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碍,你下去吧。”福晋只敢抿一小口,想着出恭不便,忍忍也就过去了。 冬梅还想再劝,转念一想又退了出去,福晋在祠堂拜佛时,一跪就是两个时辰,劝了也没用,更别提今儿这样的大日子。 褥子下铺满了红枣桂圆,又硬又硌,胤禛进来时,福晋人都坐僵了。 月亮爬上半空,门板吱呀一声,福晋精神为之一振,紧张地攥起手。 透过盖头的缝隙,她看见两只靴子停在自己面前,上 面各盘着一条三爪金龙。 视线一点点开阔,四爷五彩的蟒袍露了出来,不等她完全适应光线,盖头彻底被揭了下去。 福晋总算看清楚他的模样,忙垂下头,耳朵有点烧。 喜娘们贺了声永结同心的吉祥话,就带着一群丫头退了出去,门重新关上。 胤禛晃了下脑袋,被那帮人挨个灌下来,眼睛都有点发直。 刚进来时就感觉空气不流通,室内暗香浮动,他习惯了宝春给他熏的草木的味道,对这种脂粉味道有点不适应。 掀开盖头看她长什么样后,胤禛多少有些失望。 云婳是那种端庄寡淡的长相,正红色反倒把她压住了,即便如此,四爷还是想给她脸面,笑道,“你我既是夫妻,大可不必拘束。” “是,爷说的对,我…我……”云婳心都要蹦出嗓子眼。 平日里与闺中密友辩诗论词的本事全没了,对上他的目光,结结巴巴慌了神。 她为他斟一杯酒,酒水却洒了一桌子,更慌了,想讨好却不知怎么做,勉强拿捏出个娇俏的表情。 四爷脑子里却闪过宝春那张脸,肉鼓鼓的,掐一次就想掐第二次。 两人喝了合卺酒,四爷问她在家读什么书,做什么事打发时间,有什么特殊的喜好。 也不是一定要得个答案,只是不想上榻后她一直这么绷着,搞得他也不自在。 云婳却回得认真,闲谈演变成了一问一答。 她似乎也觉着这样尴尬,好不容易想起一个有趣的话题,想必他会喜欢。 不等开口,胤禛却没了耐心再听下去,“时辰不早了,歇了吧。” 忙了一天两人都疲惫至极,本该抓紧上榻行周公之礼,但福晋显然认为,虽然在家中洗过澡,从外面回来还是得再洗一遍。 紧接着又是一通传唤、烧水、收拾,匆匆折腾完,天都快亮了。 冬梅帮她绞头发时,急得扯到了头皮,心想主子您再耗下去,主子爷怕是要睡着了。 四爷确实困得不行,等福晋钻进帐子盖好被子,他只想早点完事,早点睡觉。 云婳从未靠一个男人如此之近,也没被触碰过,浑身抖得像筛子,他一头黑线,担心她会不会抽过去。 草草了事,终于完成了一件任务。 四爷转过身沉沉睡去,留给她一个后背,福晋躺在旁边盯着瓜瓞绵延的帐顶,心堵得厉害,一夜都没合眼。 又过一日。 天蒙蒙亮的时候,太监歇息的屋门就被敲响,小顺子提着食盒等在外面。 披着衣服出来的是宝春,不是刘全,小顺子这才放了心,将四爷的早膳递给她,“哥哥您拿好了,有点儿沉。” 宝春接过来,打了个哈欠,“四爷昨晚睡的书房?” 小顺子点点头。 真是奇了怪,皇子大婚都有三日休沐,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还以为怎么都会腻在一起呢。 这下她懒觉睡不成了,赶紧换衣服拾掇自己。 宝春尽量不影响到同屋的刘全,可两人只隔着一扇屏风,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是传了过去。 一只梨木枕头飞过来,正好砸在她这边的床柱上,刘全不乐意,“休息还起来折腾?” 宝春才不搭理他,提着膳盒进了书房。 四爷抬眼看是她,又垂下眼皮继续看手里的书。 晨间静谧宁和,两人一般不说话,各做各的事。 他没什么胃口,早膳只用了一碗松仁百合粥,宝春收拾好后净了手,斟了杯去躁散结的蒲公英茶。 她倒水的动作丝滑流畅,单手提着铜壶一点不抖,这让胤禛联想到福晋,小小一只玉杯都拿不稳。 这个时辰没什么人进来,四爷也不爱凭白折腾人,宝春百无聊赖,抱着鸡毛掸子立在一旁打盹。 “昨日休息,你来干活了?”四爷忽然开口。 案台上的宣纸摞得老高,毛边儿还没裁好,显然有人动过。 宝春惊醒,“奴才时刻挂着爷,爷不在奴才就守在这。”说完被自己油腻到了。 毛笔杆子敲上她额头,她哎哟了一声,耷拉下脑袋开始告状。 “奴才两人一屋,刘全睡觉听不得响动,倒杯茶都嫌吵,就只得躲书房来了……” “他架子倒是大。”四爷冷哼,将毛笔丢进涮笔池里,“去,你回去歇着,叫刘全过来伺候。” 刘全过来时美滋滋,主子爷总算想起他了,可得卖力表现一番。 结果光倒茶就返工三四次,要么嫌烫,要么嫌冷,磨墨又嫌他声音太大,就连侍膳也出了岔子。 主子爷明明指向那道糖醋鱼,等他夹了鱼肉过来,偏说他眼拙蠢笨,吓得刘全自觉领了十个板子。 苏培盛还奇怪,他这徒弟不像个傻的,怎么今日处处出错,忍不住提点他,“你是不是开罪谁了?” 刘全皱着眉头想半天,一拍大腿,想想又觉着不太可能。 一个小太监有这么大脸面让四爷护着? 那他刘全可以吃屎了。
第12章 家宴 福晋大婚后三日,依着规矩,后院的格格们应聚在一处吃家宴。 之前府邸没有女主人,四爷总不好带着一群女人吃饭,就一直没提上日程。 头一天夜里,冬梅就开始翻箱倒柜。 “主子,您看这件怎么样?”她挑了件湖蓝色水波纹的薄夹袄,看上去很衬福晋的皮肤。 福晋心思却不在这上面。 白日里她回了趟娘家,屋里人格外多,八辈子不见一次的远房亲戚都来凑热闹。 众人询问四贝勒对她态度如何,和她亲不亲近。 对上母亲担忧的视线,福晋只得把苦水往肚子里咽,说得含糊,“我们爷待我很是亲厚。” 只有她自己知道,四贝勒只和她同房一次就没再碰过她了。 可当着这么多人,她又怎么说得出口? 冬梅一趟趟晃的人心烦,福晋看了眼一床的鲜红柳绿,从里面挑出一件绛紫色滚金边的旗袍。 “就穿这件吧。” 她是福晋,同格格们比姿色不是她的长处,不如端庄贵重些,让四爷明白她才是他的嫡妻,旁的莺莺燕燕比不了。 早膳时分,十几个穿戴齐整的小太监抬着膳桌进了福晋的正院,摆在了石榴树下,菜品也陆续上桌。 宝春随四爷进来时,被满院子的女人晃了下眼。 总共也就七八个,但在自己院子里憋久了,好不容易逮到个场合,格格们都打扮的花枝招展,凑在一处叽叽咕咕个不停。 四爷与福晋居中而坐,其余人分散地坐在对面,中间隔着楚河汉界,显出了嫡妻的与众不同。 宝春偷偷打量福晋,乍一看,差点以为四爷找了个姐弟恋。 福晋这身行头说三十出头也有人敢信,可仔细瞧瞧眼周的皮肤,又似乎不像。 对面的李氏令人印象深刻,微抬着下巴,一身桃红衬得她灼灼如桃花。 旁边的宋氏一袭月牙长裙,弱柳扶风,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样子,她进府早,凡事却不掐尖,连不好相处的李氏也愿意找她聊几句。 剩下的都姿色平平,抢眼的就剩个武格格,珠圆玉润,看起来很有福相,早在定下福晋人选前,德妃就要了她留给了四爷。 武格格倒霉,进府时正赶上四爷去河南,回来又在书房连轴转,她一直侍不上寝,急的嘴角都起了泡。 格格们身后站着侍膳的婢女,李氏的婢女敢夹远处的菜,时不时舀一勺汤汤水水,一点不担心污了台布。 宋氏的婢女只夹自家格格面前的那几种,宋氏微垂着头,一根芹菜嚼上半天,吃相讲究。 武格格吃到的也只有面前几种,她显然不满意,指使婢女去够远处的松鼠鳜鱼。 偏偏那道菜摆在李氏面前,惹得李氏刺了她一句,“武妹妹好胃口,当心秋天进补太多,刚量的冬衣怕是又塞不进去了。” “让姐姐见笑了,”武格格也不是软柿子,“福晋进府妾身自然胃口好,倒不像李姐姐,听说近日茶饭不思的,秋燥上火了吧?” 听了这话李氏也不恼,余光瞥向福晋的方向,嗤笑一声,“福晋来之前也不见妹妹少吃啊,再把爷的家底给吃光了。” 这话扫人颜面,武格格腾地站起来,你你你了半天,脖子都气粗了。 刚开场就闹僵了,看着像李氏在挑事,宝春却觉着她不蠢。 大婚第二日,武格格就进了福晋的院子,献上自己绣的百子千孙图。 无论她是真心实意,还是没机会侍寝才抱福晋大腿,反正是站队了。 既然成了福晋的人,福晋就得庇佑她,偏偏武格格没宠,李氏借着机会正好探探福晋的底。 宝春想得到,四爷更想到了,下面乱糟糟的他没插手,就是想看看福晋怎么处置。 福晋被他看得心里一慌,知道自己得站出来了。 只是自己根基不稳,此时帮了武格格,过早和盛宠的李氏为敌,不值当。 不帮吧?刚靠过来的武格格又寒了心。 世间事大多如此,节骨眼上慢了半拍,说出来的话就大打折扣。 “家和万事兴,妹妹们无需为此等小事争吵。” 福晋半天憋出来的这句,显然不令四爷满意,但也没说什么。 可接下来,福晋却把独属于她的那道龟苓鸭血炖盅赐给了李氏。 说是赐菜,此时此景却看不出是上位者对下面施恩,倒像为了息事宁人,不得不送出去了。 宝春不理解福晋怎么想的,这不就是把四爷为她立起来的边界感模糊掉了? 说句不中听的,后院的女人脱了衣服还不都一样,穿上了才分贵贱呢。 正红只能福晋穿,包括头上的钗,院子里下人的数量,屋里用的是梨花木还是紫檀木,这都是有规矩的。 只要不是个草包,顶着嫡福晋的名头,下面的人就不敢轻看她。 现在这道菜一送出去,福晋再想拿捏李氏就难了。 瞧,李氏笑的更得意了。 四爷的手指轻点着膝盖,头一次为自己的后宅存了隐忧。 很明显福晋还需历练,现在就将府邸交给她打理是否欠妥? 可是看看其余人,李氏和他隔着肚皮,剩下的他连眉眼都记不清楚,更谈不上了解品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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