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仪明下意识的快走了几步想追上她,但又突然觉得自己因为那处旧伤跑起来的姿态不算特别美观,加之撑着把伞,于是立刻慢下步子道:“没有,”他怕夏礼知没听见便又提了声音道,“没有回来!” “那就好,”夏礼知哈哈笑起来,“省得还要担心他。” 唐仪明不明白她这么放心的原因在哪,随即走近了些问道:“留他一个小孩子独自在陌生的书院里呆着,你不担心吗?” “其实还是担心的,”夏礼知是跑不动了,待他走近与他并肩而行,“不过还能怎么办呢,按照我的经验他已经到了最佳的入学年纪,送他去书院才是最佳的选择。” 夏礼知将成亲之夜醉酒说的话忘记得彻彻底底,所以唐仪明想更了解她便只能旁敲侧击:“你以前读书之时也要离家而去吗?” “有六年是在村里的学塾,之后却是去他处求的学,”夏礼知也非常怀念读书的时光,如果她人不是到了这里,现在大学应该快要毕业了,“不过,我也有如他一般年纪便远出求学的同窗,云起这么懂事,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 提及此,夏礼知又想起了之前疑惑过的问题,现在正好有机会可以直接问唐仪明:“说到书院我之前也在书院见到了信王之子,按照常理,皇孙不该是入太学吗,怎么会将孩子送至书院?” 书院的诸位先生皆是有才之人,而太学里的先生老师无疑是比书院老师更有权威,从教育水平和资源投入等哪个方面看,太学都比书院好太多了,当然也是有侧重的,书院大多走学院派,未来学生有入朝为官也有可能著书立说教化世人,太学则培养的是治国理政之才,就从这个方面来说,皇孙身份也该学的是权谋之术。 当然,“夏礼知”也不会傻到退而求其次,让孩子去次一级的学习环境里求学,除非之前在书院里遇到的那个娃不是她亲生的。 “不止你疑惑,”唐仪明也摇了摇头,“陛下、其他几位皇子也甚为不解,但我觉得这样安排绝对不如信王所说的孩子顽劣这般简单,反倒是像预先安排或防备什么?” “是这样吗?”怕触及唐仪明的底线,夏礼知没敢多问,决心私下里再去想想搞清楚,“事出反常必有妖,倒是值得深思,不过暂时不说此事了。” 唐仪明微微颔首,将伞往夏礼知那边倾了一些,为她挡了挡有些寒冷的晚风:“我听下面的人说,你今日还遇到了一对母子?” “嗯,确实,”夏礼知还想缓上些时候再与唐仪明提此事的,现在他既然问了,怎可有不说明之理,“还如先前之言,世道致然,女子即便有劳动之力、劳动之实也会被归之于父家、夫家,没有机会一展自己所愿,嫁为人妇之后,丈夫活着也就罢了,若离家久不归或是不在了,她们的日子可谓不好过。” 夏礼知有些犹豫地看向唐仪明,不确定他会不会帮自己:“我想帮帮她们,不止这些妇人,还有街上那些乞丐,我想带着他们以己之力,让自己堂堂正正的活着,而非伸手乞讨,受尽白眼。” 唐仪明不置可否只问道:“你是想如何帮他们?” “以前在书上看过的,人之所求不过生存、安全、爱与归属、尊重,还有自我实现,”夏礼知与他一起踏上上山中寺的山道,背后琪儿和两个小太监跟在他们 身后,“所以啊,目前还是得解决好温饱之需,饿着肚子什么都做不了,且再过些时候天更冷了,他们这些人实在不知何去何从。” 确实如此,即便是天子脚下,也无法让所有人有所居、有所食,前几日去替陛下办事时,他就便在街上看到一个乞丐因乞讨挡了穆国公的车架而被侍卫所驱而丢了性命。 一个乞丐而已,实是命比草贱,他人即便有所不忍,到底没怎么为这些人做什么实事,夏礼知若是想帮他们,倒的确可以一试,左右有他在背后帮衬着,应当出不了什么大事。 “你是不知,”夏礼知自嘲地笑了笑,“若不是遇到了心软的人,他们母子今日之境况就是我的境况了。” 唐仪明惊讶地看着她,急切地问道:“为什么?” “你也知道我五年前刚到盛都时是什么样的吧,”现在再提初穿越之时,她心里已经没有了那股惊慌失措的感觉了,果然再难待的环境,时间久了也会慢慢适应,“对你们而言稀奇古怪的衣服、短发,哪哪都与众人不相像,我至今还记得别人当我是疯子的眼神。” 如果不是遇到了许是莺,哪里会有如今的她,夏礼知和唐仪明一同搀扶着上攀石阶:“如果不是为许姐姐所救,我大概也在路边乞讨,之后带着孩子,如果没有雀儿姐姐及时给我送来些首饰银子,我买不起什么院子,更别说在村里谋得一席之地,靠教村里的孩子识识字将孩子养这么大,我自己也不用惨死街头。” “当不至于此,”唐仪明觉得她说得略微有些夸张,因为在他眼中夏礼知从来不是什么愚蠢、粗笨之人,“你将一切都打理得很好,院子干净整洁,洗衣做饭、读书写字,村中那些孩子也很喜欢你。” 夏礼知轻轻笑起来,当初孩子哭闹不止让她夜不能寐的夜晚、村里人对她漠视和窥探的那几个月、饿得不行却因为村里人对外来者的警惕换不到食物、打算自己种地却没有土地和现成的种子……到了现在,这桩桩件件似乎已经变得遥远。 不过从这些来看,她好像的的确确是最为失败的穿越者,也不知道那些靠种田、基建发家致富,混得风生水起的穿越者是怎么做到的?除了本就是夏家嫡女身份的“夏礼知”,若是还有其他人穿越到了此地,她一定要去虚心求教,好好取取经。 别说,她以前其实也幻想过穿越古代,靠自己在现代社会的所学所知在青史留名,等真穿越了,她就一个感觉——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 “你是太高看我了,”夏礼知无奈道,“多亏了我运气好遇到许多好人,得他们的帮衬,才慢慢顺利了些,不然我也要带着云起到街上行乞。” “在村里的那几年,我算是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从头开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辛苦了,”夏礼知感慨万分,“此间的黎民百姓都是值得钦佩之人。” 那些身居高位的权贵不需要她来同情,在天灾人祸、战乱压迫等无比艰难的环境下存活下来的一个个普通人才真正是有本事的人。 唐仪明点头认同,搀着她道:“到了。” 时隔几年再到这里,这座古寺还是没有多大的变化,禅房花木深,文豪们写得果然不错,但夏礼知心中不静,无法细赏其美,她就一个目的,问问那个大师到底回来了没有?
第四十七章 天色尚晚, 已经不可以去大殿参拜,夏礼知一行人决定先去找一下大师,再请寺里的沙弥帮他们安排住处。 大师所住的地方夏礼知是知道的, 以前抱着孩子来时,听说大师不在她死活不相信, 硬是闯到院后,看清楚大师房间房门紧闭这才无奈离开。 十八、九岁的她还是太冲动了些, 与唐仪明说起那时的情形, 夏礼知难得窘迫不已。 这回他们是先去拜访了寺里的主持, 简单聊了几句才问及大师的情况。 夏礼知表面上平静, 实则内心慌张不已,就怕听到大师不在的消息,又害怕听到他已经回来而没有让她可以回去的方法。 “两位施主,师弟尚未归寺。”主持笑得和蔼且慈祥。 “都那么久了,大师他难道一次也未回来过,”夏礼知瞬间丧了气, “我几年前来时他便已经出去,居然还未回来?” 主持合手一揖道:“云游讲经并非易事,耗时良久也是自然。” 她何尝不知云游讲经不是件简简单单的事,再说这个地方的交通也不便利, 他们僧人又有苦行磨砺之训, 但是她已经等太久了,她好害怕会被一直困在这里回不去。 夏礼知脸上的表情都绷不住,急得都快要哭了:“那大师就没写信回来,告知过归期吗?” “尚未, ”住持的语气与声音从始至终都没有起伏,“归与不归, 皆随缘法,该他回来时,自然方归,急不得急不得。” 她算是明白什么是一方抓狂,另一方淡定自若的情形了。 唐仪明适时道:“你先别着急,既然随缘法,说不一定明日就能见到。” 那这个概率可就太小了,夏礼知无奈地叹了口气,苦笑道:“好吧,那我们先回去。” 比起来时的生动活泼,她现在就好比是霜打的白菜,蔫头耷脑的,唐仪明为她担忧,但担忧之余却还是有些庆幸,虽说知道她总有一天会离开,他却希望这一天来得再迟一些。 心里这样想,但看她难过,唐仪明连忙道:“别急,大襄禅寺道观众多,改日去他处,或许能找到帮你的办法?” 夏礼知点了点头,之前她不是没有想过去找其他人问问,但由于孩子太小离不开人,交予别人帮忙照料不方便,如果带着孩子跟着她舟车劳顿也实在不妥,所以她只得歇了再找其他人的想法,另外她心里也还有顾忌,穿越一事她不想太多人知道。 人心难测,即便有佛法道法加以规训,却也不是人人可以相信,被当疯子也就罢了,可要被人当做妖怪,拉去游街示众什么的,她又该怎么办? “今日谢谢你,”夏礼知在一处禅房前站定,“你也早些休息。”说完,便看着琪儿,对小沙弥道,“也请师傅给这位姑娘安排一间禅房。” 唐仪明想让琪儿去照顾她,夏礼知却先开了口:“琪儿,我这边暂时不需你的照顾,今日跟着我也累坏了,好好休息。” 话毕,她先后给沙弥和唐仪明施了一礼才阖门去休息,屋里摆设简朴,和她以前刚到村里那两年家里的情况差不多。 仰躺在榻上,她也倍觉不适应,由奢入俭难,在唐府住的这段时间,她的生活水平提高了不止一个层次,所以如果她真的可以带着云起离开这个地方,要怎么补偿唐仪明呢? 她来时只带了个装着药的书包,唯一值钱的东西就是手机,但手机在这里完全没法用,其他的东西,好像完全没有什么可以给他。 夏礼知暂时想不出答案,但她明白在回去之前,她得做完向别人承诺的事,补偿完唐仪明然后才能无牵无挂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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