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鸣秀直到后来才知晓,当时她家金大爷使了两面手法—— 表面上像挺看重北陵来访的贵客,暗中却将司徒氏婉、媚双姝被猎狼族汉子们按习俗「看上就抢」、且被抢个彻底一事,以野火燎原之势传进北陵盛都。 这实是狠招啊! 倘使满盛都皆知第一辅国大臣司徒能的一双爱女被猎狼族汉子们抢过,就不知萧阳旭还肯不肯将双后位许之,如若不肯,那北陵的世族大家又有哪一户高门愿意迎娶司徒婉和司徒媚? 司徒能身为第一辅国大臣多年,定有常人难及的本事和能耐,一双爱女若当不成北陵双后,又断了与世族联婚的大好姻缘,试问,他岂能干休? 司徒一家不肯善罢干休,那萧阳旭就有得头疼,北陵王廷免不了一场风暴。 而敌对的一方不安稳,黑石堡里的日子过起来便格外称心如意。 但,今儿个乐鸣秀有些担惊受怕不太如意。 北边水源地传出有雪原狼群出没的事,金玄霄一早便率人赶去追踪探查,她则陪着娘亲和孩子用过午饭后,下午去访了几户独居的老人家。 然后在路过寡妇云娘子的居处时,也顺道进屋访人,说说话聊聊天。 再然后,傍晚时分她就爬上人家屋前堆得高高的干草堆,身子几乎完全钻进其中,趴在干草堆里偷觑。 「磊儿肚子饿不?你先回去跟婆婆一块儿吃晚饭,别跟婶娘守在这儿。」乐鸣秀口中的「婆婆」,说的是自己的阿娘俞氏。 挤在她身边、跟她一样将小身子藏在干草堆里的金玉磊小声道:「磊儿不饿,磊儿跟着婶娘。」 男孩下午一开始并未跟着她去访黑石堡里的老人,却是瞒着婶娘去了一趟铁壁地牢。被链囚在暗无天日里的人还活着,但今日终于开口求死,求他动手。 金玉磊无法精准描述内心感想,听那人哀求,疯掉一般哭求,他有种说不出的快意和冷绝,最终他没有扳落机括放犬食人,不是怜悯,而是他想再看看,那个曾是杀人不眨眼、剽悍魁梧的北蛮大王可以被折腾成什么模样,他心存期待啊…… 然,一离开铁壁地牢,他顿觉心烦欲呕。 他觉得像掉进某个无底洞中,隐约知道那是他内在的黑暗面,一切执拗、狠绝、无情……甚至是嗜血的东西,都在那里,他还未学会如何与之共处。 然后他就遇到他家婶娘了。 婶娘没问他去了哪儿,总归都在黑石堡内,不会遇上什么危险,她却是拉着他就跑,一跑就跑来躲进人家屋前的干草堆内。 此时乐鸣秀突然幽幽叹气—— 「是说我把磊儿拉来作甚啊?定是听完了云娘子所说的,脑子里一团乱,原本是要返家,走着走着又觉得不成,不弄明白不成,刚巧遇到磊儿就顺手拉你一道过来。」 挨着那份难以言喻的暖意,金玉磊胸中那股欲呕的恶感早不知被冲刷到哪里去。浮动的心被瞬间定锚,他在干草里钻了钻,脑袋瓜跟乐鸣秀的靠在一起。「婶娘到底听说什么了?」 乐鸣秀鼻痒痒,小小打了个喷嚏,道:「下午我进了这屋找云娘子说话,说着说着,我见云娘子欲言又止,就直接问她是否遇难处、需要帮助,结果……结果她踌躇了会儿,终于吐露。」 「吐露什么了?」 「云娘子说,有一名猎狼族汉子去到她面前,对她说,今晚,他要来抢她。」小手握成拳头。「我倒要看看,到底来抢的是谁?因为任凭我再如何追问,云娘子就是羞红脸不愿吐露那人身分。」 闻言,金玉磊的眼角猛抽了抽,小心肝怦怦跳——莫非……难道……竟是……某人听了他的劝,真打算下手为强? 一大一小在干草堆中窝了近半个时辰后,天色完全暗下。 忽地一道精瘦黑影窜进寡妇云娘子的屋子中,又很快蹬飞出来,他快进快出,臂弯里多出一名用薄毡子包裹住的女子。 虽说那汉子来去迅速,但他在入门之前顿住脚步,左右张望,就因那短短停留,让乐鸣秀在那一瞬间能够辨认出对方是谁。 ……老方! 她傻了似说不出话。 今天云娘子同她提及此事时,她已傻愣过一回,但后来她想明白了,云娘子对那个猎狼族汉子应该也生了情意,才会先泄露给她知道,想知会她一声,只是她万万没料到——竟然会是老方。 「哈嚏!」这次被干草搔到鼻扰痒的金玉磊,喷嚏打得好响,把乐鸣秀给扯回神。 在此同时,他们俩躲藏的干草堆突然受到「攻击」,庞然大物顶将过来,把他们头上、身上的干草全都顶散开来,大的一惊猛地抱住小只的。 「哇啊!谁啊谁啊?呃……夫、夫君……」看清坐在黑毛兽背上的金玄霄,她脸皮微僵,跟着呵呵笑出声。「你回来啦。」 金大爷能寻到这里来,她半点不觉希奇,毕竟除了狗子嗅觉惊人,他大爷的鼻子也是好使得惊天地、泣鬼神。 「本大爷是回来了,可为何我家媳妇儿夜不归家,还带着孩子玩起躲猫猫?躲谁啊?」 金玄霄实不知眼前究竟在演哪一出。 而黑毛兽听到「躲猫猫」三字,竟还原地跃腾了两下,若非背上的主子威压太盛,它真会跳进干草堆里一块滚。 丈夫朝她和孩子探臂,眨眼间一大一小就被他捞去摆在狗子背上,她窝在他身前,磊儿则窝在她身前,一家三口打道回府。 回家的路上主子既然没想驱策,大黑狗子就慢腾腾散步,游刃有余地驮着两大一小,在初上树梢的月娘伴随下,带着几分闲情和悠然,沿着青石板道蜿蜒漫步。 乐鸣秀理了理思绪道:「我们才不是躲猫猫,是、是……我木灵族的云娘子今晚要被抢人了,我放心不下自然要躲着看,结果你道那人是谁?」 金玄霄浓眉飞挑,嘴角勾扬,慵懒带笑道:「嘿,原来我家老方出手了。」哼哼两声。 「早该出手了,再拖下去本大爷都要瞧不起他。」 「你知道?」捧颊。惊! 大爷又哼一声。「有眼睛的都能瞧出来。」 「我也有眼睛啊!」为何她就没瞧出? 「秀秀的眼睛里只有我,哪里还能瞧见旁人。」金大爷好生得意。 「呃……」 「本大爷说得不对吗?」得意又得意,得意到没边儿了。 「唔……」乐鸣秀都不知该应些什么好。 不行不行,她得重振旗鼓才行! 她遂把目标转向身前的金玉磊,摸着孩子的头,语气像哀莫大于心死—— 「磊儿乖,磊儿最乖了,咱们长大了不要学猎狼族汉子那套,什么……什么『看上就抢』的?女儿家不喜欢那样的,磊儿要是看上谁,就好好对待人家姑娘,要很温柔很体贴,如此一来我家磊儿不用抢,女孩子家必然一个个都要喜爱上你,听婶娘的好不好?」 金玉磊尚未回答,身为阿叔的金玄霄已然抢话—— 「既是猎狼族汉子,那就得抢,看上眼的只管抢,管什么温柔体贴?」 「哼,我家磊儿就是温柔体贴。」 金大爷哼得更响。「秀秀这是……这是慈母多败儿。」 乐鸣秀扬首睨了丈夫一眼,巧鼻微皱,红唇微嘟,很快回话。「夫君说错了,才不是慈母多败儿,是慈母爱磊儿。」 随即她展臂将身前的男孩搂进怀里,下巴蹭着孩子的发顶,嘻嘻笑问:「慈母爱磊儿喔,那磊儿有爱又慈又祥又美又娇的婶娘吗?」 金玉磊两颊发热,心口发热,浑身都在发热。 「……爱。」他头一点,腼腼腆腆蹭出话。「磊儿最爱婶娘了。」 乐鸣秀闻言凤心大悦,抱着孩子哇哈哈地仰首大笑。 她这一仰首,恰合金玄霄心意,正巧让他大爷俯下头来吻个正着。 在孩子面前亲亲抱抱的真的好害羞,但乐鸣秀实没法子抵拒自家夫君攻势,被吻得身子都要瘫软,两颊发热,心口发热,浑身都在发热。 金玄霄大大展臂,将身前的一大一小皆搂进怀里,他最亲最亲的人儿都在这一双铁臂里了,这一世他就要这样走到底,他爱的人,爱他的人,而往后还会有孩子,他与他家秀秀的孩子…… 「金大爷,往后要是有猎狼族汉子要来抢你家闺女,你给不给抢?」 「老子看谁敢!」骤然扬声。 「那你还让磊儿去抢?」 「哼!那能一样吗?」 乐鸣秀好笑又莫可奈何地叹气,金玉磊也悄悄抿唇笑,喜欢阿叔和婶娘为着他的事斗嘴。 至于金大爷,他思绪动得无比之快的脑袋瓜中则开始在想……想着要如何对付将来敢上门抢闺女的汉子们,短短几息功夫已想出七、八招狠辣手法,皆能整得敢来相抢的汉子们死去活来。 他内心嘿嘿狠笑、既血腥又得意,铁臂下意识使劲儿把怀里的人儿搂得更紧。 而月光如许温柔。 当真如水一般的温柔,那一份温柔清皎照亮他们返家的路,一路温柔相随……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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