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她一直将谢回昉当做她活下去的念想,一直在为谢回昉的事而努力,甚至豁出去了那么一次,这是君扶两辈子以来做过最离经叛道的事,可是现在却告诉她,当初她第一眼就认错了人。 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君扶走了几步,突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君扶病倒了,这病来得又急又快,冥冥之中仿佛印证了前世的路一般。 她虽病了,却又不至于人事不省,躺在床上听着丞相府找来的老大夫说着和前世一般无二的话:“小姐这是心病,来得急,若能纾解心中郁结,想必不必吃药就能好了,若不能......我也是束手无策。” 兜兜转转,一切还是和前世一样。 君扶了然,像是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突然就放下了似的,终于明白了谢回昉临终前为何露出那样解脱的神色。 大夫说得没错,她这是心病,只是这心病上辈子不得解法,这辈子她也不得解法。 病重的那几日,君扶恍惚觉得自己见到了单容瑾,她见单容瑾不停进出自己的屋子,回来的时候身上总有一股消散不去的药味。 后半夜的时候,君扶经常觉得冷,但每当她觉得冷的时候,总会有一个炽热的身躯抱着她,握紧她冰凉的指尖。 那个人的气息很熟悉,一开始让君扶觉得紧张和害怕,但是渐渐的,她在这种气息下安心下来,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春日接近末尾时,君扶的病竟然奇迹般地好转了,她觉得自己的身子一天比一天轻,一天比一天松快,直到有一日睁开双眼。 屋里只有她一个人,连含春也不在,可是君扶嘴里渴得厉害,还弥漫着一种苦味。 她想起身倒水,但是全身都使不上力气,不慎撞到了床边的凳子,发出一声响。 响声未落,门突然被一下子撞开,她听见一声“小姐”,可从外面跌跌撞撞跑进一个人,他身躯高大,一把将君扶紧紧抱住,俨然不是含春。 君扶又嗅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她怔愣的眸中飘过一丝了然。 “单容瑾。”君扶道。 “醒了,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单容瑾简直有些语无伦次,君扶都能感觉到抱着她的那双手臂在紧紧发抖,像是即将渴死的人,终于找到了水源一般。 “是你吗?”君扶轻声问。 这些日子日夜不休照顾她的,都是单容瑾吗。 单容瑾却不知她是在问这个,还以为君扶问他是不是单容瑾,他答道:“是我。” 君扶跟着问:“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医术的?” 从江北瘟疫开始,不,应该是更早的时候,从她带着黄为远开的那张药单进宫问太医,被单容瑾一眼看出端倪的时候起,她就该起疑的。 单容瑾分明不懂医,他连她快病死了都看不出,还以为是她在装病。 倘若通晓几分医理,怎会看不出她脸色不对? 单容瑾回答她:“前世的时候就会了。” “是...我去之后?”君扶问。 “嗯。”单容瑾抿了下唇,垂目再次对上她的眼睛,欣慰道,“还好,还好是没有白费。” 若是费心钻研一遭,连自己最想救的人都救不回来,那他钻研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可...可那时太医都说我这是不治之症。”君扶道,就连这一世的大夫也说,她这是心病,须得自己纾解才行。 单容瑾道:“你还记不记得,前世你养在长华殿的那盆玉兰?” 君扶顿了顿,道:“记得。” 就是她从君府带过来的那盆玉兰,之前分明生长得很好,可到了东宫之后,莫名枯死了。 横竖都枯死了,她便将每日自己难以下咽的苦药汁倒在了花盆里。 单容瑾眼中浮起点点笑意,这是君扶第一次在单容瑾身上看到如此干净舒朗的笑容。 她听见单容瑾说:“那株玉兰活过来了,我养了它很久。” 也就是说,那些药原本是有用的吗?前世只要她继续服药,她的病就会好? 许是猜测到她的想法,单容瑾摇了摇头,“不是,不是这样,那是玉兰,又不是你,那服药确实对你的康复无益,但其中却有几味关键的药很有用处,它既然能救活一株枯死的兰花,同样是生灵,为什么不能救活你?我找了很久,看了很多医书,一味味试了过来,才配出了可能有用的方子,只是那时......” 他的眼神黯然下来,就算配出来了又如何?那时的药已无人可用。 “你?试药?”君扶身子一颤,猛地抓紧单容瑾襟前的衣物,“单容瑾,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因为这个死的?是不是!?” 尽管单容瑾表现得很淡然,即便他很快就否认了这一点,可这一次,他细微的表情同样没能逃过君扶的眼。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单容瑾,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试药,换命,起死回生,单容瑾,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你......疯了不成?”君扶颤声道,她以前便觉得单容瑾总是发疯,可那样的发疯只是她瞧不上单容瑾,对他有意的贬损而已。 可现在知道的这一切却让君扶觉得不可思议,她甚至都能想象到一个人在做着这些的单容瑾究竟是一副怎样癫狂的神态。他简直像是疯魔了,真正地疯魔了! “我没有疯!”单容瑾急切解释,他太怕君扶再躲着他了,“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君扶,我没有疯,我只是想你活过来......我很想你。” 前世那些无数个日夜,单容瑾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白日天不亮他要去上朝,一整日他全部的话便只是朝堂上那几句而已,下朝之后,他便只是独处。 一个人待在寝殿里,一言不发地批折子,一言不发地试药,再吃药弥补自己的身体因为试药出现的亏损和病痛,很长一段时间,他发现自己失去了味觉,嘴里永远弥漫着不会消失的苦味。 不论他怎么清理都没有用。 直至重生后,他甚至还能感觉到自己口中有无尽的苦味。 可是这些,和君扶比又算得了什么? 他发现自己的禁制方法奏效的那段时间,是他最快乐的时候,每日都盼着太阳早些升起,而后继续去准备一切,那是他能看得到的,和君扶的未来。 他想,重来一次,他就能好好和君扶相见,他就能呵护她一辈子,一辈子守着她。 别的什么都不要了,他什么也不要了,只要能和君扶在一起。 “你......”君扶盯着他,简直说不出话来。 “你真是个...傻瓜。”君扶眼底发热,她是相府嫡女,金尊玉贵,可是从没有人对她这样过。 家人没有,谢回昉没有,君扶从来没想过,唯一一个会这样对她的,居然是曾经她最最讨厌的单容瑾。 逐渐地,她心里缺了的什么好似在被一点点填满。 这股奇异的感觉升起的瞬间,君扶突然就想起了含春曾对她说过的话——一个人爱你,你是可以感受到的,你根本不必去学习,因为等你感受到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 “君扶。”单容瑾声音沉沉,“你再嫁给我好不好?” “咱们不去东宫,等我继承大典,你来做我的皇后好不好?” 这句之前无论听多少次,君扶都会嗤之以鼻的话,这一次,她竟无法摇头。
第65章 成瑞帝在位期间, 政通人和,盛世清明,终生只伴有皇后一人, 育有三个儿女,众人都说帝后鹣鲽情深,羡煞旁人。 不过也有人道, 帝后不过是被临时拉来凑成的一对,私底下并不和。 可无论谣言如何, 成瑞帝都未纳过一妃,后宫只皇后一人相伴。 转眼又是一年盛夏,一到夏日里, 君扶便惫懒许多,常常成日待在坤宁殿里不动,不过每旬照常还是会去吴太后宫里请安。 她与吴太后亲如母女,单容瑾忙于朝政时, 两个人便时常在一处闲聊解闷,有好几次单容瑾回到坤宁殿都找不到人。 单容瑾虽认吴太后为母,不过是成年皇子,他又素来多心思,母子二人的感情算不得有多亲厚, 两人相处全在恭敬二字。 今日,单容瑾下朝后便又在坤宁殿找寻无人,无奈来了西宫。 君扶正与吴太后下棋, 听见宫人禀报, 两人才正身坐好, 单容瑾进殿后先是同吴太后行礼称了一声母后,之后两道目光便锁在了不动声色望着棋盘的君扶身上。 吴太后见状, 笑道:“既然来了,那就吃了饭再走,下午哀家就要歇着了,正要你们去干你们自己的事。” 两人依言留下来吃饭,又陪着吴太后直至她乏了要去歇息,才一道走出西宫。 在外走时,君扶总是与单容瑾隔着一两步的距离,她素爱端庄,单容瑾便也都由着她,直至进了坤宁殿的范围,单容瑾才忍不住道:“允儿闹着要跟骠骑将军学马术,我答应了。” “他才四岁。”君扶道,只是这样评价一句,却不说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四岁不小了,我四岁的时候......”单容瑾顿了顿,说到一半的话就这样戛然而止。 君扶不免看向他,每回说到单容瑾儿时的事时,他都会默然不语,君扶一向很少问,可今日既然聊到了孩子,便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四岁时如何?” 她目光带了几分锐利,大有若是单容瑾敢骗她就走着瞧的意思,单容瑾默了默,只得如实答复道:“我四岁时,有人往我房里放毒蛇,险些要了我的命。” 君扶一怔,“四岁!?” 如今他们都有了孩子,允儿那么小,君扶平日都舍不得让他被太阳晒着,简直无法想象一个四岁的小儿如何与一条毒蛇抗衡。 “那后来呢?”君扶忍不住追问。 “后来,毒蛇自然是被我斩断了。”单容瑾云淡风轻地道。 “真的?”君扶有些不信,他那时才四岁,可单容瑾这个人,向来又是不同寻常的...... “自然。”单容瑾道,“我枕下一直放着刀子。” 对于此事,君扶没再多问,他们回到寝殿,多少也到了君扶午憩的时间。 夏日炎热,但君扶是不情愿一天沐浴两次的,只是单容瑾在上她的床之前必须要先沐浴过,等他快沐洗回来的时候,君扶已经昏昏欲睡了。 隐隐约约间,她在单容瑾臂下瞥见一道疤。 很淡很淡了,她从前与单容瑾同床共枕这么多次,一次都没有察觉过,但是疤痕还崎岖着,能看得出处理手法很是生疏。 一瞬间,她想起单容瑾所说的毒蛇来。 只怕毒蛇最终是被单容瑾斩断了,可单容瑾也没能毫发无伤吧? 她不禁抬手,触碰抚摸了一下那道疤。 单容瑾身形一颤,有些诧异地回过身看了君扶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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