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各有命,别人的人生不是她能左右的。 “他叫什么名?” “……戴铎。” 宝春一愣,眼睛刷的就亮了。 … 宝春找到四爷时,他正在操练场射箭。 草长莺飞之际,康熙会带着儿子们木兰秋狝。 大清入关后,承平日久,惰性消磨了旗人的钢铁意志。 康熙不想儿子们埋头死读书,坚持每年去一次塞外,射射熊,打打鹿。 浩浩荡荡的人马一路从京城出发,从前锋断后,到粮草运输,再到京城奏报的批复,囊括的问题都由皇子们解决,某种意义是种军事演练。 每逢这个时候,皇子们抓紧机会表现,体力跟不上哪能行? 三爷、五爷这种文弱书生,近日凌晨也得起来扎马步。 就连十爷这样的吃货,为了到时不丢人现眼,早早就开始节食了。 府上的厨子见十爷饭量锐减,变着法儿做好吃的,搞得十爷心好累。 操练场一眼望不到边际。 宝春平日在哪儿都混个眼熟,侍卫们也不拦她。 路过一排排沙袋、木桩,她四处寻觅着,一只箭嗖地从鼻尖擦过,正中身后的靶心,吓得宝春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四爷打马而来。 总是挺直的脊背,躬成一个自然的弧度,冲过来一拉马缰,没什么花架子。 马儿一声长鸣,蹄子落在了宝春面前。 他翻身下马,轻拍了拍马背,扯着宝春的小臂将她拽了起来,神情难得的松弛。 “爷太威武了!那草把子跟长在您手上似的,想射哪就射哪!” “油嘴滑舌。”四爷很是受用,接过她递过来的毛巾。 宝春狗腿地搬来椅子放在树荫下,等他坐下后,小拳头又捶上了他的腿,被他避开。 胤禛目光审视,“你是不是闯祸了?” “奴才方才捡了一张字条,请爷解惑。” 她双手托着,皱巴巴的纸张黏着掌心的汗迹,上面歪歪扭扭几个字:“知其不可而为之。” 胤禛斜她一眼。 这一看就不是某人的随笔,笔触生硬,倒像是誊抄上去的。 “奴才曾见猫妈妈为了省下食物给孩子,自己肚子里全是石头。奴才还见过,面对手持大刀的土匪,手无缚鸡之力的父亲奋力一搏,最后被捅死了。” 胤禛语气淡淡,“你想说什么?” “奴才想请教爷,父母的爱如此伟大,反过来父母有难,子女该当如何?” 宝春偷瞄他脸色不好,应该是猜到了,扑通跪下。 “夏蝶隐瞒不报她理应受罚,但她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为的就是救她父亲,爷念在她一片孝心,救夏大人一命吧?”说完,使劲磕了个头。 空气凝固了,像隔着一层水膜,隐约而不清晰。 秋季的草丛里,没死绝的蚂蚱还在挣扎。 等了许久,她头顶上方终于传来胤禛凉飕飕的嗓音。 “我平日是不是太纵着你了?”
第14章 腰牌 四爷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叫她的名字,压迫感太强,宝春冷汗都下来了。 可既然还有机会,总不能眼睁睁见夏蝶就这么没了。 “奴才也是为爷着想,夏蝶的未婚夫婿是戴铎,有她在,戴铎绝无背主之心,若夏大人死夏蝶也跟着去了,对爷没半分用处啊。” “你倒是知道的挺多,”胤禛冷哼,眼角眉梢都是冷意,“没用的便不必留着,干脆杀了。” 听到这话,宝春松了口气。 她站了起来,怯生生地上去勾住他袖子,他没动,她就晃了下。 “奴才如此不敬,爷都不忍杀奴才,更何况服侍您多年的夏蝶。” “你也知自己不敬?”胤禛转身就往前走去。 他往左她就往左,他往右她也往右,胤禛推她,她干脆抱着他的大腿,仰着脸,笑的一脸明媚。 “行了,”胤禛不耐烦地看天,不知从哪掏出一块腰牌丢给她,“让她拿着去刑部大牢,找一个叫王以恒的,人等在那两日了 。” “两日?”宝春意外,“您早决定帮她了?” “夏岩允是个好官,她既是忠臣之后,我自不会为难,”顿了顿,他看过来,“倒是你,为何如此帮她说话?” 宝春一本正经地想了想,“大概是她胸大屁股大,招人稀罕吧。” 然后一溜烟儿跑远了。 四爷对着她的背影反应了好一会儿,无奈地摇了摇头。 当晚,苏培盛照例烧着书房的手稿免得外流,意外看见了四个大字:缊袍不耻。 说一个人出身微寒,却心性高贵。 苏培盛好奇,主子爷这是在夸谁呢? … 福晋进府之前,后院的女人从不用去正院请安,自然没有固定的请安时间。 后面的人姗姗来迟,前面的人乱糟糟说小话,早没了肃穆的氛围。 一大早福晋就不顺心。 好在交账本时,大嬷嬷未逾距半点,一股脑儿把所有账目都给了她。 问题是她刚进府不久,人还没认全呢,哪里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福晋看了一上午册子,除了头疼没别的,又巴巴跑去请大嬷嬷回来。 “主子肯用老奴,那老奴就当仁不让了。”交库房钥匙时,大嬷嬷只交了一把。 福晋有求于人,也没说什么。 等大嬷嬷出去了,汪嬷嬷递过来点卯的册子,出了个注意。 “主子,是时候给底下的人紧紧皮了。” 册子上全是大嬷嬷凌厉的字迹,哪个院的太监婢女迟到几回,都记得清清楚楚。 大嬷嬷习惯十日一小记,一月一大记,到了月末罚人打板子。 今日刚好是月末。 趁着外面天色没黑透,福晋唤了所有的下人聚在一起观刑。 七八条长凳摆在前院,领罚的人趴上去,一边挨打,嘴里还要报数,喊声凄惨。 周围人听着都揪心。 以往也在院子里执刑,可围观的人都是看热闹的,如今不想看也得让你看,胆子小的快吓晕过去了。 大嬷嬷心有不忍。 这个月赶上福晋大婚,底下人忙到深夜是常有的事,难免就起得迟了。 本来没想罚他们,可福晋存了立威的心,她哪敢硬顶着来? 打也不分开了打。 虽说太监已非男身,和婢女们躺在一处挨板子还是难看,以后让人家怎么有脸做人? 所有人聚在一处,飞奔向大门的宝春和夏蝶就显得突兀,被汪嬷嬷逮到了。 “你们哪个院子的?为何不来听训?” 夏蝶急得不行。 宝春扯了扯她的袖子,回头时脸上堆起了笑。 “奴才们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咱们爷交代了差事,正赶着出去呢。” 具体是什么她可不敢说。 事关夏大人生死,也关乎四爷的清誉,露出来一点半点都别想活了。 福晋认出了夏蝶,心中不喜,前两日传得沸沸扬扬的便是她。 印象中她也在受罚名单之列。 “大嬷嬷,册子上写着夏蝶迟了三次,为何不必受罚?” 大嬷嬷解释:“老奴想着,这孩子身上有伤,别再出了人命。” “嬷嬷错了,”福晋拢了下袖口,挺享受众人畏惧的眼神,“若她身上有伤就可不罚,那要规矩做什么?” 夏蝶扑通跪下,眼眶通红,“福晋容奴婢先去办差,回来奴婢甘愿领双倍责罚,可好……” 汪嬷嬷一巴掌呼了过来,啪的一声脆响,夏蝶跌倒在地。 “谁给你的胆子跟福晋讨价还价?” 宝春蹭地一股火就窜上来,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个身份卑微又可笑。 “嬷嬷哪儿的话,奴才们也是怕耽误了爷的事儿,瞧,爷的牌子还在这儿呢。” 福晋脸色一变,眼底的慌乱一闪而过,汪嬷嬷这回也不吭声了。 再耗下去也没个结果,马上天就黑了,刑部大牢可不等人,现在若送不出去,隔一晚上不知生出什么变数。 她好不容易求了四爷,总不能折在这吧? 宝春咬咬牙,还是低了头。 “福晋说的很是在理,规矩不可破,只是夏蝶身上有伤,她死了倒没什么,污了主子们的眼就不好了,不如让她去办差,奴才留下替她受刑。”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宝春自顾自走去长凳趴下,行刑的人还有点懵。 汪嬷嬷被气笑,“好啊,既然你要替她受罚,那便不要喊疼,打!” 板子重重落下,报数的人喊了个“一”,疼得宝春眼前一阵发黑,却真没叫出来。 夏蝶愧疚极了,再也听不下去,拔腿跑出了大门。 立秋后天色黑的一日比一日早,不到酉时,街上的小贩们就挑着扁担往回走。 城里的骡车还不如人腿快,夏蝶逆着人流一路狂奔,心脏快撑不住也不敢停下。 再回府时,墨色漫天。 她第一件事就去看宝春。 听见响动,宝春挣扎着望过来,见她狼狈地站在门口,几缕鬓发散落下来,冲过来抱住她呜呜哭了起来。 “成了吗?”宝春不确定地问。 良久,夏蝶呜咽着点头。 又想起她的伤,满眼全是自责,“对不住,你快趴下,让我看看你伤得如何了?” 宝春是撑不住了,白皙的腰臀红肿了很大一片,还有些紫,看着很惨烈。 她疼死也不敢昏过去,怕有人给她上药,好在这会儿夏蝶来了。 “没事儿,就看着吓人,死不了。”宝春声线虚弱。 “莫要胡说。”夏蝶涂药膏的动作很是轻柔,生怕弄痛了她。 等终于上完了药,夏蝶抹了把泪湿的脸颊,扑通一下跪下,给宝春重重磕了个头。 “唉你跪什么跪,快起来,嘶……” 伤口被扯到,又一阵眼前发黑。 “你若真想帮我,就找些月事带来吧,”宝春小脸微红,“我来葵水了。” 总算来了,从此就是大姑娘了。 … 皇上批折子昏了过去,皇子们进宫侍疾,衣不解带地守了一夜。 胤禛才回府,就听苏培盛说了宝春挨打的事,见她一瘸一拐走的吃力,他莫名不快。 “逞什么能,都这样了还不回去歇着?” 宝春心想老板还是有人性的。 “昨日是正常休息,今日再躺就扣工钱了。” 还有心思开玩笑,想必没什么大碍。 胤禛指了指书房里侧的床榻,“上去趴着吧。” 爬老板的床? 打死她也不敢,可是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宝春哪里受得住,赶紧上去趴着了。 他的床硬硬的,有种说不出的清冽,趴上去就舒服了。 昨夜疼了一夜没怎么睡,这会儿放松下来,眼皮就开始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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