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月一贯的思维并未动摇,她当即接话道:“娘子说笑了,这郎君哪里会听我的呢?你和郎君是夫妻,这夫妻之间没有隔夜仇,迟早是要心心相印的,娘子你莫要因为这一时之气,与郎君生了嫌隙才是。” 钟知微自然知晓,这招月本意是好的,招月说这些话,是怕他们二人间,生出嫌隙来,她的日子要不好过,可招月并不清楚,她与贺臻这错综复杂的关系。他们二人之间,早就吵破了天,哪里还怕什么捅破地。 招月所言,无论如何也是她的心意,钟知微略微便头,欲安抚招月几句,可侧目之际,钟知微于面前的铜镜内,却望见了贺臻隐在竹帘后的身形,他不知何时进来的,似是在等她梳扮齐全,立在那帘后未进也未退。 钟知微原本要说出口的软话,随着思及贺臻近日种种的过分行径,而于她舌尖掉转了个方向,她凝眸冷声嘲道:“招月,那你这就说错了,我和贺臻感情如何,你应该最是清楚,我同他之间,这嫌隙还少吗?” “心心相印?水火不容还差不多,为什么呢,只因这普天之下啊,再也寻不到比他还要极品的人了!与他做夫妻,只怕是我上辈子在阿鼻地狱得来的惩罚。” 钟知微酣畅淋漓骂完,招月长叹了一声,又道:“娘子言过其实了,郎君也不若娘子所说的那么差,再说了,这么久了,娘子对郎君,当真就一点感情都没有?” 招月这一问,倒是叫钟知微有些怔然,竹帘微动,贺臻似是有了动作,她咬唇来不及细细思量,便抢占先机启唇道:“自然是,一点都没有,不,半点都没有。” 钟知微紧盯着帘后的那人,于心中思虑着他走出来后,该要如何同她口舌相争,但竹帘轻响,贺臻未置一词,就退了出去。
第52章 “娘子, 娘子!已经好了。”招月动作麻利,连唤了好几声钟知微,才让她收回凝视镜中竹帘的困惑眸光来。 换好衣衫,妆点完毕, 待钟知微行至贺府大门之时, 才重又望见贺臻等待的背影, 但还不待钟知微走近出声,他便似有察觉一般转头瞥了她一眼,他仍是一言未发,抬步便就上了车驾。 钟知微见状稍稍顿了顿步子,随后也紧随其后入了车驾内,二人如往日一般同乘一车, 却是不同寻常的沉默。钟知微时刻注意着身旁那人的动静,总以为他会在某个时刻忽然发难。 但是并没有, 她没主动开口,贺臻却也同样不主动开口, 甚至这一路上, 贺臻似是一眼也没往她这处看过来, 二人一路无话,维持着这般诡异的氛围,直至到达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兴庆宫位于上京城东,作为皇家宫苑三大内之一, 入内时亦是如他们上次入太极宫皇城一般,需要层层核验。 原以为公主私宴,来的人不会多, 却不想,兴应宫主殿内, 携女眷而来的官员却出乎意料的人数众多,宴上的人流甚至到了叫人瞩目的程度。 宫婢领着二人于位置上坐下,钟知微自然知晓,接下来便就是漫长的等待,永福公主正于大明宫行及笄礼,礼毕才便就会来宴上。 殿内坐席与坐席之间,人与人对话的细细嘈杂声不绝于耳,但她与贺臻之间,除了沉默,却还是沉默。 明明就坐在她身侧,咫尺之隔,一贯喜静循礼的她不出声是自然的,可平常最是话多的贺臻却也沉默如斯。 思及来的这一路的寂静,钟知微越发觉得不踏实,她本着提前警示的目的,侧目看向右手边的男子,出声道:“贺臻,这是在南内宫中,你绝不要在这里做些什么过度的事情。” 钟知微此言一出,贺臻握着茶盏的手一僵,于殿内嘈杂声之中,他头也不抬,淡漠道:“在钟娘子眼中,我便就极品到这种程度吗?要刻意入这皇城,胆大妄为捣毁公主的寿宴?” 不知怎的,贺臻出声后,钟知微今日莫名感知到的无所适从倏忽轻了些,即便他淡漠开口回声带嘲,却并未使钟知微上火。 她平声接着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叫你警醒些,今日莫要如往日那般肆意妄为。” 她的说明贺臻不知听没听进去,但意思已然传达出来了,便就不必再谈,钟知微抬头望了一眼殿内满满当当的坐席,出声道:“不过,今日公主的诞辰私宴,本来就这么多人吗?原先公主与我说时,我还以为只是私宴小聚。” 她目视前方问得轻淡,不是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可贺臻那方却又陷入了沉寂,沉默半晌,钟知微再度出声道:“贺臻,你听了没有?我同你说话呢?今日这宴席本就是这么多人吗?” 若说刚才他是没听到就罢了,但钟知微这次出声之时,贺臻搁下手中的茶盏,却是不冷不热地望了她一眼,这便绝无没有没听见的可能了。 果然,这人还是老样子,钟知微咬了咬唇,声线冷了下来:“哑巴了?你既不认你是极品,但你这行事,呵……” 钟知微的话没说完,但伴着她质疑的眸光,全尽在不言中了,贺臻听了她这话,却还是那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钟知微暗啐一声,当即收回了紧盯着贺臻的眸光,她面上虽不显,但于心间却翻来覆去唾骂了他百十遍。 “原本是私宴小聚,但计划不如变化。”嘈杂声仍不绝于耳,贺臻再度淡漠开口之时,钟知微正在心底骂他不知所谓,随着他的声音响起,钟知微也当即止住了思绪。 “今日的私宴已变做大宴了,来的人,有的是圣人安排下来装点门面的达官显贵,有的是为了讨好太子循声而来的东宫臣属,此处唯独你我,哦还有那个你认识的达雅,是公主邀来的。” 达雅?听到这个名字,钟知微不由抬头望向了殿内的诸多坐席,她的视线于坐席之间搜寻了一阵,果不其然,还真瞧见了那异族少女的面容。 人还未来齐,公主还未到,她竟先用起来桌上的膳食,永福公主怎会邀她?钟知微蹙起眉头略带不解。 贺臻声音格外懒散淡漠,丝毫感情都没有,但好歹他紧接着为钟知微解了惑:“那达雅是波斯的郡主,前阵子与波斯来的使臣同入大明宫时,和公主成了朋友,所以公主邀了她。” 如此听来,这也就算不上稀奇了,永福公主性子天真稚嫩,异邦来的这个如同小狼一般的小姑娘,除去野蛮性子急外,剩下的傻里傻气,蠢里带着的那股子单纯劲儿,却是与公主如出一辙的。 钟知微远远望着达雅,如斯想到,那小姑娘似是注意到了她的眸光,扭身便也在坐席里搜寻了起来,在她瞧见钟知微之前,钟知微率先移开了视线。 再是漫长的等待,也有到头的时候,钟知微同贺臻静坐又等了半个多时辰,终于,随着大批大批的宫婢入内开路,殿内嘈杂声停下了。 入内的是太子李渡,叫钟知微诧异的是,入内的仅有太子李渡,他身后除去婢子外,空无一人,她来不及再细想,便随着众人起身行礼。 礼罢之后,倒是太子主动开口道:“永福今日行及笄礼,身子有些不适,这为她所办的私宴,她本是打算强忍着病痛而来的,但寡人心有不忍,便就让她歇下了,诸位对永福的心意,这就由寡人代她领了。” 太子温声细语,给殿内的人做出了解释,他所言的比起解释,更像是通知,但储君说什么,哪里会有人反驳,殿内众人随即附和起来,迎着太子坐上了主座。 宴启,歌舞升平之间,钟知微忍不住叹了一声。 李栖迟那日城楼拦她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应当是极其期待这诞辰宴的才是,可一是宴不如她所想,二还正撞上了身子不适,依照她的性子,她该是要为此难过的吧。 这类宫宴,钟知微是再熟悉不过了,不过是臣属附会,如出一辙的枯乏,沉闷的氛围席卷而来。 贺臻还是那般沉默,如此就更加沉闷无味了,钟知微端坐在坐席之上,只觉得时间分外漫长,因而酒过三巡,宴罢准允起身离席暂作休息之际,她不做他想,起身便想要出去透口气。 只是她这刚一站起身,身侧那一直沉默着的人,却陡然发了声:“去做什么?你既知道今日是在南内,便也不同我说一声吗?这就是你的警醒?” 他开口的声音仍旧淡漠,听不出对她有多关心,这么久不出声,一出声便就是质问她,钟知微怎可能好声好气回他,她生硬道:“出去走走罢了,贺臻,我又不是你,不会如你一般行事的,你的警醒和我的警醒怎能一样?” 语罢,钟知微便就跟着其他休整的女眷,一道出了殿内。 这殿上今日来的其他女眷,有与她相识的,也有虽与她素不相识却识得她的,钟知微是想着出来透透气寻个清静的,却不想被几个女眷们围住攀谈了好一阵才放她走。 怕其他女眷再度寻来,钟知微避着人流,独自沿着兴庆宫过龙池岸人迹罕见处走。 “先去吃胡麻饼,再去吃……那个花折鹅糕,可惜槐叶冷淘,没有。”林荫掩映,女子的声音传出。 怎的此处还有人呢?钟知微抽身便想走,可那个女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止不住往她耳内灌:“我……我今天看到那个钟姐姐了,你喜欢的,打架的那个。” 听到这儿,钟知微的步子凝滞了下来,细细听来,这女子的声音确实她曾经听过,只是彼时她说的是,钟知微听不懂的番邦话,而今日,她说的是带着口音的中原官话。 “是吗?我特别喜欢钟家姐姐,她人特别温柔,可惜今天看不到她了。”林后,又响起了一个女声,与那达雅聊了起来。 “温柔?她掐人,不温柔,我在波斯打架多,她,掐得最疼。”钟知微静静听着,这番邦的小姑娘,说的虽然是她的坏话,却也也不得不承认,她该是用心学了中原官话的,即便磕磕绊绊,带着口音,但完全不影响理解她的意思。 “栖栖,换好了吗?我们,走?”“嗯!我好了,我们走吧!” 栖栖?这是?这名字一出,钟知微忽然意识到,那另外一道女子的声线,于她而言,也分外熟悉。 钟知微无意窥探他人隐秘,可这名字非同小可,公主不是身子不适歇下了吗?皇家复杂,可她见到过李渡的冷面,看到过过李渡的冷眼,她信他是真心爱护妹妹,自当是不会在永福公主身上玩弄心机权谋的才是。 可……这声音,这名字,却又是真切的,罢了,看看吧。钟知微摇了摇头,不再犹豫,朝那林荫后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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