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容面露难色,“可是臣妾不能侍寝……” 头三个月最要紧,说什么她都不敢冒险——这个孩子才是她以后的护身符呢。 她以为皇帝会说今儿睡素的好了,怎料老色批的想法非她所能估量,“朕瞧你翻的几本书,上头名堂可多着呢,不如咱们换个样子?” 玥容:……有这么馋吗?就非得好那一口是不是? 玄烨晃了晃手中杯盏,意有所指地晃了晃手中杯盏,“别忘了,这枸杞茶还是你给朕泡的。” 玥容:…… 她体念他批折子辛苦,想的是枸杞明目呀,谁说是补肾了? 凑不要脸。 * 次日玥容来佟贵妃宫中请安,便看到宜嫔的脸色黑成锅底,施了厚厚的粉依旧没能盖住。 玥容还以为她会直接称病不来呢,看来郭络罗氏的心理素质比她想象中好得多。 佟贵妃眼看二人眉毛官司打得热闹,心中得意,她特地将众嫔妃叫来商量发放份例的事,便是听闻昨夜风波——这安嫔真是恃宠生娇,张狂跋扈得不成样子,可她抢别人倒也罢了,居然还敢抢宜嫔,宜嫔又哪是肯忍气吞声的? 可不成针尖对麦芒。 佟贵妃笑吟吟道:“本宫听闻万岁爷昨儿翻了宜嫔牌子,但却歇在安嫔宫里,虽说圣意转圜也属寻常,到底是安嫔有本事,万岁爷才心疼你。” 又假模假式对宜嫔道:“宜嫔你也莫往心里去,为了皇嗣,稍稍吃点亏不算什么,好歹龙胎算保全了不是?” 宜嫔冷漠地看了眼玥容肚子,这还真是病得快好得快,她不阴不阳地道:“看来万岁爷的医术比太医院还好,不过坐了一晚上便妙手回春了。” 玥容心说可不只是单纯坐坐而已,说出来吓坏你们这些小年轻。 嘴上却是极尽谦和,“哪里,能伴驾是我的福气,得圣上恩泽庇护罢了。” 她竟如此恬不知耻。宜嫔再难忍耐,愤愤道:“安嫔,你别拣了便宜还卖乖,此事是我大度不与你计较,认真说起,难道不算触犯宫规吗?” 若个个效仿她这般行径,宫里怕要是乱套了——敬事房制绿头牌为何?不就是想嫔妃们井然有序,避免争风吃醋么?安嫔却视规矩如无物,分明是故意扰乱行情。 此言一出,嫔妃们皆不做声,但都面露赞许之色,安嫔今日能抢宜嫔的,焉知不会抢她们?人人都不想成为那个唯一。 宜嫔的脊梁也更挺直了些,又不露声色看了眼佟贵妃,她都把罪名稳稳扣上了,贵妃不该杀鸡儆猴么? 玥容这回却不会由着人借题发挥将她禁足,而是嫣然一笑,“彼此彼此,你我不过半斤八两而已。” 宜嫔皱眉,“你胡说什么。” 自己做了坏事就想拉她下水,她可没那么傻! 玥容瞥她一眼,“宜嫔,你真的要我明说吗?昨夜乾清宫前的轿子里,到底坐的是你,还是你那偷梁换柱的好姐姐?这欺君之罪可比争风吃醋严重多了。” 宜嫔神色剧变,好容易才镇定下来,怒斥道:“少来!我姐姐昨儿才发了风寒,好生在偏殿休养,根本不曾出去。” 只是略颤抖的尾音泄露了她心中不安。 玥容原本只在猜疑,这会子方才肯定:若昨儿真是宜嫔面圣,她肯定早就嚷嚷开了,不可能安安静静被退回去,那不是她风格。 除非里头另有其人。
第29章 举荐 玥容悠然抿了口茶, “是与不是,你心中有数。” 宜嫔瞅着对面气定神闲模样,哪晓得人家故意诈她,只当昨晚郭贵人被人瞧去了——虽说辇轿配着轿帘, 可保不齐夜里风大, 或是郭贵人自己没注意掀起来, 这安嫔专会打听人家私隐,岂会没几个耳报神? 遂轻哼一声, “罢了,大家同为宫中姊妹,不拘谁伺候皇上都是应该的, 既然姐姐愿替我分忧,我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等着看好戏的佟贵妃:…… 宜嫔,你方才的气势呢?原本火药味十足,这话听着听着怎么就成议和了? 并不知对方为何放低姿态,佟贵妃犹自煽风点火, “宜嫔,你无须惧怕,有什么委屈只管说出来, 本宫身为众妃之首,自会主持公道。” 言下之意,有人撑腰还怕什么? 可宜嫔心怀鬼胎, 生怕佟贵妃为她打抱不平要去彻查, 那不就知道她有意欺君么?虽说前朝妃嫔也不乏举荐身边侍女浑水摸鱼的,可到底不是什么体面事, 到时候闹开来,就算皇帝不追究, 她这些年经营起来的光辉形象也毁了。 宜嫔便一脸真诚地道:“贵妃娘娘,真的没有什么,嫔妾与李姐姐一向交好,不会为这点小事生分的,李姐姐,您说是不是?” 拼命给玥容使眼色,指望她帮自己圆谎。 玥容含笑道:“是这个理。” 她跟宜嫔又没死仇,得饶人处且饶人。 宜嫔松口气,又特特坐近些,跟玥容探讨起衣袖上的纹理来。 佟贵妃:…… 两个自命不凡的贱人几时好成这般?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 既然选择彼此相安无事,玥容跟郭络罗氏也就井水不犯河水起来,她没把那晚郭贵人的事上报,本来证据也不够充分;而宜嫔也放弃了拿庶姐争宠的打算,转而一心一意找宫外能人寻觅求子秘方。 玥容很欣慰,代孕到底不人道,有能耐何不自己生? 本来宜嫔日后的孩子多着呢——虽然不是什么好种子就是了。 天气渐渐和暖,皇后的病势反倒愈发沉重起来,她现在每到坤宁宫去一趟,都觉得钮祜禄氏的气色更坏上几分,偏她怕人担心,每日还叫侍女特意上点妆,看上去颇有“红粉骷髅”之感。 玥容望着她瘦棱棱的面庞,心中甚是难过,她看了眼旁边几乎没动过的汤碗,叹道:“娘娘还是要按时服药才行。” 钮祜禄氏轻轻一笑,“吃不吃都那样,倒把嘴里都浸苦了。” 她知道自己的病再不能好,请再好的太医,配再好的药材,都不过白费力气。 玥容劝道:“话说如此,只要有一线希望,您都不该轻言放弃,万岁爷还等着您康复后帮他料理后宫呢。” 这阵子为了玥容身孕,阖宫生出多少乱子,佟贵妃自己也是个心浮气躁的,不去插手都算不错了,哪里管得过来? 钮祜禄氏没作声,半晌方道:“内务府寿材备下了吧?” 宫中逢主子大限将至,都得提前做好准备——赫舍里皇后走得急也就罢了,可万岁爷的生母、当年孝康章皇后去世之前,内务府也是赶制了寿材的。 玥容觉得很可怕,人还没死呢,各方各地都开始筹划着敲锣打鼓请僧道做法事了,简直像催命的牛头马面一般。 但玥容也不能阻止,毕竟皇后薨逝乃国丧,若等临时抱佛脚得出多少乱子,便是礼部也照应不过来,而宫中最要紧的便是秩序。 钮祜禄氏并无多少感伤,她从去年陆陆续续病到现在,心中早已认命,唯一有的,只一点对尘世的不舍,“当年仁孝皇后病殁,万岁爷也是这么看着里里外外挂满白幡罢。” 她从没见过仁孝皇后,却早就听闻玄烨与赫舍里夫妻恩爱的重重事迹,也许从那时起,她对这个男人就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她以为自己能温暖他,抚慰他那颗鳏夫受伤的心,可到底也不过是她一厢情愿而已。 玥容:……别心疼男人,会变得不幸。 再说那是皇帝呀,人家可是三宫六院,就算死了一个老婆,还有千千万万个老婆等着他,要别人着什么急? 在她看来钮祜禄氏纯属一厢情愿自我感动,但考虑到古代闺阁女子的局限性,玥容很体贴地没去煞风景——还是见过的帅哥太少了,这辈子就这么一个男人,不爱他还能爱谁呢? 钮祜禄氏静静地出了回神,自嘲道:“本宫糊涂,忘了你还怀着胎,该早早回去休息才是。” 玥容忙道:“不要紧,臣妾这几日午觉睡得足,晚上反而不易入眠呢。” 这也是实话,她本来想叫李太医开点安神汤药来,被玉烟玉墨死命拦住了,说什么会影响胎儿——简直活见鬼,这孩子比她自个儿都要贵重! 钮祜禄氏动了动唇角,一副慈母的态度看她在那里喋喋不休,这辈子她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如果可以的话,她倒想为万岁爷……哪怕拼着舍去这条性命。 钮祜禄氏眼中划过一抹惆怅,她转头对玥容道:“本宫库房里值钱之物不多,好歹有几副头面首饰,你拿去给素樱她们分一分,下剩的,便都赏与你罢。” 玥容一愣,忙道:“这怎么能行,万万不可!” 她跟钮祜禄氏才认识多久啊,这么着急分人家的遗产,倒像趁火打劫一般。 钮祜禄氏却很坚持,“不过是些死物,放着也是白放着,本宫娘家又没人了,你叫我给谁去?” 她望着玥容白净脸庞,轻轻叹道:“你只管拿去穿戴,好歹是个念想,到时候万岁爷瞧见,也能记得本宫好处。” 这理由还算充分,玥容只得却之不恭。她本就是个财迷,只是觉得在人家病榻前说这些不太好,可转念一想,佟贵妃统领六宫,这些东西保不齐落到人家手里,与其如此,不若她收下的好。 钮祜禄氏微露倦意,“你先回去罢,叫人去御前传个话,就说本宫求见。” 玥容诧道:“更深露重,娘娘还要出门么?” 钮祜禄氏面色怅然,“有些话现在不说,以后或许就没机会了。” 玥容只得答允,亲自到御前拜谒了一番,她自不能让钮祜禄氏在这种天气去乾清宫,那倒成催命了,最好是老康往坤宁宫走一趟。 好在龙胎分量够重,玄烨即便日理万机,也拒绝不了她梨花带雨的请求。 玥容就不去当电灯泡了,虽然也想看看那场面是如何感人,但,到底身份尴尬——人家正牌夫妻,她难道去加入这个家么?她可学不来新月格格。 直到两日后御驾造访,玥容方得空问起,“万岁爷可知道皇后娘娘的心意了?” 玄烨瞪她一眼,这小狐狸十足八卦架势。 却到底心有戚戚,“皇后是个可怜人。” 她若不生在钮祜禄家,兴许能嫁个如意佳婿,相夫教子,和和美美,但,到底是身不由己,被她阿玛所连累,又无意中成了制衡佟佳氏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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