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宴沉吟:“你可确定?” “确定。”温鱼脸上带着笃定,“不过去这个地方之前,还望大人带一个人过去。” “谁?” “徐大夫。” …… 李娇被移到大理寺附近的医馆之后,情绪好了许多,医馆的大夫说她总是睡着,平时也不会和人说话,见到温鱼后,也表现的很平静。 她目光有点呆滞,温鱼闻到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却很熟悉的味道。 那天在她的屋子里,是因为麝香味太重了,盖住了这股味道,那天在徐大夫的院子里时,她曾见过一个香囊,味道什么的很普通,但是今天,她果然在李娇身上闻到了这股味道。 此时已是傍晚,夕阳像一颗巨大的蛋黄垂在天际,医馆里明明暗暗,而一墙之隔,是宁也和徐大夫,顾宴站在她身后,负着手,冷冷的看着李娇。 李娇安静的睡着,她是那种很清瘦的人,哪怕是生过孩子也看不出太多痕迹。 温鱼心下百转千回,她低声唤道:“李姑娘?” 这时李娇终于悠悠转醒,目光仍然有几分呆滞,温鱼开口道:“李姑娘可还记得我?” 李娇转了转眼珠子,点了点头。 温鱼笑了笑,忽然拿起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拍了拍,安抚道:“你别怕,我只是有几个问题,想像你求证一下。” 李娇点点头。 温鱼果然摸到她手心有些粗糙,她心下添了几分冷意,开口时的语气却是柔柔的:“你和徐大夫平时关系怎么样?” 李娇说:“还……还可以。” 温鱼的语气特别平静,一点也看不出端倪,接下来她平静的:“那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他知道吗?” 李娇瞳孔一缩,嘴唇微微颤抖,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听温鱼十分善解人意地说:“没关系,我可以理解的,而且徐大夫都已经跟我们交代了,只是你父亲那边还是挺生气的。” 李娇嘴唇微微颤抖,又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我…这个孩子…” “这孩子是他的,但是我…我爹不让我们在一起。”李娇眼眶红彤彤的,她磕磕巴巴的说着:“所以我接受不了,徐小山他人呢?他现在在哪里?” 温鱼道:“你别担心,他没事。你爹的确是想报官,说他杀了人,但是徐大夫毕竟在城北开了这么多年的医馆了,他救过的人很多,也有不少人受他的恩惠,而且我们已经查明了,最近的一桩大案子其实跟他没什么关系。” 她笑意温柔:“你们一家很快就可以团聚了,孩子的事情你放心,我们会尽快帮你找的,相信一定可以找到的。” 其实有一点她一直都觉得挺奇怪的,之前在医馆的时候,她的猜测是李参和徐大夫完全绕过了李娇,是他们两个人直接筹谋的,但细想来又觉得有哪里不对。 直到她看见那张供货单,徐大夫为了让她显得绝对无辜,所以不管是他还是李参,都把李娇这个人当做了完美受害者,可偏偏有些事情是李娇自己做的,李参并不知情,便无法圆谎。 那张送了仙鹤草、三七等止血药物的供货单,是李娇写的——因为末尾处的手印,用的并非印泥,而是胭脂。 李娇当时恐怕也没想到印泥这个细节,而她手边只有胭脂,胭脂又是正红色的,普通人肉眼无法分辨出差别,便用胭脂给盖了手印,可她偏偏忘了市面上大多数胭脂都是带有香味的,而印泥则没有。 温鱼之所以细细的嗅供货单上的味道,就是想确认那到底是普通的印泥,还是胭脂,她嗅出香味之后,便第一时间想到了李娇。 如果是和徐大夫关系普通的女性,根本不可能直接掏出胭脂当印泥用,这个行为是比较私密的,肯定是和他关系比较好的女性,而徐大夫无儿无女无亲属,跟他有关系的人,只有一个李娇。
第27章 狐仙 况且,温鱼的记忆里算不上过目不忘,但对林小武身上的痕迹却记得很清楚,之前是下意识的认为这桩案子和前面两起案子出自一人之手,再加上尸体上的痕迹也确实符合,这导致她一直认为凶手是把死者的身体挂起来,然后用一个滑轮装置给吊起来的。 事实上,如果换一个角度去想的话,也是能想通的。 ——凶手并不是要审判,因为林小武的出生日期根本就不符合这一点,十年前在万寿村的那个云游老道不会是徐大夫,但和徐大夫有关系,这个人极有可能是男童案真正的凶手,那么他就当然知道万寿村的孩子出生日期压根就不是九月初九。 如果把这一点想通了,那剩下的就很好解决了。 温鱼望向李娇,明知故问道:“你怎么了?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开心。” 李娇额角隐约冒出冷汗来,她勉强的笑了笑:“那孩子……其实,我一个姑娘家,也不好带着一个孩子,也不劳烦官府了,这都这么久了,那孩子若是能活下来,想必也是被好心人收养了,若是不能……恐怕也已经死了。” 说着说着,她便落下泪来。 温鱼却忽然放低了声音,说道:“说到孩子,我还真的找到了一个,已经偷偷滴血验亲了,确实是徐大夫的孩子,这回事要是没有万分的把握我也不好和你说,你放心,我过几天就把那孩子抱来给你看。” 李娇睁大了眼睛,“真……真的?” “真的。” “徐小山的孩子?”她的脸色变幻莫测。 温鱼语气里透着一点轻松,“是啊,既然是徐大夫的孩子,那就一定是你们的孩子了。” 李娇足足好一会儿没有说话,温鱼心知肚明,这时只听李娇怔怔的落下泪来,“他……还和别人有孩子?” 温鱼故作惊讶道:“李姑娘这是什么意思?你为何笃定这孩子一定是别人的,而不是你的?” 李娇还未开口,另一边珠帘轻动,徐大夫脖子上被宁也的剑抵着,但他神色淡漠,“姑娘不必费心欺瞒她了,我招了便是。” 李娇先是一愣,她看了看徐大夫,又看了看温鱼,然后猛地一下脸色煞白! “你们…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打了李娇一个措手不及,她的表情甚至带着三分茫然。 徐大夫说:“顾大人可知道,狐仙教?” 狐仙教? 温鱼还真知道这个所谓的教。 原主虽然是个孤僻的小姑娘,但也是有邻居的,之前有一户人家就迷信此教,并且还在家里摆了各种祭品,温鱼至今还记得这事,是因为邻居为了供奉所谓的狐仙,竟然活活饿死了。 顾宴冷声道:“此教数年前便已被取缔。” 徐大夫点了点头:“若我说从未呢?” 温鱼眉心微蹙。 “所谓求神拜佛,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与其将所有钱财一一供奉,不如将神放在心中。” 徐大夫似乎本也不指望他们能懂自己的意思,因此只是道:“今日被抓,是我们技不如人,愿赌服输罢了。” 谁要跟你赌啊…… 温鱼开口道:“你们这个仙那个仙的随你们去,但你们动手杀人是为何?孩子有什么错?还有,现在还活着的那个孩子,被关押在何处?” 徐小山抬着下巴,倨傲道:“那是他的命。” 温鱼直接怒了,“是他的命还是你们的贪念?孩子何其无辜,你们要做什么想做什么,那是你们自己的事,徐小山,你说那些人求神拜佛无用,你们杀人就有用了?” 她目光沉沉:“徐小山,你们所求到底为何?” 而此时,只听顾宴淡淡道:“所谓狐仙教,教众散尽家财,以求死后得列仙班,生前供奉越多,死后便享荣华富贵。” 徐小山昂首,“人的生命是无尽的。” 他这话听起来很离谱也很玄学,但奇妙的是,温鱼居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们杀人,为的不是今生的财富与享乐,而是来生,亦或是死后的长长久久,之所以杀的人都是九月初九出生的男孩,那是因为九是最大的阳数,以阳续阴。 这样的人最难对付,他们心中有所谓的坚定信仰,绝不会因为旁人的一两句话或是刑讯逼供的手段臣服。 如果要让他们吐出信息来,就只有以己之矛攻己之盾。 场面一时非常寂静,直到李娇猝不及防哭了起来。 她的哭声恐怖非常,几乎不像是活人发出来的声音,她神色癫狂,两手开始用力向上抬然后重复那个“抡”的动作! “不许说!不许说!说出来我们就会受到惩罚,神灵降世本是为了我们,你如果说出来了,那就不灵验了,那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在地下也过不上好日子了!” 李娇看起来特别疯,这种疯的状态很难形容,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她比那些跪行的妇女们还要像僵尸,她的神态很激动,但眼神居然是发木的,红血丝慢慢从末端往前侵袭,她身上……没有活人的那种生气。 温鱼想到了什么,忽然几步上前,一下掀开了李娇的被子! 徐小山失语,“你……” 而温鱼仿佛被打了一闷棍似的,她看着李娇已经结痂暗沉的膝盖,各种场景在她眼前闪现,无论是京城里那跪成一排膝行的妇女,还是徐大夫认罪当天,那个坡脚的报案人。 她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浊气,“妇女们跪行是为了求男胎,你们却杀了自己的孩子……她们做了什么?” 其实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跪行的妇女们和他们是一伙的,之前温鱼就怀疑是团伙作案,徐小山的医馆不是第一案发现场,他们需要很多人把这个铜柱运过来。 如果是普通人难免会犯嘀咕,但如果是她们……就不会。 她们所谓的教义,就像一个堵嘴的抹布,把她们的脑子都塞住了。 李娇双目赤红,她又陷入了癫狂的状态里,“如果不是为了她们……如果不是他们生不出儿子,我的儿子又为什么要死?”
第28章 算命摊子 顾宴道:“她们不是不孕,是想求一个男孩,为此不惜屡次将女孩打掉。” 的确,按他们的逻辑去看整件事情就会发现,她们的逻辑大体上是闭环的。 徐小山是大夫,他在教里的地位也很高,怀孕的妇女可以在他这里看诊,如果是女孩便直接打掉,可子.宫是很脆弱的,尤其是月份大了之后,频繁打胎便导致不孕。 她们相信徐小山,于是便也听从他的意思,信奉了狐仙教,教里的人耳濡目染,便会一直保持着这样的思想。 徐小山说:“献祭已经完成了,那个孩子是最后一个,只要二十三日杀了他,然后……” “停——”温鱼扬手打断了他的话,诚恳道:“你是不是以为,你们每隔七天杀一个九月初九出生的孩子,便能以他们的阴魂滋养你们,让你们死后过得舒舒坦坦的?你们甚至选择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血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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