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然没再做多停留,转身跑到车棚找到自己那辆几百年都没骑过的自行车。 不知是她手冻的发僵还是车锁年久失修不太灵敏,女孩蹲在雪地指尖颤动着,不停的转动密码锁的四个数字,试了好几次才打开。 云然一路骑的飞快,刺骨凌厉的寒风正正划过她的脸,黑色的车胎蹭了不少雪渣,黑白交映。 十分钟后,女孩就到了白天的旧小区,按着记忆找到不久前刚刚离开的房子,离大门还有段距离的时候就看见江越刚刚停车,径直大步上了楼。 她现下也不管自己那辆自行车了,扔了车在楼下就赶紧跟了上去。 三楼楼梯口,云然气喘吁吁扶着把手,眉头紧皱,抬手捂着胸口,试图抑制住心脏的抽痛感。 “江越!” 见他刚打开门,浓烈的的恐慌突然脚底蔓延至女孩全身,似黑色藤蔓缠绕在心脏上面,她没有多想就喊出了声。 她忍着胸口的钝痛,箭步冲到江越面前。 云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场景,但如果江越之后的病因起源来自这里,那光是老人自杀的画面可能就会给他留下PTSD,哪怕是微弱的可能,她也不想让江越再次经历。 最起码,不该是这样。 两人之间短短几步路的距离,听到女孩的声音江越步伐顿住,但门已经被缓缓打开,屋内的景象在男生瞳孔里显现出来,他眸光骤缩,眼前又立马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江越的眼睛被女孩冰凉的的手掌覆盖住,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直接拦腰把男生转过身来正对着自己。 云然盯着面前充满着死寂气息的场景,脸色煞白,但还是没有放下手。 女孩微微颤抖的声线自江越喉结下方传来:“别看。” 白天糊里糊涂,时而恢复精神还能和云然正常沟通的老人,此刻半仰着头躺在沙发上面。 平日里总是浑浊的眼睛微微睁着,瞳孔已经扩散,因经常拒绝进食而干瘦的手臂无力的垂落着,悬空在一边,地下是倒在一边的黑色农药空瓶。 她死于服用大量农用杀虫剂,毒性很强导致短时间内就已经死亡,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护工半夜起床上厕所,看到老人躺在沙发上还以为她是又犯病了跑到客厅睡,想上前去叫醒老人,喊了半天也没有回应。 发现沙发上的老人没了气息之后就马上给江越打了电话,又报了警,之后哪里还敢和已经冰冷的尸体一起留在房子里,吓得直接跑回了家。 —— 半晌,江越感受到云然手心的颤意,他缓缓回握住女孩纤细的腕骨,语气异常的平静:“我没事。” 听到他的声音,云然这才放下遮住男生眼睛的手,“你看到了?” 江越垂眸:“嗯” 这时楼下传来了响彻整个小区的警笛声,急救车的鸣笛声,楼梯上匆忙的脚步声逐渐放大、接近。 四五个穿着蓝黑色警服的男人快步走到两人旁边,其中还有两个分别穿着白大褂和护士服的急救人员。 在看到屋内的情况后,急救人员首先进入了客厅,初步检查一番后发现瞳孔已经扩散开来,连忙拿了担架把人抬起来,抬着老人下楼,回到救护车。 其中一个警察照例查问:“我们接到报警说这里有人自杀,你们两位是报警人吗?” 江越:“不是,报警的是护工,已经回家了。” 警察面色严肃:“麻烦你叫她回来一趟做个笔录,后面如果医院确认脑死亡,我们还要进行尸检,不然不能断定她是自杀。” 其余几个警察散开来,分别在门口和楼下拉上隔离带,此时楼下大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不知情的人在围观,都是被刚才的警笛声给叫醒的。 又有两个警察来到现场,进入屋内拍照勘验取证。 问话的警察见男生面色没有特别大的变化,反而是他身边的女生脸色有些白, “你们是当事人亲属吗?” 注意到警察有些犀利和探究的视线,江越不动声色把女孩拉到身后, “我应该算是。” —— A市街道派出所里,江越和云然连夜做完笔录,确认亲属关系后警察让他们现在外面休息休息,等医院结果出来。 护工还没有出来,女人头一次因为命案进到警察局里面,本就害怕的不行,现下说话也不太清楚。 警官询问她发现老人死亡的时间、地点,以及白天有没有什么异常行为。 女人咽了咽口水,吞吞吐吐道:“老太太有精神病,本来就有些疯疯癫癫的,还在吃药。” 警察低头记录:“那她白天有和什么人接触过吗?” “她孙子和一个女同学来了一趟,晚上又回去了。” “还有别的吗?” 女人低着头,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声音大了些:“噢我想起来了,老太太临睡之前和她姑娘打了个电话,打完之后就开始乱砸东西,好一会才肯去睡觉。” —— 云然坐在派出所的大厅的椅子上,神色疲惫,两人都没开口说话,不知不觉女孩就靠在男生肩膀上睡着了。 江越注意到肩膀骤然增加的重量,抿着唇稍微往后挪了挪,又把女孩的脑袋移了下位置,让她睡得舒服些。 耳边是云然均匀的呼吸声,他微仰着头盯着大厅墙上的时钟,眼眸深处似乎隐藏着些情绪,但又很快被他压下去。 这是江越人生中第二次直面死亡,第一次他还是个刚出生的娃娃,没有记忆。 这次是这个凭空出现的奶奶,不久前医生提醒过他老人或许会因为心理和生理上的痛苦而产生自杀倾向,所以他回去请了个24小时的护工,又把租房里的药物和刀具都放在柜子顶上。 江越对老人没感情,但他看到了那张照片,里面有刚出生的他,温和笑着的江河涛,还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 那是男生头一次,有了羁绊的感受,对两个他没有任何记忆的人。 云卿山有和他讲过,说他父母都是很好的人,就是运气不好。 老太太把那张照片保存的很好,所以作为谢礼,他可以照顾她,但也只限于物质照顾,别的他也没有了。 两小时后,医院那边来了电话,老人抢救无效已经确认为脑死亡,死亡时间还要看尸检结果。 蓝衣警察在大厅找到少年,递给他一张通知单:“这是医院的死亡通知书,需要家属签字。” 江越单手接过,在家属一栏旁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见这少年还是一副平平淡淡的表情,男人的表情也有些疑问,当警察这么多年自认为见的案件多了,家里人自杀的案子也不少。 有的哭天喊地不愿意相信,有的像是有仇似的说人应该早点死就好了,但从没见过反应这么平淡的,就像是陌生人一样。 如果不是信息网里显示两人为祖孙关系,他都不太相信这个男生是死者的孙子。 警察拿回单子又说:“我们已经通知了死者的女儿,应该是你姑姑吧,她说明天就会搭飞机过来。” 江越:“之后的事情你们跟她谈就可以了,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男人愣了愣:“没了,你们可以先回去了。” “好” 说罢男生侧头,轻拍了拍女孩的肩膀,“云然,可以走了。” 云然听到声音,骤的把脑袋从他肩膀移开,又看了看四周人基本都走光了,只有两个值班警察在前台。 她有些迷糊:“不是还要等医院出结果吗?” 江越:“已经出了,抢救无效。” 女孩眸光怔了怔,虽然心里有预料,但见江越现在这个状态,她还是有些担心。 又想到那个老人,白天还在和自己抱怨生活,神神叨叨的,看着身体还不错。 但她自杀了,常年累积的精神症状得不到缓解和治疗,到最后选择以这种不留后路方式离开。 那八年后的江越呢,躁郁症不定期的爆发,他会是什么感受,自己甚至不是心理医生,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身边的男生见她蹙着眉头,伸出指尖轻点在她眉心,试图抚平:“吓到了?” 云然叹了口气,低着头语气有些无力:“江越,你答应我,以后有事别憋着行不行?”
第33章 派出所外面, 两人沉默着,并肩走在雪地里。 正走着,云然发现身边的人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也停下来不解的转头。 “怎么了?” 江越把自己的围巾解开来给她系上,又把外面套的棉服也脱下来,递给云然穿上。 “跟过来干嘛, 这么冷。” 云然套着男生宽大的黑色棉服, 抬眸目光凝重道:“我要是没跟过来, 你就打算谁也不说, 自己一个人解决吗?” 兴许是被冻的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一股脑把话都说了出来:“那天如果不是被我看见, 你是不是也不打算告诉你奶奶的事情?” “江越,你每次都这样。” 这时门口有辆警车从左侧开出来,远光灯照在两人身上,女孩还有些苍白的脸颊映在少年眼底。 他似是觉得心口收紧了几分, 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慌的感觉涌上来。 脑海里过电般的闪现过一些零碎的片段,里面的他跪倒在一片朦胧的灰白色调之中,双目赤红, 神情悲怆。 江越紧紧拧着眉峰, 仿佛什么都抓不住的空荡感在心里放大,那是他吗? 见面前这人像是在走神, 云然不由得声音大了些:“江越,你有没——” 几秒后,少年眸底越发幽深,伸手揽过女孩的腰, 把她带到一边给警车让路。 话说到一半,又突然被人拉到怀里, 云然脑袋僵硬的靠在男生的胸膛上面,恍惚间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不轻不重,声声入耳。 江越低沉的声线从头顶传来:“有车。” 她侧头,这才看见有辆警车刚从两人身边驶过去,可面前这人好像还没有松手的意思,她低声提醒:“开走了。” “嗯,我知道。” 男生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动作是罕见的强势,又直接把人拢入自己怀里,单手轻按在她的后脑勺上。 女孩感受到自己腰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开始收紧,力度不断的加重,像是要把人糅入身体里。 她被人抱着动弹不得,声音闷着:“江越,你还好吗?” 江越把头埋着女孩的肩膀的围巾上,语气淡淡:“抱一会。” 闻言她用尽量自然的口吻回复,但表情总有些视死如归:“噢,那你抱吧。” 云然浑身僵的像根柱子,外面冰天雪地的,但她总觉得脸颊发烫,手心也在发烫。 她心里紧张得要死,又有些庆幸还好这人低着头,看不到自己的表情。 为什么江越不管是八年前还是八年后,都这么喜欢把人抓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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