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周湘云,李春花跟村里那些妇人一样,觉得对方长得一定不怎么样,不然能上杆子倒贴她那前夫。 一想到周湘云跟她老爹一张脸,换她她也得离婚。 死老头基因那么强大,怕不是外孙女也……李春花呸了一声,造孽呀。 到村口,李春花从牛车上下来,掏出荷包找零钱付车费,曾六爷回头看她一眼,闷声说了句:“今天收你一分吧。” 李春花抬头,不敢相信,“你说啥?什么一分?不是一人五厘吗?什么时候涨的价?你早说要一分,我就不坐你车了。” “没涨价,”曾六爷解释,“不是今儿个下雨没人吗?就你一个人坐车,多宽敞多舒服,问你多要一个人的钱不过分吧?” 李春花斜楞他,“没人就逮我一个人薅?没人坐你车是我的错?我让老天爷下的雨?曾老六,做人得讲道理不是?下雨天就我照顾你生意,你不感恩戴德就算了,怎么还讹上我了?看我好欺负好说话是吧?你个大老爷们好意思吗?” 李春花三步并俩冲上去,扒拉自己淋湿的大棉袄,让曾六爷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坐个车连棚子都没有,把我淋生病了,不得花钱看病啊?乡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我大度不跟你计较这些,你倒跟我耍上无赖了?” 大嗓门就在耳朵边上吼,曾六爷眉头紧皱,感觉自己脑袋瓜嗡嗡的,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叫你嘴贱!惹这娘们。 “耍无赖是吧?”李春花骂骂咧咧往牛车上一躺,扯着大嗓门喊,“我一个人坐车,你收两个人钱,我不坐了,给我拉回去。” 曾六爷一个头两个大,恭恭敬敬将李春花搀起来,“周家嫂子,你就是我姑奶奶,我服你了。” “车钱怎么说?”李春花最关心的是这个。 “你说多少就多少。”曾六爷以前只听自家老婆子说,但没真正跟李春花过过招,今天脑子抽风头一回,顿时对周战山那老家伙佩服五体投地,就这娘们儿死德行,他这么多年到底怎么忍下来的。 “啊?什么?还要收钱?”李春花作势又要坐躺回去。 曾六爷赶紧把人拦住,随即改口,“不收了,还得感谢周家嫂子照顾我生意。” 这不又省下五厘钱,李春花占了便宜,心里高兴,但她不说,还埋怨曾六爷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浪费她时间。 曾六爷屁不敢放一个,赶着自己宝贝牛车逃之夭夭,李春花拎上包裹往家的方向走。 腊月的雨天格外的冷,乡亲们都躲家里烤火,路上几乎见不到人,整个村落安安静静的。 李春花经过晒谷场时,看到一把大黑伞,孤孤单单地撑在坝子里,除此之外,一个鬼影没有,李春花眼睛一下亮了。 今儿个运气真不错,先是坐车没给钱,现在又白捡一把伞。 李春花搓着手,跃跃欲试走了过去,弯腰去拿伞,听到有声音,是从晒谷场旁边的芭蕉林里传来的。 以为是黑伞的主人,好心情瞬间全无,李春花黑了脸,冲芭蕉林问:“那边谁啊?大白天偷偷摸摸,装神弄鬼吓到老婆子,老婆子叫你赔钱信不信?” 曾家村位于北方和南方的边界处,气候不比南方,芭蕉林到冬天依然翠绿,但也不像北方枯成一片,大片大片的黄叶里,掺着几抹嫩绿。 沙沙—— 芭蕉叶乱晃中,周宇从林子里钻出来,表情夸张地哈一声,想要吓唬他奶。 李春花冷冷一扫,骂他:“周小五,你要死呀!” 就这蒙蒙细雨,不撑伞走半天,衣服才淋得湿,周宇却跟落汤鸡一个样,大颗大颗的水珠从头上滴落。 脚上的胶鞋更是沾满了泥巴,连带好长一截裤腿都脏得不行。 脸上溅到了泥浆,数嘴角那颗最显眼,跟媒婆痣一样。 丑死了,李春花满满的嫌弃。 李春花气急败坏,跳下晒谷场,揪住周宇的耳朵,用力一拧,“下雨天你钻林子,你不凉着谁凉着?凉着不得吃药,吃药不得花钱!你家那么有钱,不拿来孝敬你奶?” 周宇痛得嗷嗷叫,扒拉他奶的手,“奶,奶快放开!” 妹妹看到躲羞人,他不要面子的啊。 李春花松了周宇的耳朵,照着他屁股又是一巴掌,“说!谁让你钻林子的?” “嘘——”周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对他奶说,“小点声,别吓到妹妹。” 李春花虎着脸,果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刚来就教唆她孙子闯祸,李春花对小苗苗更没好感了,往林子里瞥了眼,“人还在里面?” 周宇点头。 “不管她,回家。”李春花转身要走,周宇两只手将人拽住,使出浑身力气,试图把他奶拖进芭蕉林,“奶,妹妹很乖,不要丢下妹妹。” 李春花脸色更难看,呸了声,“她要是乖的话,能带你钻林子,你妈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憨包,走这边绕过去不行?非要钻林子。” 周宇惊叹,“哇塞,奶你好聪明啊。” 李春花翻了个白眼,没理他,往林子另一边走去,透过层层叠叠的芭蕉叶,看到蹲地上的小女孩。 拿着一小片翠绿的芭蕉叶,小小的一团蜷缩在下面,样子看不清。 比她想象中瘦。 “苗苗,快看,咱奶呀。”李春花身后的周宇招呼小苗苗。 小苗苗缓缓地转过头,手里的芭蕉叶跟着转,碰到头顶枯掉的黄叶,黄叶耷拉下来,正好把人挡住。 小苗苗伸出小手拽着黄叶,怯生生地探出小脑袋。
第7章 小苗苗跟她哥一样淋成了落汤鸡。 小揪揪湿漉漉的,没精打采趴在头上,碎发凌乱地散在脸颊,裹着冻得发红的小脸蛋,一双清澈透亮的大眼睛,泛着水光,小嘴巴绷成一条直线,可怜兮兮地看着李春花。 李春花也看着她,三四秒过后,给了周宇后脑勺一巴掌,劲大,周宇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地上,李春花只是冷眼旁观,没出援手。 “你就是顾苗苗?”李春花眼神坚定,铁石心肠的模样。 小苗苗乖巧地点头,水灵灵的大眼睛看了她一会儿,小奶音地问:“你是妈妈的妈妈?苗苗的姥姥吗?” “不是,”李春花冷漠脸,甚至有点凶,“我是周宇的奶奶,你欺负我孙子,来找你算账,给我过来!” 小五哥哥的奶奶不就是苗苗的姥姥吗?姥姥为什么说自己不是苗苗的姥姥?姥姥在跟苗苗玩游戏吗?一定是这样的,就像妈妈昨天见到小五哥哥一样。 她们大人好喜欢扮家家哦,小苗苗想不明白,但自己的大人能怎么办?宠着呗。 小苗苗举着芭蕉叶,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过去,不慎踩滑,整个人往前扑,李春花伸手一把捞住小团子,舍不得扔掉芭蕉叶,小苗苗好半天才稳住身形。 呆头呆脑的样子,让李春花翻了个白眼,收回手,居高临下地问她,“你带小五钻的林子?” 小苗苗摇摇头,想到什么,又点点脑袋。 李春花不耐烦地皱眉,凶她,“到底是不是?好好说话!” 太大声,小苗苗被吓到,往周宇身后躲。 “奶,都说了不是,”周宇张开双手保护妹妹,做出一副英雄就义的表情,“是我带苗苗钻的林子,奶要打要骂冲我来,不要欺负苗苗!” “瞧你没出息样,才一天,就胳膊肘往外拐了!”李春花伸手撸他的脑袋,一手的水,嫌弃地甩甩,看向一样浑身湿答答的小苗苗,没好气道,“磨磨唧唧,冻死你俩算了,还不给我回家。” 李春花走前面,嘴里骂骂咧咧,都是些皮孩子,尽给大人添乱。 裤腿被人拉住,李春花低头,小苗苗仰着小脸,眼巴巴地看着她,李春花无情脸,“又不是小娃娃,爱走不走,不得抱你。” 小苗苗无辜极了,“苗苗不要抱,可以自己走。” 不要抱,你拉我裤腿干嘛?这么小就学会说谎,长大还了得!李春花刚要教训,小团子小手一指,说,“姥姥打伞,着凉生病,痛痛。” 李春花顺着瞅过去,周宇捡起晒谷场上的大黑伞,笑咧咧地跑来,“苗苗说得对,奶快打伞。” “要死呀!”李春花一声怒吼,余光瞥到小团子抖了抖,她不自觉地小点声,说周宇,“把伞丢一边,不看着,被人拿走,不亏大了!” 这个年代,就连一把伞也是稀缺物,大多人家里只有一把伞,下雨出门都戴斗笠。 “姥姥不骂哥哥,是苗苗让哥哥摘大叶叶。”小苗苗帮周宇求情。 李春花拿过伞,再三确认没被俩皮孩子弄坏后,声色俱厉地瞪向小苗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小苗苗委屈,更加难过,姥姥不喜欢苗苗,苗苗是坏孩子。 周宇维护小苗苗,“不准奶说苗苗,苗苗想要大叶叶,也是为了奶。” 李春花明显不信,一个人撑着伞走了。 周宇一手举着芭蕉叶,一手牵着小苗苗,追在后面,“苗苗怕奶淋雨着凉,想把伞留给奶一个人,我和苗苗撑芭蕉叶。” 李春花这才停下脚。 周宇莽撞,一头撞上去,小男孩皮实,纹丝不动,小苗苗不一样,软软的一小只,撞到李春花腿上,小身板往后退了好几步。 小苗苗唔了一声,捂住撞得通红的脑门,泪眼汪汪地抬头,“疼~” 李春花没好气地斜楞了眼周宇,弯腰将小苗苗抱起来,小苗苗疑惑地眨眨眼睛。 小团子小手又白又嫩,手指头冻得像红萝卜,为了摘芭蕉叶把伞留给她,李春花冷着脸,数落她:“笨死了,路都不会走。” “苗苗不笨,苗苗会走……”小苗苗黑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回过味来,然后朝李春天甜甜笑起来,“谢谢姥姥,姥姥最好了。” 小酒窝很深,乖巧又漂亮,比他家老幺小时候还好看。 李春花哼唧一声,冷声警告:“糖衣炮弹跟我没用,以后少整这些幺蛾子,记住没?” 小苗苗脆生生地回答:“知道啦!” 一把抱住李春花的脖子,蹭了蹭。 “死丫头!”李春花笑骂后,问,“你额头上的疤怎么弄的?” 小苗苗实诚回答。 李春花火冒三丈,“没个当妈样,看我怎么收拾她!” “姥姥不生气,不是这个妈妈,是那个妈妈对苗苗不好……”小苗苗着急解释,越着急越说不清,她答应了妈妈,不能把她是小九这件事告诉任何人,这是她和妈妈的小秘密。 “你妈对你不好?挨千刀的!我怎么生了这么个黑心肝的东西!”李春花骂,这还没见面,已经留下不好印象。 怎么办?她是不是闯祸了?小苗苗扣着手指头,绝望望天。 收拾完房间,周湘云去堂屋烤火,时不时往院门口望一眼,去这么久还不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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