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顾云嵩轻笑着摇了摇头,“臣做过一场荒诞的梦,梦中臣率兵剑指大燕……” 祁宥呼吸一窒。 “从前臣不过以为,那就是一场梦罢了。但亲眼看见阿锦死而复生,臣才知道。或许……那并不是一场梦。” “臣不后悔抢回她的尸首,可也是真真切切地辜负大燕百姓。驻守边关,是为大燕,为万民,为她,更为……赎罪。” 想起梦中只余残垣断壁的惨烈之景,顾云嵩闭了闭眼,复睁开那双蕴着浅亮月光的眸,缓缓说:“陛下夙夜战兢,不也是在……赎罪吗?” 夜风拂动起少年帝王的一缕鬓发,耳边还萦绕着不远处喧闹打趣之声,祁宥抬起头,郑重道:“允。” 顾云嵩总算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又道,“陛下方才的话,其实应该对阿锦说才是。” 沉沉眼眸化去冷冽,祁宥站在暮春寒凉的夜色中,整个人变得温和而柔软,他展开一个如水的笑,只说了一句—— “老师懂我。” * 翌日,新帝手腕强硬地摆平了为军权争论半月有余的臣子,诏令定远将军驻守西北边关,不得擅离。而后在朝堂下旨废除后宫,引得一片哗然,不少臣子以头抢地,想让天子收回成命。 可这一次,朝臣眼中善纳良谏的新帝没有理睬,不容置喙地抹杀了百官想要将女儿送往着深深宫闱的念头。 森然的视线拂过朝堂上哭天喊地、仿佛绝的是自家后的部分臣子,神色逐渐晦暗不明,良久,才听上首新帝淡淡开口:“朕钦慕丞相——” “然崔相风骨不敢亵渎,众卿不必多言了。” 大殿齐齐一静,方才还哭得起劲的朝臣此刻像被人扼住了脖颈,半天憋不出一个字。叶榆垂袖拱手,忍了好半天,还是为老不尊地悄悄翻了个白眼。 他就知道! 当年先帝重病之时,他便瞧出了些许不对劲,此前丞相女儿身一出,叶榆便都想明白了! 众人还呆愣着,似乎没反应过来陛下方才说了什么。 新帝满意地看着安静的局面,摆摆手:“既无异议,那便退朝吧。” 说完,便施施然离去。 上了十几年朝的丞相大人从未像此刻如坐针毡,她颇为僵硬地顺着人群往外走着,耳边是止不住的目光和窃窃私语。 “崔相……我等佩服……” “……竟连陛下也吃了闭门羹……” 崔锦之面上还维持着那副矜贵淡然的模样,袖中的拳头却是越捏越紧了。 她强顶一路或探究或好奇的视线,硬着头皮找到了某个正悠闲自得批奏折的人—— 某人见她来了,先丢了御笔,伸手抱住她:“老师别生气……” 丞相皮笑肉不笑:“臣怎么会生气呢?不出一个时辰,全京城便都能知道当今圣上仰慕丞相,却爱而不得,为此竟废除后宫,终身不娶了。” 她本想阴阳怪气一番,哪知这厚脸小狼顺杆往上爬,将头埋在她侧颈,可怜兮兮道:“是啊,苦恋崔相多年无果,还望老师垂怜。” 话还未说完,自己倒是闷闷地笑起来,温热的鼻息打在崔锦之细腻的肌肤上,她咬咬牙,刚要训斥他几句,又见少年正了神色道:“若老师愿意嫁我,我自然欣喜。” “若不愿,只要让我陪着你,便足够了。” 他顿了顿,抬起头注视着崔锦之的眼睛,一字一句:“或者……老师想坐上这个位置吗?” 不是试探与忌惮,而是最认真不过的询问,仿佛只要崔锦之说想,他便会拱手让出。 室内只余下沉寂的安静,偶有虫鸣鸟叫不时响起,崔锦之距他不过几尺,望向少年仿佛蕴着浩瀚星光的眼眸,沉默了许久—— “我曾经以为自己不会停留很久,所以想要尽力培养一位贤明之主。”崔锦之坐在他的怀中,微微垂眼与他对视,那双从来泛着淡漠的眼睛中带着动人心魄的清冷,轻声道:“若我早知会留在这里,此刻坐在这儿的,便不是陛下了。” “只可惜,时机二字往往也是一个人成功的原因之一。所以陛下——”她一把拉近祁宥,鼻尖相对,轻缓地笑了笑,懒洋洋道:“便宜你了。” 在外人听来如此狂悖之语,却听得少年帝王满意地笑起来,将下巴搁在崔锦之的肩头上,呢喃道:“果然……这才是你。” 这才是他爱的那个名动天下、日下无双的崔锦之。 * 半月后,崔锦之把丞相府搜了颠倒,装了整整十箱的嫁妆,让哭笑不得的荣娘带走了。 有穆傅容驻守南诏,加之柳之衡还要留守处理贸易通商之事,霍晁便不必再去了。他奉了旨,率军前往沿海一带,新帝想要通海运,便需先平倭患。 阿锦将一个又一个挚友送离京城,只剩下一个人—— 定远将军银甲白袍,周身是冷峻的肃杀之意,他骑在玄色骏马上,笑道:“回去吧,不必送了。” 说完,便状似毫不在意的模样,勒紧缰绳调转马头。 顾云嵩走出好长一段路,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来。 丞相还站在原地,身着淡青色长裙,只望上一眼,便让人想起雨后山中青竹,淡雅温柔。 顾云嵩却无端想起那个梦。 也是这样一个夕阳,血红的霞光染满天边,城墙破碎,遍地残骸,暗红的液体浸透他的盔甲,他抱着她的尸首,没有回过头看上一眼他曾拼命守护的河山。 而此刻,他转过头,阿锦好端端地立在城墙之下,不是皇帝口中的乱臣贼子,仍旧是那个风华万千的一国之相。 碎金般的余晖洒在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流转的金辉,恍若岁月静好。 她见他回眸,抿起薄唇温和地笑了笑。 顾云嵩的眼眶灼热,他尽力学着她笑起来,眼圈却一点点泛起红痕。 这就够了。 他沉默地收回目光,远赴西北。 将相乾坤,万世变迁,可无论天下如何离间分合,终究会在他们的手中开启崭新的时代—— 像他们曾经无数次期盼过的那样—— 山河承平,九州安定。 后续相关 至此总计两万近三万字的4个番外就到此结束啦! 在微博(@稷馨Rex)还有一个520番外,后面也会不定期掉落小番外~顺利的话今年会出有声剧,感兴趣的宝可以去微博蹲一蹲。 怀着一颗真挚的心再次感谢大家一路支持。 咱们下个故事再见!
第一百零三章 微博520番外 某人的家书。 祁宥最近有点烦躁。 原因无他,就是他的老师,太太太受欢迎了! 崔相在大燕名望甚高,祁宥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可是这群 人也太无法无天了! 游历江南的长乐时不时寄一封信回来,领兵在外的霍晁要问崔相安好,远在闽州的荣娘隔三差五便要写自己学了什么东西,顺带再来个周景铄,还要写一些对于诏令的政见。 甚至是驻守在边关的顾云嵩偶尔都要在信里写一写自己在西北大漠的趣闻。 有的时候祁宥都要怀疑一下,自己这座皇宫是不是被人改成驿站,专门用来给老师放书信的。 崔锦之收了信,一定会仔细看过,而后认真的回复他们。 少年帝王气得牙痒痒,觉得这帮人就是闲得慌,整日里没事便来骚扰老师。 拼命往京城寄信的一群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某人盯上只等着找个机会给他们多找些事做。 今日在政事堂耽搁的久了,祁看赶到寝殿时已是夜色渐浓,微风拂过,将几分凉意吹入殿中,明亮的烛火微微摇曳着 。 崔崔锦之似乎是刚刚沐浴完,发尾还泛着潮湿的水汽搭在肩上,温暖的光泽落在丞相的面庞上,让整个人都变得柔和起来。 她靠在床榻边,低垂着眉眼,正温柔而专注地瞧着手上的东西,没有注意到祁宥进来。 少年帝王方才还溢满暖洋洋的胸腔,仿佛一下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凉水,他一眼便瞧见丞相手里的书信,老大不高兴地轻哼了一声。 又委屈巴巴地凑过去,企图把毛茸茸的脑袋搭在她肩头:“...老师。” 崔锦之头也没抬,伸出指尖精准无误地抵在他额头上视线仍然落在那信纸上,漫不经心地答道:“嗯,殿下回来了。” 她竟然连正眼也不愿瞧上自己一眼,手上的信难道就比他还重要吗! 老师在看什么?”祁宥停在距她不过几尺的地方,问道。 “嗯...”她含糊不清地应着,半响才反应过来他在说话回应道:“无事,不过是在军营中的一些趣事罢了,我随意看看。” 军营!!! 这封信除了顾云嵩,还能有谁寄给她!某只小狼全身上下的毛都差点炸了,警戒值直接拉满! 祁宥颇为警惕地问:“他...在信中说了什么?” 本心不在焉地同祁宥搭着话的丞相,指尖却墓地一顿,抬起头来同他对视,“殿下想知道?” 这不是废话吗!祁宥紧紧盯着崔锦之,没有开口。 丞相点点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那我给殿下念几段吧。” 离京数月,别后萦思。军中多劳累,兹际炎暑,常不得 入睡...” . 少年帝王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冷笑一声:“军中劳累不是常事吗?将士们还没抱怨什么,将军倒是先受不了了?” 丞相古怪地看了眼他,指尖用力地攥着那张信纸,总觉得在极力忍耐些什么。 好半天,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接着念下去,“只得起身望月,唯有孤影残帐相伴...” “呵。”祁宥的脸色都变得晦暗不明起来,这明晃晃的思念之情都快逼到他跟前了,切齿道:“没想到武将出身的定远到让人牙酸得紧。” 将军也会写这样文绉绉的书信寄回来,崔锦之手中的信纸都快捏出褶皱,她强忍着笑意念出最后一段—— 已别六月,错过盛夏,惟愿早日平定战事,和老师共赏 雪梅。” 祁宥: .. . !!! 他呆愣在原地半响,终于回过神来,猛地扑过去,驰试图捂住丞相的嘴,崔锦之眼疾手快地躲开,还待要念:“神驰千里,遥盼归期...” 少年的耳尖通红一片,正迅速往四周蔓延开来,他只觉得股热气直冲脸颊,烫得他发疼:“你、你别念了...“ 阿锦忍俊不禁,还想逗他,便学着他方才的话:“这般文绉绉的书信,真是让人牙酸——” 祁宥忍无可忍,一只手按住她,佯装凶狠地吻了上去,终于把她剩下的半截话吞没在唇齿间。 他看着恶狠狠的模样,实则动作轻柔到极致,细碎的吻从唇瓣落在面颊,二人的呼吸渐渐乱了。 狡猾的小狼满意地眨了眨眼睛,随手将那封让他丢了脸的信拂到地上,并不餍足地投入到方才那个吻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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