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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易地搭好雨棚，导演组引他们前往下一个任务地点。九人沿着山路拾级而上，见眼前的树木逐渐稀疏，蜿蜒山路快要走到尽头，前方隐约出现一座两层高的水泥建筑。 校名牌匾上“海盐村小”四个大字在阳光下闪着微光，被长期风雨侵蚀后裸露出斑驳锈迹。 从校门进去的一段路杂草丛生，甚至都不是水泥路，幸亏没有遇上雨天，否则走过去肯定是一脚泥泞。 所有人的心理活动都是，这么一看，他们居住的那栋小屋的环境居然还算好的！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赵桐起了个话头，“听节目组说，我们要去的是当地唯一一所小学，如果待会让你们教课，你们能教什么？” 这一句引起了其他人七嘴八舌的讨论。 张非凡倒是十分坦然地摊手：“大学都没上，还是不荼毒祖国的花朵了。” 提起这个，凌越的优越感又开始作祟。张非凡和夏闻澄都没有上过大学，之前出道时经常有人骂他们仨是绝望的文盲，凌越为避免自己的形象也被带沟里去，一边铺天盖地吹嘘自己的学历，一边暗戳戳地拉踩两人。 现在也不例外，凌越压着拼命翘起的嘴角：“我可以试试音乐老师，希望不要丢音大的脸。” 音大是国内最高级别的音乐学院，从这所学校出来的人才遍布国内外。这也是凌越的粉丝一直以来吹嘘的，用来跟夏闻澄粉丝掰头的大杀器。 这边宋烟和江若妍开启了商业互吹模式。 “若妍是在国外读的商科对吧，或许可以试着英语或者数学。” 江若妍抿嘴笑笑，似无意状说了一句：“对，当时我学金融是家里的意思，走上演艺这条道路实在是机缘巧合。那次我在学校看见有一部纪录片在招女主演，抱着试试的想法我就去了，没想到被意外选中，后来拍摄过程中我才知道那部纪录片的导演是许珩，许导算是我走上这条道路的引路人吧。” 江若妍提到的正好是许珩出国深造那段时期的事，她也是第一次在荧屏前提到有这段渊源。 这话直接把赵桐说的心梗了，他心想怎么今天的天越聊越死了呢。默默为许珩点了根蜡之后，他偷偷看了眼陈梵的表情。 面无表情。 很好，比出口怼人还要可怕。 抱着试试的想法，意外选中，导演是许珩，引路人，每一个被她轻描淡写却实际上被重重强调的词语组合起来，传递到其他人的耳中却是不同的含义。 当所有人脸上闪过一丝微妙时，江若妍明白她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宋烟作为江若妍的十级狗腿，自然是与有荣焉的表情，但她的目光停在陈梵毫无反应的脸上时，不爽的同时升起一阵得意。 果然不是圈里人，她估计连许珩的含金量都不知道吧。还吹嘘自己是国外留学回来的高材生，连像若妍那样的学校和学位都拿不出来。 根据导演组的指示，他们需要做的工作很简单，负责全校学生的午饭。说是全校学生，实际上全校在读的孩子也不超过两只手。所有的学生被强行分成两个班教学，老师也是少的可怜。 简单交代了几句任务，所有人到自己的位置上各司其职。 张非凡领到的任务是派发牛奶，在此之前他需要先去学校的储物间把装牛奶的箱子搬出来。 储物间许是少有人打扫，打开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鼻而来，细小的灰尘在空气中起舞。 忽然，一声沉闷的钢琴音传来，断断续续的，虽然能听出弹奏者十分不熟练，但一听出就知道这首曲子是家喻户晓的小星星。 张非凡的第一个念头是，这么个又小又破的学校居然有钢琴？ 驻足听了一会，他悄声绕到钢琴后面，看清眼前的人，不由瞪大了眼睛。 他以为会是这个学校的音乐老师之类的，没想到居然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双脚腾空坐在破烂的琴凳上，听见声猛地回头，一双清澈的眼睛透露着惶恐和紧张。 琴声戛然而止，张非凡猛地回神，心里纳闷这个地方居然还会有小孩子会弹钢琴。 钢琴看上去有年头了，但上面一尘不染，和灰扑扑的储物间格格不入，能看出是被精心保管过的。 被那一双澄澈的目光盯着，张非凡莫名生出一丝不舒服，他想了想开口：“小朋友，刚刚是你在弹钢琴吗？” 这话纯属废话，但两人貌似都没有意识到。 那小女孩极缓慢地点了下头，脸颊红红的，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没想到这地方还有音乐老师教课，张非凡笑吟吟地问：“学校里的音乐老师教你的吗？” 小女孩拨浪鼓似的摇头，“没有音乐老师。” 张非凡愣住，脱口而出：“你自己自学的啊。” “嗯。”眼前的小女孩也不过七八岁，个还没琴凳高，既没有学校的音乐老师教，连本像样的琴谱都没有，竟然能弹出一首曲子，属实是难得。 张非凡低下头，瞥到她交叠在膝盖上的十指。 纤细修长，非常适合弹钢琴的比例，只不过指甲缝里的污泥还是出卖了她的境况。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个自学法，但对一个练习条件如此恶劣的小孩子来说，实在是很不容易了。 他心思一动，随意按了几个音符，扭头问：“能听出这是哪个音调吗？” 小女孩怯怯地低着头，小声地从齿缝中蹦出了几个字。 张非凡不敢相信，又问了几个，小女孩一一作答，没有一处错的地方。 他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小女孩，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你真的很有天分。” 小女孩乍一听到这话，抓了抓头顶的小辫子，半是不解半是苦恼道：“天分？” “对啊，”张非凡为自己的发现而激动起来，几乎是不过脑地直接一连串往外倒：“你真的很有天分的，只要你有一架好的钢琴，一个能发现你的天分的好老师……” 话说到一半，张非凡看着小女孩暗下去的眼神，彻底说不下去了。 话说出来何其容易，但是背后代表的却是无可跨越的鸿沟。这话未免太残酷，给一个她永远够不到的希望只会带来痛苦。 也许有那么一刻，他在她身上看见了自己，就算她是明珠又怎么样，在这样的环境里，永远被灰尘掩埋，永远无法展露自己的才华。 这个念头久久盘旋在他脑海，生出的失望和痛苦张牙舞爪地将他淹没。 小女孩被她这样子吓了一跳，声如蚊呐地问：“你也不喜欢我弹琴吗？” 张非凡敏锐地抓住那个字眼，“也？” 不过也不难想，贫困家庭的孩子连最基本的学费开销都供不起，更何谈这种烧钱的“没有用”的东西。 “家里人不同意你学，你也要学吗？”张非凡看着她稚嫩的脸庞，那一刻忽然害怕知道答案。 “我喜欢，我想学。”简单的六个字，像一记重重的耳光扇在他脸上。 霎时间，一种难以抑制的寒意贯穿天灵盖。张非凡终于明白自己对于夏闻澄复杂的感情，他对凌越的行为视而不见，不完全是出于对凌越的畏惧，其实也是在任自己的嫉妒肆意作祟。他自诩才华不俗，却永远只能在队里隐身，而夏闻澄不一样。 无论是在万人追捧，还是在全网被黑的最惨的时候，永远都有人惊艳于他的才华，无论放到哪里，夏闻澄总是都是最亮眼的那个，而在背后支撑着他的，是夏闻澄对音乐的热爱和追求。 先是难以名状的恐慌，后又被无尽的迷茫取代。 他的身体有些软，手掌无力地按在黑白琴键上，发出沉闷的乱响，惊得那小女孩肩膀往后一缩，撑着一双懵懂的眼睛胆怯地看着他。 “还没找到东西吗？” 储物间的大门被推开，阳光和山风同时灌进来。张非凡动了动，发觉后背有些凉，应该是被冷汗浸湿了。 他扬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还在找。” 陈梵疑惑地往前走了两步，“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张非凡环视一圈，找到自己要拿的东西后，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我给他们送过去了。” 陈梵提起脚步，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张非凡感知到陈梵跟在后面，脚步慌乱，猛地停住回头，陈梵抱胸站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 他莫名生出了一股无所遁形的紧张。 “你是在为刚刚那个小女孩惋惜吗？”陈梵顿了顿，“抱歉没有偷听的意思，正好走到门口。” “啊……”张非凡反应过来什么，暗骂自己傻逼。陈梵又不知道那些事，他心虚个屁啊！ 他调整了下心情，面露悲伤：“对，那么好的才华，被埋没可惜了。” 陈梵走到和他并排的位置，淡道：“其实那些一些人无法被看见，不是因为他不够努力，只是因为他没有一个发光的机会。” 张非凡赞同地点点头，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可是不是谁都能有那样一个机会的。” “对于有些人来说，机会遥不可及，而对于有些人来说，机会不过是跟吃饭说话一样简单。” 张非凡惨淡一笑：“是啊，谁能保证能遇上那样的好心人呢，还是少数吧。” “说好心人倒也没必要，等着别人施舍跟妄想天上掉馅饼一样蠢，”陈梵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如果你能给出别人需要的东西，自然能交换到这个机会。” 陈梵点到即止，等着张非凡开口。 储物间传来极轻的钢琴音，这次不再是小星星，张非凡想起那小女孩执拗地按下钢琴键，懵懂又固执的模样，心骤然一缩。 张非凡忽然意识到，摆在他面前的，将会是人生的两条岔路口。他慢慢地吐出一口气，扯了个跟当前不相符的话题：“你知道夏闻澄这人在我们之间有一个外号叫什么吗？” 陈梵茫然地摇摇头。 “炫姐狂魔，”张非凡幽幽道，“我现在知道他有这种精神状态一点也不奇怪了。” 有那么一刻，张非凡真心实意地，光明正大地嫉妒了一下夏闻澄。 说曹操曹操就到，夏闻澄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他微微扬起头，看着相对而立的陈梵和张非凡，不由纳闷：“你们站哪干什么？” 张非凡抱起牛奶箱子，抬脚下楼梯，路过夏闻澄时停下脚步，“我问梵姐还缺不缺弟弟。” 夏闻澄：“？？！！” 等张非凡走远他才反应过来，冲着他离开的方向大喊：“你想都不要想，不可能的！” “你知道什么叫血缘关系吗！你知道亲姐弟的含金量吗！！” 陈梵无奈扶额：“别丢人了你。” 夏闻澄显然没听出，或者不愿意相信张非凡说的是玩笑话，哭着脸说：“你还有别的弟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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