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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僵直的身体微顿，调头望向了我，原本清澈的眸子凹陷而晦暗，浓烈的悲哀与伤痛丝毫不亚于我的痛楚。 我的心紧了紧，虚浮着步子再次向他走过去。刚迈出几步，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脚下一软就要倒在地上。 “……”他疾步上前，一把扶住了我，嘴唇蠕动了一下，一个字也没有吐出来。 “为什么？”抬头，看着他几乎凹陷变形的双眸，颤声道，“为什么要丢下落儿？”他不是说过，他再也不会丢下我。他已经错过很多次，他不会再错过了吗？ “……”他再次蠕动了一下唇角，终于吐出两个字，“恨吗？” “恨，好恨！”可是我几天前才说过，我不会恨他，决不允许自己恨他，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恨都不可有。于是呐呐道：“可是，落儿不知道该如何恨你！” 他好看的唇角蔓延一丝凄楚的苦笑：“心，很痛，是吗？”好似在问我，更像是在问他自己。 “是的，落儿的心好痛、好痛，痛得没有了说话的力气，甚至连呼吸都感觉到困难……”我虚弱的靠在他的身上，完全失去了支撑的力气。“可是，瓘哥哥为什么就能够那样残忍地对待落儿呢？” “落儿……”他抱着我一起滑落在地，手一遍遍拂过我脸上的泪水，“是瓘哥哥没用，如果恨，你就恨吧！！” “难道落儿不是瓘哥哥的家人吗？还是落儿肚子里的孩子抵不上瓘哥哥自己的孩子呢？瓘哥哥曾经说过，落儿是瓘哥哥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为什么转眼就变了呢？还是因为落儿早已不是瓘哥哥心中的那个纯洁无暇的落儿！呵……”我哀怨的轻笑，“是啊，落儿这具残破不堪的身体，不过是被多一个人残害罢了，怎么抵得过瓘哥哥的至亲骨肉呢？” 我不知道，这样的话深深地伤害了他。身心受到如此重创的我，早已经没有理智去考虑他的感受。 苦涩的笑容再次在他的脸上凄楚地蔓延：“落儿终归还是怨恨我吧！是的，都是我没用，是我一时间有了私心。为了家人而伤害了落儿，我没有资格得到落儿的爱！” 他承认了，他居然承认了！他为了他的家人，遗弃了我！我的心再次痛得窒息，抬眸看着满目伤痛的他，嗫嚅：“只是落儿，依然无法恨瓘哥哥！” 对他，除了爱，只余痛，心痛！ 他凄楚的一笑，起身，拿起石桌上的那个药瓶，颤抖着递给我：“喝了它吧！一切都将成为过去，一切痛苦都将从你的生命中消失！” 我愕然的望着那个白瓷药瓶，疑惑道：“这是什么？” “无忧酿，凤凰王国一种特制的忘忧药！它可以让你忘记一切！” “忘记一切？也包括瓘哥哥吗？”我伸出的手缩了回来。他是真的希望我忘了所有的伤痛，还是在逃避。只因他根本无法面对我，无法面对他对我的伤害，无法面对他在我心中留下的伤痛。 “呵呵……”我苦涩地笑了，笑得泪眼迷蒙，“瓘哥哥是要落儿忘了你吗？可是落儿不想，落儿不想忘了瓘哥哥，忘了我们之间的一切！” “落儿，喝了它吧！喝了它，你就不会再有痛苦；喝了它，明天一睁眼，什么都不记得了，多好！”他再次抬起我的手，欲把药瓶放在我的手中。 “不要，落儿不要忘了瓘哥哥！即使让我死去，我也不要忘了你！”我再次缩回了手，不去触碰那毒药般的无忧酿。 “落儿！”他清越的声音有着暗哑的低吼，“听话，我不想看见你这样，知道吗？我不想看见你伤心，不想看见你难过，不想看见你让我痛心的眼泪！”低吼过后是沉默的寂静，压抑而沉闷的心痛…… “是的，瓘哥哥对落儿最好！瓘哥哥不想看见落儿伤心、难过！落儿知道，瓘哥哥喜欢看见落儿开心的笑！”我努力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像个傻傻的孩子一样望着他，只是泪水依然在脸颊滑落，“瞧，落儿笑了，落儿很开心！” 他充满哀伤痛楚的幽眸紧紧闭了一下，晶莹的液体从长长的睫毛下滑落。睁开眼，他固执的把药瓶塞进了我的手中：“落儿，喝下它，如果你真的不恨我的话，就喝了它！” 看着手中那白瓷药瓶，我的手在颤抖！“瓘哥哥，你不觉得你这样很残忍吗？为什么要连我对你仅存的记忆也要抹杀掉？你，真的希望我把你忘掉吗？”抬头，望了一眼布满暗云的苍穹，绝望的苦笑，“好，既然瓘哥哥要落儿喝下，落儿就喝下它！” 扒开白瓷药瓶的瓶塞，一股醉人的馨香窜入鼻翼。只是这醉人的馨香却是让人忘记一切的毒药！仰头，一口气喝下，白瓷药瓶跌落地上，悄悄地滚落一旁。 “落儿……”他上前欲扶起还坐在地上的我。 我轻轻推开他，撑着无力的身体往外走去。刚走了几步，脚下再次一软，又跌在了地上。 他修长的手臂固执的把我抱起，走进内室，把我放在了床榻之上。极为细致地为我裹好了严实的锦被，声音哽咽而沙哑：“睡一觉，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睡一觉，不，我不会睡的。我不要忘记他，不要！ 本就疲惫不堪的我，困意很快袭上心头，但强大的意识却支撑着我，我不要睡！ 过往的一切反复在我的脑海中浮现，高兴的、伤痛的，在此刻，我觉得都成了一种难得的奢侈！我一遍遍回想着曾经的记忆，时而哭，时而笑，终究还是化成了哀伤的泪水，滴滴跌落…… 我就这样努力的克制着，眼睛睁得老大。 或许是他实在不忍看着这样的我，一直愣愣站在我旁边的他，有些无奈的走出了房间。 见他离开，我拖着疲惫的身子下了床榻，走了出去。在他不注意的情况下，我从侧门离开了这个带给我伤痛的地方。 夜，在一点点靠近，周围变得异常安静。我漫无目的的一直往前走，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我只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那样虚无飘渺，一点也不真实。我好似看见了凤凰王国那高高的山崖，有些激动的努力往上攀岩…… 一天，两天…… 不知过了多久，我没有了时间的概念；不知道我身在何方，我的眼前只有过往的回忆在一遍遍重复…… 我好似来到了一个高高的崖顶，好似是凤凰王国的那个崖顶，但应该不是！毕竟凤凰王国离北齐还远，我只知道悬崖之下有着滚滚流逝的洪流，激烈的波涛声击打着两岸的岩石，发出震耳欲聋的“嗡嗡”声。 我有些痴呆地守着这个悬崖，它强烈的撞击声可以驱除我疲惫的睡意。不过，意念在怎么强烈，永远抵不过身体的疲乏，精力的衰竭。 当我再次凝神看向悬崖下的一片暗沉时，我终是支撑不住，闭上了眼。 “不，我不可以忘了他，如果真要忘记，我宁愿怀着对他的所有记忆就这样死去！”我再次在心中默念，这也是潜意识里为什么守着这个悬崖的原因。 因为，当我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我毫无知觉的从悬崖之上跌落了下去。 忘了吗？那就彻底忘了这个世界，随着我的记忆死去…… “落儿……”在我滚落悬崖的那一刻，我好似听见了瓘哥哥痛彻心扉的呼喊。 或许是我的幻觉，或许是我的身心得到了解脱。被卷入激荡流逝的洪水中的我，身体好似被什么包裹着一般，随着激流翻滚。 我好似这洪水中的一滴，渐渐的忘了一切。
第133章 苏醒 睁开水雾弥漫的双眸，眼前一片暗沉。依稀有清冷的月色映照在帐子上，大至可以辨出我身在属于我的那个粉色庭帐之中。 记忆中，佗钵最后让我离开之前，这个粉色的庭帐已经被我无意烧毁。原来，他还是为我重建了它！ 所有的记忆全部恢复，我终于明白佗钵在担心什么，为什么他们都不希望我恢复记忆！只因为，那属于我的所有记忆，全都是彻骨的伤痛！眼中还有湿润的液体在涌动，只为那无法愈合的伤痛。 按照我最后的记忆，伤痛绝望的我应该被吞噬在那激烈翻滚的洪流之中，失去了生命。我又怎么会再次出现在突厥？ 虽然彻底绝望伤痛之中，我早已疲乏得辨不清当时坠崖的地方是哪里，但可以肯定决对是在北齐！而与我记忆相连接的却是我突然出现在那片碧湖之中，我为了生存，潜意识的努力挣扎，上了岸，又遇见那群狼，然后遇见了佗钵。 更不明白的是，失忆前后，有两年多的时间，我又在哪里呢？ 我动了动麻木僵硬的身子，才发现，我居然躺在一个坚实宽大的怀抱之中。 “落落，落落你醒了！”头顶传来佗钵几近狂喜的惊呼，他把眼睛凑在我的脸上，想要看得更仔细一些，好确认我是否真的醒来。 “佗钵……”我微微掀唇，才发现唇舌干燥，声音嘶哑的厉害。看来，书上所说的蛊毒反噬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上一次只是全身虚软乏力，这次我几乎疲惫得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这种感觉，像极了瓘哥哥让我喝下“无忧酿”时的那种感觉！不只身体酸痛，最主要的是心痛。是的，这种心痛的根源都是因为我那不堪的记忆！ “落落，你真的醒了！”他的手摸到了我颤抖的睫毛，再次狂喜的重复着。有些趔趄着起身，抱着我往内室走去。原来，他就一直那样抱着我，坐在外室的地毯之上！可能是因为同样的姿势做得太久，他走动的步伐有些不稳，一个踉跄，差点把我摔在地上。 “对不起，落落！”这样的自责与担心是我第一次在他身上感受到。 室内依然一片暗沉，他却极为准确地把我放在了床榻之上，然后走到一旁的桌案旁，“嗤”的一下，点燃了昏黄的烛灯。整个内室，在这一刻变得清晰——里面的一切都和烧毁之前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他转过身，对着我勾唇一笑。我却愕然了！ 那，还是佗钵吗？和我记忆中的他好似完全不同的两人。琉璃色的眸子深陷，原本冷冽的眸光没有了半点凌厉。青黑的胡茬密布在嘴的周围，好似突然之间苍老憔悴了许多。 心中有什么东西猛然一抽，说不出是何种滋味。 “你，为何没有杀了我！”干涩的开口，这是我一直想知道的问题。 一直以来，我不信他对我有爱，因为他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伤害。然而这失忆后再次回到他的身边，他虽然喜怒无常，甚至暴怒，比起原本的他可以说是改变了太多。他不希望我恢复记忆，他渴望着我们能够重新开始，他要我做他的王妃，他真正做到没有碰我。他甚至答应要给我在四哥和瓘哥哥身上都无法找到的“一对一”的感情。虽然，他依然没有做到，但是我知道他确实努力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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