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潜闻言动作一顿, 微垂的黑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亮光, 面容却端得越发正经:“如此、如此也好, 多谢伯母。” 言罢他便疾步朝房门走去, 然及至门前却又瞬间将动作放缓,似乎是怕扰醒贺婉。 靖远侯夫人见状面上不由露出满意笑容, 心道这未来女婿可比贺知远懂事多了, 知道心疼婉儿。 不像她家侯爷,当年总是在上朝前偷摸跑进她家中将她吵醒、闹她一番再去上朝…… 屋内,贺婉这会儿正在酣睡。 呼吸均匀绵长,姿容略显不羁。 片刻前靖远侯夫人刚为她掖过的被子, 如今不过几句话功夫竟又被她睡乱了。 许是房里暖炉烧得太热, 她一双玉足这会儿正大剌剌地暴露在空气中。 双手也不甚老实,一只重重压着被子, 一只不知何时竟落在自己脖颈间扯开了领口、袒露出她细□□致的肩颈锁骨…… 萧潜刚到床边就看见这副香艳场景,下意识便背过身去,双耳瞬间无声变红。 他以拳抵唇,低声轻咳,深深吸气,兀自冷静了好一会儿才压下心底那股不太自然的躁动。 下一刻却忽然转身,目不斜视地弯腰靠近贺婉,动作飞快且轻柔地将她双手双脚放进被子里、又迅速为她掖好被角,把她全身都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那张白皙莹润的小脸。 “唔……” 贺婉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嘤•咛,似乎是不太舒服。 小腿一蹬便将刚掖好的被角又踢开了。 萧潜:“……” 看来成亲以后须得看紧些。 不然…… 贺婉怕是三天两头便要患上一回风寒。 萧潜这般想着无声轻笑,旋即又过去床尾,将她踢开的被角重新掖了回去。 这时院外却忽然传来顾山向靖远侯夫人见礼的声响。 应是来唤他入宫上朝…… 萧潜面色陡然一沉,转身弯腰为贺婉理了理她额前碎发,而后神情有些不太自在的红着脸倾身,轻轻在她额间落下一吻——“贺婉,等我回来。” “嗯……” 贺婉轻呓出声。 不知是在回应还是在不满。 ** 宫墙石道,白雪皑皑。 今日的雪虽停了,寒风却仍呼呼刮着,三五不时便会卷起地上碎雪袭击行人面门。 宫人们正顶着寒风躬着身子扫雪,为今日上朝的官员开辟出一条能走的小道,偶尔遇见进宫上朝的官员,还得眼疾手快地停下手中的活向路过的大人们作揖行礼。 这般边扫边停,一直挨到辰正时分百官皆进了大殿,宫人们才终于松了口气,得以全心全意地扫起雪。 不用一扫一停,众人扫雪的速度明显变快不少,不肖片刻便将小道清了出来。 生怕一个不巧再遇见那些下朝的大人,宫人们一扫完立马就撤回了各自的宫里。 眨眼间,大殿外的石道便恢复了往日冷清。 可今日这朝却没那么早散。 自桂公公在殿前喊完那一嗓子“有事启奏无事退朝”之后,大殿里奏本子的声音便没停过,不是这个有事报就是那个有本奏,中间还能夹杂两个言官参人。 周誉没一会儿便听得有些头疼。 他其实鲜少上朝。 外人瞧着他从小被晋文帝接入国都,又是自幼在皇宫长大,甚至连教他的先生更是晋文帝少时的老师,便都以为晋文帝有意立他为储。 然周誉知道,其实晋文帝一直在防着他。 就像当初赐他出宫立府、赐他官衔,看似给了他诸多荣宠,实则皆是虚物,无半点实权。 他这些年在国都不过是看着尊贵罢了。 但,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 他原本并未打算对靖远侯府下死手,只想略施手段搅散贺、萧两家的婚事,一个贺朝是掌管靖西城十万大军的主帅,一个萧潜年纪轻轻便是手握军权的骠骑大将军。 这两家若是结为亲家…… 周誉曾以为晋文帝是在犯蠢。 直到后来得知那桩二十年前的秘闻,他才发现,原来犯蠢的人是他。 周誉余光瞄一眼龙椅上认真听奏的晋文帝,眼底倏地闪过一道狠光,随即将手侧放到腰后向刑部侍郎下达奏本暗令。 刑部侍郎看见指示以后却瞬间急出了一脑门儿冷汗,他昨天夜里的确按照周誉的吩咐于夜半时分带着好酒好菜去了天牢见靖远侯。 可谁想到他在天牢里不仅没见到靖远侯,反而还被人一脖子敲晕在牢房冻了大半夜。 直到天亮时狱卒换班才发现他,一杯凉茶将他泼醒过来。 但那时已然来不及将此时禀报给周誉。 他匆忙回府换上朝服,原是想着赶在圣上上朝前再找机会把消息递给世子,不料刚踏进大殿竟又被都察院沈指挥使叫住询问前日屠夫杀人的案子,直到圣上登殿才放他回了自己位置。 如此一来二去,是以此时周誉尚不知晓他欲谋害靖远侯性命的计策并未成功。 耳旁言官气呼呼指责都察院办案扰乱国都治安的声音终于随着晋文帝下令“罚指挥使沈从一个月俸禄”的话语消下耳畔,周誉微微偏头看向刑部侍郎,眼含威压。 刑部侍郎浑身一激灵,只能硬着头皮迈出右脚,在晋文帝略显不耐烦地眼神中躬身奏道:“陛下,臣刘明有事启奏——” 晋文帝的眼神明显有了变化,这都半个时辰了,他还以为鱼儿看见了钩子不愿上钩了呢。 “何事?”晋文帝双眸一眯,身子向后仰了仰,看模样像是有些乏了。 “回陛下!”刘明忽然噗通一声跪地,声泪俱下:“微臣看守不利,竟让靖远侯于狱中逃跑,恳请陛下赐罪!”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顿时陷入寂静。 周誉双眸锐利射向刘明,似乎是在无声质问他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 可刘明哪还敢看他?话说出口时便低低伏下头,那眼珠子只敢盯着地面转。 不料下一瞬却听有人没忍住忽地发出一声嗤笑—— “沈卿。”龙椅上,晋文帝循声望去,待看见沈从时顿时故作不悦地皱了皱眉:“怎么?一个月俸禄罚少了,那你看朕罚你半年俸禄如何?” 沈从自知失仪,急忙敛起笑上前一步向晋文帝解释道:“请陛下恕罪!臣……臣只是太过惊讶,没想到刘大人行事竟如此愚钝鲁莽。” 刘明闻言霍然转头看向沈从,面露薄怒:“沈大人此言何意?” 沈从道:“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刘大人,贺侯并非深夜逃跑,而是被我都察院的人带去了都察院密牢。” 他说着啧叹一声,淡淡垂眼:“如若刘大人不是愚钝鲁莽,那难道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成?不然便是找昨夜当值的牢头问一问也不该不知道此事啊……” 沈指挥使这一番话说得轻轻巧巧,刘侍郎却战战兢兢又出了一身冷汗。 便是周誉脚下亦生出一股凉意。 大理寺卿郑大人却在这时忽然掺了一脚进来:“陛下,沈指挥使怎能将贺侯带去他都察院密牢?臣以为,贺侯私通北月国四皇子一案尚未查明真相,按律,贺侯应被关押在刑部才是。” “可陆老尚书自年初便告病赋闲在家,陛下,臣以为如今之刑部,无人有查清此案的能力。”沈从性情桀骜,无论是办案还是做人,常常不懂得给人留情面。 譬如今日,一张口便将整个刑部的人都得罪了。 于是只听他话音刚落,刚刚才安静了一些的大殿顿时又变得热闹起来。 刑部官员一个接着一个纷纷向晋文帝表明他们刑部势要查清此案的决心。 直听得晋文帝听见有人唤他“陛下——”就觉得脑仁疼。 偏沈从还不觉得是自己惹出了祸端,看见刑部那些数得上号数不上号的大官小官都要闹着由刑部主理此案的劲头,冷不丁就煽风点火道:“陛下,既然刑部之人都觉得他们可以,不如您就从他们中选出一个人来主理此案?” “……”方才闹腾个不停的人忽然间安静如鸡。 一块儿为刑部说话是一回事,真要主理此案又是另外一回事。 若是一个不慎,别说是乌纱帽,怕是项上人头都难保啊。 压力一下子就来到了刑部右侍郎赵大人身上。 接? 他看了一眼跪在前头的左侍郎刘明。 不接? 他又感受到刑部众官员汇聚到他身上的重重目光。 幸而就在他左右为难之际,一身绛紫色朝服的萧潜忽然向前一步,眉眼沉冷道:“陛下,臣萧潜——愿为陛下分忧。”
第五十五章 循私情 然大殿之上, 晋文帝听见萧潜所言却面色倏沉,似乎并不为他的挺身而出感到开怀。 昨日萧潜拿着御赐令牌深夜入宫,求晋文帝的第一件事便是将看守靖远侯府的禁卫军换成他麾下的宿卫军。 晋文帝允了, 却也有条件——便是让他除此之外不要再在明面上插手靖远侯府之事。 彼时萧潜沉默不言, 晋文帝便以为萧潜是应下了条件,不曾想这小子竟在早朝上当着百官的面给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不过,此事可如不了萧潜这小子的意。 都不用他说什么,底下那群人中自有人出声反对。 果不其然, 晋文帝这念头刚落下,便见大理寺卿郑文屠第一个站了出来, 在那儿吹胡子瞪眼道:“陛下, 臣以为萧将军与靖远侯之女定有婚约, 恐不便主理此案。” 有郑大人出头,后面很快又有几人站了出来, 纷纷向晋文帝表示道—— “陛下, 微臣也以为不可……” “陛下, 微臣以为郑大人所言有理。” “陛下……” 如此接连几人附和后, 这戏就到了收场的时候。 于是晋文帝大手一挥,佯装不悦道:“那诸位爱卿认为谁来主理此案合适?” “这……” 朝堂上又是一阵沉默是金。 晋文帝其实心中早已有人选, 此刻见无人应答, 便准备开口直接点名。 不料就在这时,周誉却忽然站出来道:“陛下,此案既是由臣揭发,臣愿继续追查下去, 恳请陛下恩准。” 晋文帝闻言看向周誉的目光却霎时变得幽深, 他把周誉放在身边教养多年,可为何这心性……唉, 罢了。 他们皇室,或许注定亲缘淡薄。 偏生这回,大殿上竟无人出来阻止。 晋文帝浑身气场不禁变盛,眼眸半眯扫视群臣,最后又将视线落在大理寺卿郑文屠身上,语气威严道:“郑卿以为誉儿如何?” “臣……”郑文屠胡子颤了颤,琢磨了好一会儿才道:“老臣以为此案是由平南王世子揭发,再交由平南王世子来审倒算是合适。” “哪合适?陛下,臣倒觉得不合适。”沈指挥使闻言眉一挑,举着玉板又从队列中站了出来:“方才萧将军说愿主理此案,殿中同僚们皆认为萧将军会为了和明昭县主的婚约循私情,不应审理此案。”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54 首页 上一页 39 40 41 42 43 4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