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二人说话的功夫,掌中的竞拍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沈苍雪撑着胳膊朝外看去,只见对面的一位老板提价提的最凶,似乎志在必得。 吴兆及时提醒:“这位是傅老爷,京城里首屈一指的富户,祖辈经营茶叶生意起家,如今傅家人越来越多,生意也越铺越大,很少有他们不涉及的地方。” 沈苍雪追问:“那这位傅老爷脾性如何?” “……不好说,有人称赞他高义好相处。又有不少人觉得他性格孤傲,态度冷淡。” 这些话沈苍雪也就听听而已,并未真的上心。 从前文道婴还被人说爱妻如命呢,可见外头的流言都是胡扯,是真是假,还得认识之后才能下定论。 后面也是这位傅老板再跟剩下两个人较劲儿,一众人索性就当起了看客。 这三人一开始谁也不让着谁,恨不得都想将对方压过去,价格也越提越高。可后来傅老板提的价实在太高,已经高到其他人不能接受了,二人才终于冷静下来。 傅老板环视一圈,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竞价的牌子。 与此同时,下面的官差也公开了结果——如今过后,这座楼外楼,便成了傅家家产了。 沈苍雪跟着众人一块鼓了掌。 散场之时,沈苍雪破天荒地叫住了对方:“傅老板留步。” 傅成回头,看到了一位素昧平生的美貌姑娘,瞧着年纪不大,一副闺阁女子的打扮,不过神色却又显得有几分老练。 傅成站住脚,缓缓问道:“不知姑娘有何贵干?” 沈苍雪笑了笑,道:“我有一桩生意想跟傅老板谈一谈,傅老板可方便移步?” 傅成虽不知面前这个姑娘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但是看她身后跟着的侍卫,想着她出身必非富即贵,兴许是某位高官家的千金,便跟她一块儿去了。民不与官斗,这是傅成一向遵守的法则。 二人进了一处茶馆。 傅成喜茶,且这里又是自家的茶馆,进去之后,他还亲自给沈苍雪斟了一盏茶。 “不知姑娘贵姓?” “免贵姓沈,临安沈记酒楼的东家。” 傅成斟茶的动作都是一顿,这沈记酒楼的名声前段时间可是如雷贯耳,京城许多人为了尝尝那酒楼的锅子,不远千里奔赴临安。 傅成拱手:“原来是沈郡主,失敬失敬。” 沈苍雪也是敞亮人,不想绕弯子,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今日未来之前,我亦是存了拿下楼外楼的心思,可是竞价之后方知自己自大了,京城实在是个卧虎藏龙的风水宝地。” 傅成眉眼染上笑意:“卧虎藏龙算不上,今儿来的这几家虽说都有些家底,不过也没您想得那样夸张。只是楼外楼日进斗金,这样一本万利的买卖,是个人都会心动。” 傅成说完,低眉扫了一下沈苍雪:“不过,郡主拦下傅某,应当也不是没了说这几句话吧?” “不瞒傅老板,我此番前来,也是为了寻求合作的。” 傅成侧耳倾听:“愿闻其详。” “沈记酒楼生意之红火,是有目共睹的,傅老板如今接手了楼外楼,难道不想让这楼外楼的生意更胜一层?” “您指的是……沈记的锅子?” “不假。”沈苍雪点头,“我在临安有一处庄子专门种辣椒,除了供应临安城,再供应一座楼外楼也绰绰有余。若是傅老板有意合作,我愿出方子与原料,楼外楼还能新得一批与众不同的菜品,也算是双赢,傅老板以为如此?” 傅成低眉思索起来。 以沈记的成功,这桩生意他自然是心动的,但是谈判场上,越早暴露底线越显被动,商人趋利,傅成遂迂回起来:“郡主的主意虽新颖,可我却也担心,京城百姓吃不惯这所谓的锅子。” 沈苍雪收起了笑容,淡淡道:“口味可以调整,临安百姓并不嗜辣,如今也依旧痴迷沈记酒楼的菜品,京城百姓的口味较之临安偏重,配方只需稍加调整即可。我是诚心来此合作,看中的是楼外楼的口碑与傅老板的名声,若是傅老板觉得不妥,便只当今日的事再为发生过吧。” 沈苍雪说着起身:“我再去寻别人就是。” 傅成立即起身拦下了沈苍雪,笑吟吟地让她坐下:“郡主急什么,凡是都可再商议。” 沈苍雪缓缓坐下,摸清了他的态度。 有的谈,便是退让,接下来,就该谈分成了。 吴兆在边上守着,看这两人唇峰舌剑的,心中咋舌。争成这样,每每在他觉得这桩生意要谈崩的时候,两个人忽然又收敛了锋芒,开始各退一步。如此反反复复谈了快有大半个时辰,最后吴兆也不知道这结局是不是沈苍雪心里的预期了。 不过两个人似乎都默认了这结果。 傅成甚至说,他今日回去拟好合作的具体事项,回头直接签契。 直到离开茶馆的时候,吴兆都还有些迷糊。 他问沈苍雪:“最后那分成是您一开始想要的吗?” 沈苍雪拖着下巴:“差不多吧。” “那位傅老板呢?” 沈苍雪想了想,说道:“他若是觉得不满意,也不会点头答应。别看他似乎做了天大的让步,吃了多大的亏似的,实则这桩生意他还是赚得。” 吴兆心说,您也是一样的。 “其实您那方子如此受欢迎,哪怕不在楼外楼买,找别人合作,亦或是自个儿再开一家店铺,生意照样红火。” 沈苍雪何尝不知道呢:“只是,我久不在京城,若不找一个可以信任的人,生意哪能经营得下去?” 久不在京城? 吴兆拧着眉,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沈姑娘还想要回临安?如今郑钰之流都已经倒了,她还回去做什么?她回去了,自家世子爷怎么办? 还不等他问清楚,沈苍雪忽然迎面撞上了熟人。 她停下,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算算日子,自从郑钰落马之后,他们已经有很久不曾见面了。 “今日不忙了?”沈苍雪歪头打趣了一句。 闻西陵走了过来,低头注视着她,有些不好意思:“暂时都忙完了,所以今日特意过来寻你。” 后面的吴兆露出牙酸的神情。 得了,他该离开了。
第110章 心意 才在茶馆里头坐了这么久, 沈苍雪不愿意再找个地方坐,于是提议出来走走。 闻西陵直接骑马带着她去了城郊。 初冬的京城。天气早就已经转凉,好在今儿暖阳高照, 是以外头并不冷。近郊外有一条护城河,河水到冬日进入枯水期,一大截河床裸露在外, 河道两侧积攒着许多飘落的黄叶, 莫名有些萧瑟之感。 沈苍雪拢了拢衣裳, 刚有了动作,闻西陵便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给她披上。 沈苍雪看他穿得也并不多,担心道:“你不冷吗?” “你不冷就行。”闻西陵随口应了一句, 细致地扣好了盘扣。他有时候过于幼稚,有时候又过于张扬, 但是真正对一个人好的时候,却仿佛是被磨平了棱角一样, 变得很轻柔。 沈苍雪抿了抿嘴, 不过立马转移了话题:“眼下朝廷还安稳么?” “比前些日子算是好多了。郑钰一死,原先那些替她求情的人也不再折腾, 毕竟人都没了,折腾也没用。眼下忙着的是大行皇帝的葬礼以及太子登基, 葬礼倒是好糊弄, 不过, 立新帝一事尚有异议。” 沈苍雪不解:“先帝都已经没了, 太子登基不是理所当然吗?我记得皇室里头也没有比太子更合适的, 难不成,他们还想立贤妃所生的皇子?” 闻西陵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沈苍雪无语:“还真是啊……” “贤妃背后的母家虽然没有多大的能耐, 但是恶心的人手段还是不缺的,他们联合朝中同党,立推小皇子上位。也不想想,那还是个襁褓婴儿,如何能当新帝?终究不过是为了那点权势,连脸皮都不要了。” 闻西陵其实不太喜欢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他是属于战场的,如今被迫留在这儿,其实也不曾痛快过。 沈苍雪轻轻摁了一下他的眉头,方才还皱成“川”字的眉毛立马散开,她问:“那他们不会闹出什么事来吧?” 闻西陵捉住了她的手,假装若无其事地牵起来,神情中带着几分肉眼可见的刻意:“郑钰跟郑颋都倒了,他们早就没了靠山,眼下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不碍事儿。” 嘴里说着话,眼神却在瞥交握的手。 之前两次闻西陵也偷偷牵过沈苍雪的手,沈苍雪也是一样的没有拒绝。 但他总不能一直盯着两个人的手,这也太显眼了,闻西陵继续道:“太子登基这件事,本来也不需要他们的同意。” 等大行皇帝的葬礼结束之后,自然就登基了,若有搅局的,闻家会让他们知道后果。 朝中的事说完,闻西陵便开始关心沈苍雪的事儿:“方才见你在茶馆中议事,可有什么要帮忙的?” “我那点小事,哪里用得着你来帮忙?不过是想个人合作,将火锅生意做到京城罢了。人都已经找好了,事儿也谈拢了,今日来楼外楼是个明智之举,若不然,也找不到真的好说话的老板。” 沈苍雪虽然觉得傅成是个精明的商人,但也不得不承认,同他谈生意还挺安心。 闻西陵听着心中窃喜。他误以为,沈苍雪往后要在京城做生意。这样,岂不是意味着他们能一直不分离?他还记得,沈苍雪之前是想要回临安的,如今不回去,是因为他么? 人生最欢喜的,莫过于你惦记得人也在惦记着你。 闻西陵甜蜜地冒泡了,忍不住高高兴兴地畅想了一番未来:“在京城做生意可不比在临安城,里头的门道多着呢,更有些不长眼的,见你孤身一人便要欺负你一二。等我忙完了朝廷的事,回头便过来同你一道商议如何?那老板若是靠谱,大可以让他多分担一些;若他不靠谱,我来帮你也未尝不可,就像之前我在临安的时候一样。” 他望了过来,目光诚挚。 在他的规划中,未来不仅有自己,还有沈苍雪。 沈苍雪感觉被烫了一下,心中酥酥麻麻的。相处这么久,她若是不知道闻西陵的心意,那就是真傻了。面前之人救过她多次,处处帮她,护她,体谅她,若非有他,自己早已身首异处了。 沈苍雪又不是什么铁石心肠,哪里能做到真的不动心呢? 她本该说解释清楚的,自己要回临安一趟,这些话得等她安顿好临安那边的事再来商议。可一时间,沈苍雪竟然又想要逗一逗他,遂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只怕,等不到你来帮我了。” 闻西陵急忙追问:“这是为何?” 沈苍雪转过身,语气沉沉:“往后京城这边的生意全权交给傅老板打理,我只负责原料与分成。等契书签好了后,我还得回临安,淮阳跟腊月他们还等着我,沈记酒楼也等着我,我总不能舍了他们,独自留在临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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