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记的驴打滚有两种,虽然底料都是籼米跟糯米混合后蒸熟后打成糕,可一种是搓汤圆大小下油锅渣酥后沾红糖裹芝麻;一种却是直接蒸熟的糕团搓汤圆大小滚炒熟的黄豆粉配蔗糖混合物。 两种各有各的味道,小好吃佬咸于小苏都爱吃,想着自己带出来的铜板子,算账贼利索的咸于小苏,豪气云天的伸出自己的小巴掌来回翻。 “张伯伯,我家一共七口人,一人两个红糖的两个黄豆粉的,要二十八个,一共是十四文钱儿对不?” “对对对!细妹真厉害,算的准准的,二十八个一共十四文,细妹这么厉害,伯伯见了心生欢喜,伯伯再给细妹你添两,一共三十个,收你十四文可好?” 好,当然好!白得的美味怎能不好? 家中虽不穷,家里人也从不短缺亏待她,可没办法,很多事情被刻进了骨子里,上辈子精神世界跟物质世界极度匮乏的她,这辈子自闭症被亲情治愈后,她咸鱼小苏是极好吃哒。 虽不是占小便宜的性子,可能多得两驴打滚她也欢喜,于是乎,那些自己从短视频里学到的好话儿,不要钱似的就往人家倾泻而去。 到了最后,人家店家被她小嘴巴哄得哟,不仅多绕了她两颗驴打滚,还硬是把刚出锅的油渣芫荽给了她一颗,喜的连连去接芫荽的于苏,连奶奶争着付钱都顾不上了。 芫荽裹了米浆下油锅炸,别看就一根,可炸完起锅却看着老大。 于苏两只小手捧着巨大的炸芫荽,先硬凑老太太跟前逼着老太太啃两口,见自家奶奶屈服了,这才满意的点点小脑袋,抱着缺了角的炸芫荽边走边啃,路上还不忘了跟她奶叮嘱:“阿奶,回家苏苏就把钱儿给您。” 老太太正低头给孙女擦油乎乎的小嘴巴,一边帮着拍掉孙女衣襟上掉落的芫荽渣,听到孙女小大人的话,老太太把接手里的渣渣塞嘴里俭省仔细的吃掉,这才笑眯眯的回孙女。 “哎呦,奶的乖宝呀,奶哪用得着我乖宝还,乖宝那两铜板还是你自己好好存着,将来好留着做嫁妆。” 于苏连连摇头,“不行,要还,说好的今天是我请大家吃驴打滚的,要还!”。 嫁妆什么的,咸于小苏表示不稀罕,作为一个小顽固,她再好吃也是有底线原则的。 瞧着小孙女一本正经的小模样,老太太乐的见牙不见眼,嘴里好好好的应了,心里却感慨。 自家乖宝就是倔,不过自家的乖宝这么要强好啊,要强的孩子将来嫁了也不怕夫家欺负了去。 感慨着,为哄孙女,打算先收了,回头找机会在其他地方给小孙女贴补回去的老太太不再纠结此事,祖孙俩晃悠着先取了定好的酱油,约定好回头让孙子给送酱油瓶回来,祖孙俩就回了家。 才到家没多久,先前去学堂请教先生的二郎于保家就颠了回家。 还是老样子,人都还没进家门,老远的就喊妹妹,惹得被亲娘正拘在廊下学绣花的于苏,跟只小兔子一样的窜了出去。 兄妹二人相见欢,于苏是立马就捧出自己买的驴打滚跟二哥分享,临了还不忘了显摆下,自己被店家幸运赠送炸芫荽的事。 兄妹二人乐颠颠笑闹一团,又听从奶奶的吩咐,相协着去巷子口还了酱油罐子,说说笑笑的一日的功夫不知不觉间就这么过去了。 傍晚时分,老太太瞧了眼天色,把手里缝补的衣裳往簸箩里一丢,招呼着身旁一边纳鞋底,一边对着嘟着小嘴的孙女正碎碎念的儿媳,摇头吩咐。 “桂丽啊,时辰不早了,你爹他们也快下衙了,我们娘俩赶紧把东西收罗收罗,这便做夜饭吧。” 苏桂丽一听,手里抓着的针头在发间划拉了两下,把针利索的插入手里正纳的鞋底上,垂落的麻线卷吧卷吧,鞋底子往簸箩里一放,点了点边上嘟嘴捏针装洋相的女儿,无奈发话收工。 看着女儿如蒙大赦的小表情,苏桂丽无奈叹气。 “唉,每回教你学针线,小丫头就跟凳子上长刺一样,坐都坐不安稳,唉!将来嫁到婆家去可怎么得了哦!!!”,总不能将来女婿一辈子都穿破衣烂衫吧? 苏桂丽的话听得老太太何瑛月不由摇头失笑。 “你担心这个作甚,我们家乖宝便是不会拿针线怎么啦?我们家底不薄,大不了乖宝出嫁的时候,我们把嫁妆添的厚厚的,再买两个会灶下活计,会缝补的巧手当陪嫁,你说你还愁个甚?”
第五章 阿爷匆归惊天变 迈着小短腿,听从亲娘吩咐正端着簸箕要送回房去的于苏,听到她阿奶的话,小丫头不由乐了,一挑眉,白了边上正取笑自己的二哥一眼,而后脖子一昂,脑袋一扭,昂了一声,端着簸箕颠颠的进了堂屋去。 婆媳二人手脚很利索,不多会晚饭便做得了。 听着城里暮鼓声声,从厨房探头出来看天的老太太,才心说,怎么这个点爷们们还没回来着? 突然,虚掩着的大门被霍的一下推开来,一位身体魁梧却精神奕奕,一点也不见老态的高壮老头走了进来,且一脸急色。 老太太见此,连招呼儿媳上菜都忘了,发现丈夫神色不对,立刻迎了上来关切询问,“老头子,你这怎么啦?” 来人是于苏的爷爷于成召,此刻他呼吸急促,面沉如水,顾不上多说什么,只朝着厨房里跟着探头出来的的媳吩咐一声。 “丽娘,你去,赶紧给二郎跟乖宝收拾两套衣裳装好,带点干粮,要快!” 婆媳二人心里俱都一咯噔,还待再问,于成召却没给她们机会,转身插上院门,拉着惶惶老妻就往他们的屋里去。 “不是,老头子,你怕不是撞了克了吧?怎地如此……” “别说话,你跟我来。” 面对变脸疑惑的老妻,于成召一点废话没有,匆匆打断老妻,紧拉着人急走,连堂屋门口自己心爱的孙子、孙女跟他打招呼,以往不管如何,回家都先要跟孩子们亲香的于成召这回却是顾不上了。 只匆匆给兄妹俩丢下句,“乖,你们自己玩,爷爷有事。”后,于成召拉着老妻越过面面相窥的兄妹俩,进了堂屋就直奔他们的房间,进去就插上了门。 于保家见神色异样的爷爷如此,他手里的书哪还看得进去?纳闷的小声朝妹妹嘀咕,“阿爷这是怎么啦?” 于苏这会还不似自家懂事的二哥心里想得多,小手一摊,肩膀一耸,很光棍,“你问我,我问谁?” 话音才落,看自家娘亲已经打包好了爷爷吩咐的干粮,匆匆往她跟哥哥们的屋子里去,于苏也不去管搓着下巴一脸深思的二哥了,颠颠的跟上亲娘的步伐,“娘亲,我来帮你。” 他们却丝毫不知,老两口的屋子里头发生的对话。 “老头子,你这火急火燎的到底是怎么啦?” 于成召心里装着大事,也顾不上回答老妻的话,只拉着人就走到夫妻俩藏银钱的地方,急忙吩咐。 “老婆子别问了,快,把家里的积蓄都拿出来,点一点,分成三份,一会我悄摸送孩子们出城去的时候给他们带上。” 老太太闻言神色大变,拉着丈夫急的不行,“不是老头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来不及解释了,你先听我的话,快拿钱。” 老太太便是再心急如焚,却也知道家里这怕是遇上大事了,要不然以老头子的性子绝不会这般。 自来以夫为天的老太太也不再问,忍着心慌,颤颤巍巍的掏出怀里的钥匙,就要去开箱取家里的积蓄,可惜因着心里脑补的过于担忧害怕,手抖的不成样子,手里的钥匙怎么也对不准锁眼,半天打不开。 那边已经翻出包袱皮来准备装东西的于成召见状急了,一把夺过老妻手里的钥匙挤开她,“你边去,我来。” 抓着钥匙麻利的开了锁,一把抱出一个陶罐子后,又摸索了下柜子下放的暗格,一抽一拉间取出个鞋盒大小的红木箱子来。 老太太瞧着老伴的动作心慌更甚,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摸着床沿靠过去,见自家男人火急火燎,居然不管不顾把家里以防万一的老底子都翻出来,她不由颤着嗓音喊了句:“老头子?” 于成召闻言回头,眼里闪过老太太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忍着心痛,一边把坛子箱子里的金银往床上倒,一边分拣解释着。 “老婆子家里出大事了,结果如何眼下我并不得知,我不想去赌万一,家里得做最坏的打算,得为老于家留条根……你也不想看着乖宝他们落得不好对不? 眼下这般实属无奈,他得趁着天黑还未事发之前,赶紧把家里的娃送出城去避一避。 不多做解释,于成召催促道:“快,老婆子你跟我一道,把这些家底分三份,每个娃都带一份傍身。 至于大郎……算了,他跟着他爹那边情况如何暂时不知,他那一份先留出来,其他两份现在就装好,给二郎跟乖宝带上,我现在立刻马上就送他们走。” 老太太强打精神正忙着,听了丈夫这没头没尾莫名其妙的一通话后,差点一口气就没喘上来。 “出,出大事?送娃儿们出城?现在就走?” 天爷,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事,让平日里天塌下来都不皱一下眉头的老头子,眼下急成了这般模样? “死老头子你急死我了!没头没尾的你倒是快跟我说清楚,家里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为何要连夜送孩子们出城?还要清点家当,四海呢?大娃呢?他们是不是出事了?你说,你跟我说呀!” 也不知从哪里冒出一股力气,老太太明明都恐慌的手脚发软,关键时刻却还有力气拉着丈夫追问。 于成召见妻如此,想了想,也知道不把事情说清楚,妻子肯定会越发着急,他顿了顿,扶住已经站不稳的老妻,一把按坐在床沿,自己的手里分拣银钱的动作却不停,口中同时解释道。 “老婆子,按理说这只是我的猜测,本是不想你担心,所以没打算跟你说的,可既然你问了,那我便跟你说。不过你得答应我千万别急,毕竟眼下事情还不一定了,我这般做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 见蚌壳嘴一样的丈夫终于松口,老太太抬手眼泪一抹,倔强道:“你说。” 于成召便把自己今个遇到事娓娓道来。 “今个本是休沐,一大早我跟四海都得了衙门的通知,说是让回衙门去当差……你晓得的,我不如四海,他是快班捕头,我只是刽子手,上衙门呆的地方也不一样。 早晨到了衙门后,我跟往常一样去点卯,而后跟牢头老粟一块点了下活计,这一忙就到了晌午,结果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刚过了晌午,大郎保宗那孩子就来了,急吼吼的跟我说,他爹跟着明府去了下头漠坪镇,结果那边出事了,说是明府大人遇袭人当场就没了,四海那边也没有一点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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