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爷,王妃,今日是进宫来谢恩的吗?”瑞敏穿了身宝蓝色掐金丝绣着牡丹的宫装,一头秀发盘在头顶,梳了个时下流行的飞云髻,神采奕奕地明知故问。 陈霜意警惕地站直了身子,将腰背挺直。她悄悄瞥了一眼瑞敏的耳饰,是对东珠耳坠子,不够大也不够亮,但衬着她的肤色,极为柔和。 陈霜意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自己今日的耳坠,由今年番邦新贡的暖红玉制成,在阳光下透着微微红光。她轻轻松了口气。 瑞敏嫁人后又和离,如今回宫半载,也没有将她比下去嘛。女孩子之间,从小就爱攀比这些,瑞敏公主年长她七八岁,却自小就最爱同她攀比,每每宫宴,都要像个不服输的花孔雀,处处都要压过她一头。 “嗯。公主有事?”陈霜意又摸了摸自己发间那只暖红玉簪子,问她。 瑞敏公主倒没急着回复她,只是眼神轻飘飘地扫过陈霜意的脸,又轻飘飘给了她一个白眼。 “王爷,现下可有空?本宫有事,想请教您。” 嗯?陈霜意拧紧了眉毛,睨了林闻清一眼,忍不住地在心里骂到。 “怎么回事,这才不到半天,给我惹两个花蝴蝶!我要你这种不守夫德的夫君做什么!” 这下子,林闻清没有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陈霜意气不打一出来,绞着手帕,又骂了一句:“坏东西!长这么好看干什么!还对瑞敏笑,他不知道瑞敏是我的头号敌人么!” 瑞敏也以为林闻清是在对她笑,羞涩地低下了头,用手拢了拢自己鬓间的碎发:“王爷笑什么?可是觉得本宫冒犯了?” 说完,她又抬起了头,状似无意地用眼风扫了一眼陈霜意,有几分得意洋洋的感觉。 这下子,可真把陈霜意气得不轻。 “没空!”她一把将林闻清拉到了自己身后,也顾不上什么规矩礼仪了,直接代替他拒绝了瑞敏。 “我们要回府了,昨日王爷他累了,现下要早点回去歇着。” 林闻清也不说话,抱着手,看着她同瑞敏说话。 “王爷?”瑞敏不死心,娇娇柔柔地看向林闻清。 林闻清耸了耸肩,一副无可奈何地模样:“本王全听王妃的。” 瑞敏气得跺了一下脚,又白了陈霜意一眼:“那你也一起听,行不行?真的是有急事!”她与陈霜意虽然从小就互相看不顺眼,很难成为真情实意的姐妹,但也不至于成为仇人,本来也没想坏她的婚事。 只不过,她才刚刚和离不久,眼看着这俩人在宫道上亲亲热热,她心里烦闷。所以故意恶心陈霜意一下,果然嫁人了,她还是跟个孩子一样。 不过,她确实是找林闻清有事。 “哦。那你就站在这说吧。”陈霜意也学着她的样子,白了她一眼。 瑞敏看着她,越看越来气,但又拿她半点法子也没有,只能硬憋着:“王爷今年大胜回朝,想必北境会有数年安稳日子过了,那王爷开春后,还去北境驻军吗?” 这一点,也正是林闻清眼下正纠结着的,按理说他开春后,应当即刻启程,回北境了。 可此次他打了个胜仗,十年之内,北境当安,他去与不去,区别并不大。而且按照时间推算,梦境中,他与陈霜意是在来年的春日里大婚的,后婚第二日北境告急,他便离京了。 可这一次,在北境战场上他取得了空前的胜利,而他与陈霜意的婚事又被太后提前了。一切,都与他的梦境,不一样了。难道,这就是慧觉所说的,不作为任其发展,才是最好的? “要你管!”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陈霜意倒是先他一步,抢答了。 林闻清跟着点了点头,将宠妻无度做到了底:“王妃说的有理。” 瑞敏看着眼前好像有病一样的两人,气不打一出来。 她今日就不该出现在这。 “本宫只是想好心提醒王爷。北境混乱了这么多年,这么多能臣武将都没能办到的事,王爷办到了。必然会遭小人嫉恨,民间流言也不得不去听一听。还望王爷,珍重自身。” 瑞敏拂了拂袖,看着陈霜意和林闻清紧握在一起的手,忍不住地皱了皱眉。 好人做到底,她又提醒了一遍。 “太后病重,小皇叔要回来了。”说完,她嫌弃地看了一眼陈霜意,甩了一下衣摆,走开了。 “小皇舅要回来了?”陈霜意抬眼,看了林闻清一眼,问到。宸王的封地在南境,与京城相距甚远,他是太后最小的孩子,当年先帝驾崩后为防止宸王篡位,还未在京城站稳脚跟的隆顺帝便逼着太后将人赶去了南境。 如今,已有十五年了。想来太后病重,宸王回京,也确实无可厚非。 “嗯。本王也接到了消息,齐王的车马还有几日,便要入京了。”林闻清一边回答陈霜意,一边蹙着眉,朝着瑞敏离去的方向看了过去。 在他的梦境中,齐王并未回京,只是在他与陈霜意大婚后的第二年,齐王世子起兵谋反,被隆顺帝派兵镇压,齐王父子俩皆在战败后绝望自裁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两人进京了? 不过比起齐王进京,更让人疑惑的是瑞敏公主的行为。林闻清对瑞敏了解的很少,两人甚至没有说上过几句话,她怎么会突然来提醒自己这些? “王妃同瑞敏公主,私交好吗?”林闻清低头,问到。 陈霜意有些为难,抿了抿唇:“以前是很好的。可是长大了一点,就不那么好了,她总爱嘲讽我,还喜欢当着很多人的面对我的穿着评头论足。” “夫君,问这个,是做什么?” 林闻清摇了摇头:“无事,只是好奇,随口一问。瑞敏公主,是和离了吗?” 陈霜意点了点头,又轻轻叹了口气:“唉。说起来,瑞敏姐姐也蛮惨的。我听三表哥说,瑞敏姐姐当年看中了一个寒门出身的探花郎,死活闹着要嫁他。为此还与舅舅吵闹了好一阵子。” “最后舅舅不忍心,还是替她赐了婚。哪成想,那个探花郎竟不是个好人,才成婚没多久,便叫瑞敏姐姐发现他另有家室,一直养在乡下,孩子都四五岁了。是来了金陵城,见多了繁华,想贪图富贵,才刻意追求瑞敏姐姐的。” “但那时候瑞敏姐姐要面子,怕自己拼命争取来的婚事被人取笑,也可能是对那探花郎还有一丝情感吧。便装作不知道,忍了下来。” “但是半年前,瑞敏姐姐忽然大病一场,不知为何,病好后便闹着要和离。” “那探花郎,现如今已经被舅舅贬黜了,好像带着妻儿又回了乡下。” 林闻清牵着她的手,用指腹摩挲着,半晌也没有说话。 “夫君为何突然关心起瑞敏公主了?”陈霜意摇了摇林闻清的手臂。 “无事。”他牵着她,走到了秦王府的马车旁,又扶着陈霜意上了马车。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回了秦王府。 李希柔甚至连秦王府的大门都还未来得及看上一眼,便又被一辆小车,送去了陈霜意在京郊的庄子里。说是做个管事,其实只是个摆设,庄子里早已有了个管事的人。 刘嬷嬷倒是留了下来,刚一进府,便追着陈霜意进了她的院子。 “王妃,按照礼节,后院佛堂的柳姨娘乃是老秦王的遗孀,也算是您的半个婆母,您今日应当去拜会的。” 便是她不说,陈霜意也打算过明日要去拜见柳姨娘的,可她这么一说,陈霜意到警觉了起来。她问到:“嬷嬷与柳姨娘相识?” 刘嬷嬷尴尬一笑:“倒也算不上相识,只是从前一起共过事罢了。” “改日再去吧,王妃今日累了。”林闻清冷冷地看了一眼刘嬷嬷,眼神如刀。
第二十章 秦王府原先并没有佛堂。 后院从前是一片梅林,听闻是三十年前老秦王亲手为秦王妃所植。时隔多年,早已枝繁叶茂亭亭如盖。 两人青梅竹马,倒也算得上是一对神仙眷侣,只可惜,老王妃生产时心悸血崩,留下林闻清一个孩子便撒手人寰了。 绿梅扶着陈霜意走在红梅林间的石板路上,不免感叹。 “老王爷对老王妃当真是情深似海,这梅林一眼都望不到边。” 陈霜意抬眸,看了看另一半梅园,突兀的座落着一间佛堂。而那附近的红梅林,早已荒废,只余几株枯树枝桠。 情深似海,却也分了两半。 一半开得浓艳,鲜红似火。一半枯枝扫地,繁花落尽。 “再怎么恩爱不移,不还是纳妾了吗?不还是在王妃过世后,把园子给了旁人吗?”陈霜意蹙了蹙眉,没好气地说到。 红杏是个懂她心思的,也跟着叹了口气:“王府里比不上咱们公主府,王爷纳妾迎侧妃,是挡不住的。” 她看着眼前的景象,不免有些唏嘘,若是今后这秦王妃有了其他人,可怕自己今日的一切,也要被分出去一半。 万万不可! 她捏在手里的帕子,紧了紧。 “可奴婢听闻,柳姨娘是个好相与的,老王爷在世时便不争不抢,深居简出的。” 绿梅追了着说。 原本长辈们的事情,轮不着陈霜意置喙,可绿梅一直喋喋不休,追着说,到把她给说烦了。 “你趴在柳姨娘的房梁上看见的吗?” “还是躲在床底下看见的?” “若真是个不争不抢的,又怎么偏偏选梅林建佛堂,这么大的秦王府,不够她住?” 陈霜意虽然年纪小,但自幼聪敏好学,看事情,也总是一针见血。 主仆三人边走边聊,很快便来到了佛堂,原本绿梅还想说些什么,但又吞了回去。 佛堂大门紧闭,门口有一小厮看守着,似是没料到临近黄昏,还有人来拜访,正跨坐在门槛上倚着厚重的朱红色雕花木门,打盹儿。 红杏上前,轻轻抬脚踢了踢他的鞋板。 “醒醒这位小哥,叨扰了,我家王妃刚刚入府,来拜会柳姨娘。” 这位小厮被人从睡梦中惊醒,不自觉地伸了个懒腰,竟不急着迎他们,而是懒懒散散地抬起眼皮子,朝着陈霜意看了一眼。 “新王妃?姨娘身子不适,睡下了。” 说完,便头也不抬,也不站起身,又睡了过去。 陈霜意何时受过此等冷待,从前在公主府,这些下人。莫说是眼皮子都不曾睁开,就连直视她,都是不敢的。 可如今到了秦王府,竟连个看门的小厮,都敢如此放肆。 绿梅气得便要上前与他拉扯一番,被陈霜意一个眼神扫过,也不敢轻举妄动。 陈霜意睨了这小厮一眼,又看了看佛堂雕花洒金的朱门,心里暗了暗。 狗敢乱叫,大抵是因为主人给了它胆子。 她这位挂名婆母,倒也确实不是个好相与的。从前她还觉得嫁过来上无公婆,也无妯娌,倒也算得上是美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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