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闻言,只觉得荒谬。他问,“这是母后自己想出来的?” 皇太后点头,“正是。” 皇帝就看齐观南,“你说,你有没有这个心。” 齐观南摇头,“不曾有。” 皇帝怒不可遏,看向不省心的老母亲:“你听见了吗!他说他没有!” 别的根本不想跟老母亲解释! 皇太后如同往常一般寸步不让:“我看他就有。” 皇帝冷笑,“你说他有就有呀?” 皇太后挺直了腰板:“他有证据证明自己没有吗?” 皇帝:“那你有证据证明他有吗?” 皇太后就被绕了进去,最后自己也绕不明白了,只胡搅蛮缠。 她胡搅蛮缠的办法只有一个,但这么多年,治住皇帝靠这一个就够了。 只见她哭道:“当年你父皇走的时候,我便想跟着去,只怕留下你们无人照看,这才活了下来。可我活下来却受罪,怀昌没了,玉娘也没了,紧接着就是怀安和怀寿——他们一个个去了,我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么多年了,我有多痛苦你知道吗?” 玉娘是皇帝的原配妻子,怀安和怀寿是他嫡次子和嫡三子。 他们去世的时候,皇太后一夜白了头,几乎哭断了肠子和哭瞎了眼睛,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变得更加疯魔的。 皇帝也心痛她,见她脸上又浮现出绝望,便又闭了嘴。他深吸一口气,“是,他们命不好,但母后,你再如此对待观南,儿子怕是要折寿了。” 皇太后连忙惊呼一声,过去捂住他的嘴,“你胡说些什么!” 然后更加生气,狠狠的骂齐观南,“你这个天煞孤星的孽障!” 皇帝:“……” 心好累。 每次都是如此,次次如同唱戏。 小太子趁着这个机会马上跪到皇叔身边,“那我就陪着皇叔一起跪。” 齐观南看了他一眼,依旧不言不语。皇帝见了就生气,既气太后磋磨他,也气他自己不阔然,想不开,每每都要赌气跪着。 他忍不住骂道:“她骂你,你就走,她老了走不快,还能追着骂你吗?她追着你骂,你就跑!她还能跑得过你吗。” 太后一听,气得两手发颤。事到如今,皇帝也不期待自己能够劝住皇太后了,只对着齐观南道:“起来,别让人看低了你!你这样除了亲者痛仇者快,还有什么用!” 齐观南眼神闪了闪,又低下了头。 他还是有些倔的。 在外面,他是个温和如玉的王爷,但是在皇帝面前,他就跟个孩子一般,耍着自己的小脾气。 他也是有脾气的。人非圣贤,怎么能做到样样俱到呢?他便尤为放任自己这点子倔脾气。 太后让他跪就跪,太后骂就任他骂。跪了骂了之后,他反而能舒服一些。好像这样一来,他就能赎罪一般。 ——在他内心深处,其实也藏着一股对自己的审视。 会不会他就是如同太后所说的那般,是个天煞孤星呢?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就愿意被太后骂一骂。 如此反复,好几年过去,到底是赌气多还是赎罪多,他也分不清了。 只是一年又一年,他成了个笑话,也把自己搭了进去。 偶尔还会想,若是皇兄身子康健,他就离开皇都,永远都不回来。但他不敢说,一说皇兄就生气。 皇帝却已经气坏了。他今日的脾性尤其大。 老母亲今日也不知道发什么疯,自己想那个绝世大阴谋,便对着观南不依不饶,非要在这里跪出他的野心,观南今日也更倔了,平日里跪着还会说几句话,今日一句不说,孤零零跪在地上,跟个狗尾巴草似的,简直没出息。 他气急攻心,本想再骂几句的,谁知道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死了过去。 这下子,皇太后也不骂人了,齐观南也不跪地了,小太子也不哭了,周围的人仿佛如同木头一般愣在当地,只有齐观南暴喝喊出一句叫太医的话后,才惊恐的开始动起来。 …… 折皦玉很早就去了安王府里。她勤劳的吭哧吭哧指使人撒种子,自己也撸起袖子开干,脸上红彤彤的,比踢毽子还精神。 但忙活一会之后,她去问小太监,“殿下怎么还没有回来?” 小太监摇摇头,“奴才不知道,许是有事情耽搁了。” 折皦玉立刻想起上次殿下耽搁的原因——被皇太后罚跪。 她抿唇,老大不高兴,觉得太后如同个傻子一般——在她忧心殿下会抢走太子皇位之前,不应该更忧心大黎的江山能不能保得住吗? 世道如此艰难,齐家皇室死得只剩下三个了,还有什么可争的。 而且她的殿下根本没有想过要夺帝位。他只想做一个常胜将军! 她就偷偷在心里骂了一句:太后这个老娘们! 她唉声叹气去种花了。但等到她快要回去的时候依旧没见人回,也没有人回来报信,她就真慌张了。 她干脆叫人套马车回折家,然后发现阿娘正要派人去接她。 见了她回,顿时松口气,道:“阿萝!这两日你不要再去安王府了。” 折皦玉:“是不是殿下出事情了?” 冯氏摇头,“倒不是安王出事是陛下出事了。” 她低声道:“今日太后和安王又闹了起来,陛下气急攻心,竟然晕了过去,现在还没有醒呢。” 折皦玉就顿时忧心起来。 现在才四月里,还没有到重阳呢,陛下怎么会出事? 怎么还提前出事了? 她慌张起来,“会不会跟之前一样也是虚惊一场呢?” 冯氏摇头,“这回……太医说伤到了根子。” 其实就是根子本就不好,今日引了出来,竟然不可控制了。 皇帝病危,整个曲陵都变得紧张起来,大臣们纷纷进宫,折思之领着守卫京都的兵马之力,更加不敢有丝毫懈怠,一整日都没有回来。 折冠玉和折寰玉早上跟着去军营的,便也留了下来跟着学学,这是正经的防御战了。 家里唯独留下了冯氏和两个小女儿,哦,还有折老太太。 如此关键时刻,冯氏根本不敢让她闹出什么事情,当晚就冲过去道:“母亲千万别出门,不然四子怕是要担心,一担心就守不好城,那就危险了。” 折老夫人虽然知道这是在吓唬她,但也吓得不敢动,更不敢作妖了。 当然,她还派人出处打听过,得知真的满城风雨之后才消停的。 冯氏就叹息一声,“妇人对付妇人最是有用的,陛下和安王就该娶个厉害的妻子去跟太后周旋,如同我跟你祖母一般,有输有赢的,折腾来折腾去,但总折腾不到他们自己身上。” 只可惜,皇帝娶了两任妻子之后再不愿意封后,安王也一直拒绝定亲,前段日子还拒绝了李相家的二姑娘。 她摇摇头,“太后太傻了,若是安王有一点坏心,她这般欺负人家,等陛下不测,她如何让人辅佐太子?” 要是她,她定然是要捧住安王,然后让他永远为太子做事。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她叹气,“储君年幼,这可怎么办。” 折皦玉也忧心忡忡,但是阿爹一直不回来,阿娘也探查不到什么新消息,只能一日又一日的等着。 第三日的时候,她实在坐不住了,起身就往花房跑,她想看看送莲春。 她也只能做这个了。 不然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她蹲下来,一盆又一盆的仔细看,想看看有没有长出红莲蕊的,但看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没看见。 她一屁股坐下去,带着哭腔道:“怎么就是没长出来呢?” 都种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就是种不出,她都怀疑那本书上是胡说八道的。 冯氏赶来的时候,她正哭得稀里哗啦,委屈巴巴,伤心得不行,冯氏叹息一声,将她抱入怀里,“阿萝,不用太伤心,生老病死都是人间常事,都是命罢了。” 折皦玉却看不开。 她在这一刻突然有种感觉,只要皇帝一死,所有的一切便又如同上辈子一般转起来。 正哭着,就听折冠玉和折寰玉被人送了回来,冯氏连忙问,“怎么样了?” 折寰玉摇摇头,“阿爹三天来一直守着城门和城中各处,但今日奉了令进宫……怕是要被托孤了。” 冯氏不由得向后打一个撂跤,折皦玉失神一刻,然后突然站起来就往外面走。 冯氏拉住她,“阿萝,你去哪里!” 折皦玉:“我在安王府里也种了送莲春的!万一那里的花开了呢?” 冯氏叹息,“傻孩子,不过是一盆花罢了。” 折皦玉眼泪就流了下来,呜呜的道:“阿娘,你根本不懂。” 那是她种了两辈子的花。 那是殿下让她种的花。 是为皇帝陛下种的。 上辈子陛下早早去世,自然用不上,可他这辈子还活着。 若是他依然去世,那她种了两辈子送莲春为的又是什么呢? 她认真的道:“阿娘,你让我去看看吧,我不会乱跑的。” 冯氏心软,又怕她出事,还是折寰玉直接把长刀挎在腰间,“阿娘,我亲自陪她去,我跟着阿爹在兵营里多日,守城巡城的将士们都认识我,不会有事的。” 冯氏本想再次拒绝,但一转头,就见阿萝已经哭得不成个样子了,只能点头,“快去快回。” 折寰玉颔首,“阿娘放心,城中只是戒严,又不是出了贼匪。有阿爹部署,不会出事。” 也只能是如此了。 冯氏又派了人跟着,还让折冠玉一起去,折寰玉却摇头,“让阿兄在家里听消息吧,万一有需要他的地方呢?” 然后把妹妹抱到马背上,“待会抱着我的腰,千万不能放开。” 折皦玉郑重点头,“好。” 折寰玉翻身上马,抓住缰绳,说了一句抱紧了就带着她一路往安王府门去。 路上碰见巡查之人,也被她说了几句就放行了。 等到了安王府,她单手抱着妹妹就往下跳,稳稳落地,也不放阿萝下来,夹在胳膊里就往安王府里冲。 守门的自然认识她们两,尤其是折皦玉。见她被夹着,好奇的看了眼,“两位折姑娘这是?” 折寰玉:“安王爷的花房在哪里?” 守门的以为是安王爷让她们来取花,连忙领着进去,折皦玉小声道:“阿姐,你放我下来吧,我比你熟悉这里,跑着比较快。” 折寰玉一听,点了点头,“也有些道理。” 折皦玉就溜了下来站稳,而后咚咚咚跑向花房。 花房里经过这段日子的培育已经有了上千个花盆,有刚发芽的,有长得快已经开花的,还有些从别处买来的成品——这些都不是送莲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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