家里,这个小偷只能由我来做。 不管真,还是假。
第38章 唯一的姐妹 谨月一直觉得自己逆来顺受的懦弱性格应该就是从这时候形成的,以致于很多年以后她都很难学会反抗,学会维护自己的权利。 谨月静静地等待着父亲的体罚,想象着鞭子甩在身上的噼啪声,想象着周氏母女的笑声。可是,陈老爹并没有动手,在骂了她半个小时后,他就转身走了,走时还摇了下头,谨月把这个动作解读为失望。 只有对一个人心存希望,才会有失望,不是吗?照这个逻辑,父亲还是爱着她的,不是吗? 不是吗?她也不知道这是疑问还是反问。 只是,明明应该失望、确实也感觉到了失望的,是她啊。 那个年仍然过得有滋有味,至少比以往的每一次都有年味,谨月看着那一盘排骨,看着父亲和周氏并排坐在炕桌边,她突然想到自己的母亲。 在她的记忆中,母亲不但从来没吃过一块肉,甚至从来没有和父亲这样坐在一起过,母亲总是系着破旧的围裙,半个屁股搭在炕沿边,是笑吟吟地看着她和父亲吃。 谨月想到刚才去母亲坟地时,那荒芜的坟园——干枯的野草上堆着积雪,周围全是老鼠窟窿,看得出父亲很久没有修整过了。 那么,此刻,母亲也是看到这一幕了吧。谨月不由得望望桌子上的香炉中那三柱飘着青烟的香,以及摆放着一根肋骨一个馒头的祭品。 谨月心里不禁一阵难过,放进嘴里的馍也突然有点难以下咽。 虽然周如不时地投过得意挑衅的神色,不过周氏似乎并没有因为谨月是“小偷”而对她有什么改观,她依然很贤惠地,像任何对待自己儿女的温柔母亲一样,把一块排骨夹到了谨月碗里,让她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要说这个家还有什么能让谨月得到安慰的,那就是何样对自己的态度。 虽说是亲姐妹,但何样和何花以及何如的性格截然不同,要说何如何花对谨月是一种剑拔弩张,那何样对谨月更像是同病相怜,有好几次她都借着拙劣的借口去驴圈找谨月,要么是问谨月能教她折纸鹤吗,要么是她能教谨月玩解绳子游戏等等。 甚至对于她们三姐妹霸占谨月的住处,何样其实是有一种负罪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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